两人心道不妙,大汉不讲武德,发现于大夫和药童难免要遭受牵连。

    包围他们的人也没废话,在他们不表现出一丝想要阻拦为首之人的念头时就动起手来。

    小六的武功不高,对付一个还行,两个就已经吃力,被围殴就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击之力。

    在躲避间小六无意间瞥见祝光那边,见他出招时处处留手,反击时像是舍不得用力,生怕这些恶人折了骨头似的。

    感情她就活该挨打,小六也怕疼,这些大汉却不会因为她痛苦的表情而手下留情,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野性。

    尽管她身体强健,不会被木棍轻易打折,但痛感却一点都不落下。

    造孽……

    小六不想再挨打,大汉就是再往死里打,她干脆躺下,倒在雪地装死。

    祝光兄,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几个壮汉见小六已经昏了,全都去围打祝光。

    雪里很冷,小六偷偷睁开一点眼睛去看,果然祝光招架不住近十人的围殴,反击的时下手开始变重。

    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等他愿意使用通感反击不知道还要躺多久,不如睡一觉。

    空旷的街道上,月光映着白雪,泛出鲛纱般的光泽。

    祝光控制着力道与歹徒搏斗,内心挣扎,一面不愿伤害普通人,一面小六已经因为他倒地……

    还未等他做出决定,进到屋里的领头大汉已经发现了躲在屋子里打哆嗦的药童。

    五六岁的小孩,平日里再怎么装得成熟稳重,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镇定下来。

    大汉翻找了一通,只在最后找见药童,单手拖着人就往外走,到了大门前见人还未屈服,一把将手上药童丢在了厚厚的积雪里。

    原本被拖了一路,脖子就已经被勒的难受,被放开的一瞬药童下意识大口呼吸。

    这一下脸埋在雪里,不少雪顺着呼吸进入口鼻。

    背后被猛得一踩,身子又下陷了许多,药童仰头勉强呼吸。

    “小孩?你家是不是还有一个外来的人?”

    大汉扭动脚踝,粗糙衣料在药童身上摩擦。

    祝光躲过攻击,推开周围的人急道,“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欺负他怎么了?我还要欺负你呢!你不是天师吗?你个天师连我们这些普通人打不过?”

    大汉示意周围的人停下动作,上前勾住祝光腰间的钱串挂件,一把扯了下来,挂到自己身上。

    “这天师铜钱不如就给我吧,哈哈哈哈哈!”

    大汉啐了一口唾沫,想吐在祝光那正气凛然的脸上,却感觉垂在身侧的手一疼,唾沫只吐在了他的发间。

    大汉一看,趴在雪里的药童居然敢咬他,一脚踹了过去毫不留情,药童飞出去几米远,撞到了墙上。

    “贱人,都是贱人,没事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碍事那小子早死了,也用不着我们再找上门来,打给我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了!”

    大汉在袍子擦了擦被咬出血的手,敲开对门的酒馆,在掌柜战战兢兢中,没付钱就提走了几大坛子酒,泼在医馆各处,包括晕在墙外的药童。

    药炉里此时未熄灭的火光就起到了作用,也省的再去旁人家借。

    就在大汉用木棒拨弄出一块带着星火的碳,要点燃整个医馆之时,疾风吹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道细长的银白色冰刺经过后门,刺穿他的胸膛,力道之大,带着他的身体直接插在了对门的酒馆外。

    冰锥,殷红的血液晕开,绽开点点粉梅。

    是祝光。

    小六看去,祝光跪倒在地,蜷缩着,披散的长发凌乱,垂着头,神情萎靡。

    不是他,他没有这么强。

    “你们也想死?”

    于大夫身上的鳞片发出刺眼的闪光,愣在原地的十来个人瞬间回过神连滚带爬逃走,嘴里还不忘大喊,“妖怪!救命!”

    整条的房门窗户都打开了一条小细缝,随后悄声关上。

    于大夫浑身被蓝色鳞片覆盖,忽略祝光震惊的视线,于大夫为昏倒在墙角的药童疗伤。

    淡色的光芒从进入药童身体,于大夫体内妖力流失,泛着光泽的鳞片也渐渐暗淡下来。

    片刻药童终于醒来,却惊恐的倒爬着后退。

    也是,如今这副模样,怕是应该的。于大夫在心中自嘲道。

    他的寿命将至,本就活不长久,让这个陪伴自己许久的娃娃接替自己活下去,也不错。

    于大夫克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药童的头。

    这一见就是永别了吧。

    药童又是后退,于大夫无力垂手。

    就不勉强这孩子了。

    长剑破空。

    刚刚像个鹌鹑般的祝光现在又执起长剑,小六敏捷翻身将他绊倒。

    “你怎么向着那个妖怪?你还配当捉妖师吗?”祝光质问。

    “你最配!刚刚和个鹌鹑一样缩在那,不顾我们死活。你口中的妖怪救了我们!救了数不清的人!你却要杀他?该死的是你!”

