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桦阁。

    小六刚站定,往院墙里看,正好见于淳在往外走,脚步沉重,有心事的样子。

    “怎么样了?”小六迎上前问。

    于淳抬头从方才的打击中回神,眼神坚定,开口道,“姐姐,我一定会挣很多钱,养活我们两个。”

    小六笑问,“哦?小淳这是拜师成功了?”

    于淳点头,“我要加倍努力!”

    小六挺佩服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决心,带着于淳往回走,一只手垂在身旁,自然而然的搭到他的肩上问,“小淳以后是想当炼丹师吗?”

    在小六的认知中炼丹师赚钱最多,但于淳不知道,他摇摇脑袋,抬头望向小六说,“看病挣钱还是卖药挣钱?”

    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小六停下步子,抚摸下巴思索,察觉不对,伸出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怎么就成了个财迷,医者救死扶伤,别老想着黄白之物。”

    于淳不服,前不久小六还给他灌输了“错误都是别人的”这种思想,现在又开始为他人着想。

    两人就此事辩驳一路,打打闹闹,小六只以为这是小孩子心性,没多加干涉,毕竟赚钱嘛,不磕碜。

    至于于淳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还得从霍川的考验说起。

    其实在考验时,霍川前面的几个提问出自书内,于淳做足了准备轻易答对,可最后一个问题却将他难倒。

    “你为何想要学医?”霍川坐在桌案边,抬手写着什么,像是考验结束后的随口一问。

    书里没教,于淳顿了顿才说,“我被爷爷收养,一直跟着他给人看病,除了这些我不会别的。”

    霍川道,“你走吧。”

    于淳急了,他不懂自己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对,膝行几步,靠近霍川。

    想起曾经被医治好的病患对爷爷的称赞忙改口道,“姐姐我错了,我想成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要医者仁心,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

    一通乱说后,于淳终于见霍川抬头,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但碰见霍川冰冷的目光,又快速收敛起了面上的喜意,正襟危坐。

    两人外表年龄相近,甚至霍川因为皮肤白嫩饱满看上去还要年轻些,和旁人待在一起没人会去质疑她的真实年龄,可和于淳在一个空间时,就能明显的感受到岁月对一个人灵魂的磨砺。

    霍川双手捧脸撑在桌子上,笑得天真烂漫,“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于淳被吓得往后倒去,不敢出声,咬住下唇,往外走。

    “明日起去药堂轮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霍川把刚写好的宣纸拿起,抖得哗啦响,又在桌上铺了新的一张,用镇纸重重压住。

    于淳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忧为喜,抬袖擦掉流到嘴边的鼻涕说,“好的师傅!”

    之后于淳就和住在药堂似的,本来霍川的意思是与原本的弟子轮流值班,可于淳这孩子努力过了头,就算不是他当值也坚持要留在药堂。

    小六每回想找他作伴都扑个空,被婉拒,自己又对药堂里的事物不感兴趣,在边上看了一两天就实在耐不住跑出去玩了。

    对小六来说,于淳的拜师似乎成了一件坏事,损失了一个玩伴。但对于昏迷许久的陆飞白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之前于大夫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连番折腾才能保住他的命。

    这法子易结难解,霍川来瞧过后只开了个方子慢慢调理,她自己还要忙着萧江那边的事。

    于淳被收作徒弟后,霍川教给他一套按摩手法,每日给陆飞白按三回,半月过去陆飞白就已经能活动手脚了,只是还走不利索。

    一直到了除夕。

    为了增加年夜饭的菜色,小六受了嘱托去山上找些时令野菜。

    可惜大冬天的,时令野菜本来就少,又有许多野兽来啃食,找到的不是烂菜梗就是没用的老菜叶,几日过去,找到的几株都没一根手指长。

    地上的雪都板结成冰了,山下就是湘水,一但滚下去,就会落入冰冷的河水中,为了避免成为落水狗,能过个好年,每一步她都走的小心。

    小六看着地面,寻找着落脚点,视线注意