    “就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我们才落得这样麻烦!才害得我和这孩子被打!你却在这里逞英雄!你当英雄,为什么要连累我们?”

    “可他是妖啊?会害人,我们学习……”

    未等祝光说完,小六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于大夫行医几十年!就因为是妖,所以他救人也是错,如果是错,就该在一开始把你吃了!一干二净!”

    “可是……”

    小六又扇一个巴掌。

    “去你的!我看陆府的危害比妖怪来的更加可怕!他们欺男霸女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光每年打死奴仆都有数十个!而妖呢?你我同行这么久,可曾见过谁被妖害过。”

    祝光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对称,被小六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抬手往小六生后指,才抬起一半又一个巴掌要落下,祝光忙接住,“他,他要死了。”

    小六往后看,于大夫身上的鳞片干裂,开始片片剥落。

    小六扑到于大夫身边,试探着触碰他的皮肤,轻轻一点就一连掉下一大片,她手足无措道,“我该怎么帮你,我该怎么帮你?一定有办法的……”

    于大夫撑开眼皮,眼皮上的细小鳞片碎成渣又刺其中。

    “六……帮我照顾好孩子。”

    缩在一边的药童听见,再也顾不得恐惧,爬到了于大夫身边。

    他拾起于大夫说的手,想要让爷爷摸摸自己,可手中突然一空。

    没了……

    爷爷没了,于大夫没了。

    雪里趴着条掉光鳞片的肉乎乎四爪生物,像坨烂肉,一动不动。

    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别哭了。”小六抱住不断抽泣的药童,安抚了一会儿后将他交给了祝光牵着。

    自己则是找了草席将雪里于大夫尸体裹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于大夫是妖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明天一早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在这个视妖怪如同洪水猛兽的世道,他们一定会被认做同伙,上禀告皇城的馗部,派出最精锐的天师前来抓捕。

    他们不要紧,小六作为妖,绝对不能被抓到。

    这个理由确实不能说的,小六想了想解释道,“这一次没杀死陆飞白,陆夫人一定会再派人来。既然招惹上了这个麻烦,只有湘水才能护我们周全了。”

    祝光哪还敢多说别的,只一个劲的点头。

    小六抱着草席,看向停止哭泣眼睛通红的药童,“于大夫祝福我照顾你,你在这可还有亲眷?”

    药童沉默摇头。

    小六叹气,“那我们就一道去湘水吧。”

    临了,他们在床底下找出了陆飞白,由祝光背着,小六一手抱尸体,一手牵小孩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夜。

    尸体的大小和一个婴孩差不多大,怕被野兽抛出啃食,挖了个半米的深坑才埋了进去。

    树木稀稀拉拉,一个孤零零的小坟包立在其间,很不起眼。

    天色渐亮,雪花打着转飘下。

    小六发现手边的小孩没有跟上,低头一看,他正呆呆的望着坟包。

    小六想出口安慰,却不知怎么称呼,于是轻拽了一下他的手,药童立马跟上,像是害怕被丢弃。

    “你叫什么名字?”小六问他。

    “我没有名字,爷爷没给我起。”

    从前小六也是没有名字的。

    但是师傅,师兄都有名字,唯独她,被呼来喝去的糊涂过了许多年,直到头一次下山,山下的小孩问她姓甚名谁,小六答不出来,他们说小六是没爹的孩子。

    小六觉得没错,她没爹但是有师傅。

    师傅起的名也一样,她便回去央求着师傅,可师傅却是嫌麻烦,怎么说也不愿意……

    直到一次师傅醉酒后,两人才用骰子决定了小六的名字,让她姓了南。

    听街坊邻居说这孩子身世与小六差不多,都是死了爹娘被人收养。

    与她不同的是,药童的爹娘是在镇上活了一辈子的普通人。

    孩子应该跟着父母姓,小六问,“你爹娘姓什么?”

    药童眼神躲闪,明显是说了谎,“我忘了……我可以姓于。”

    小六有些动容,于大夫对于他的养育之恩终究没有白费。

    药童的名字最后定为于淳,是祝光左思右想后决定的,有淳朴高雅之意。

    小六本想让他排自己后头,叫于七,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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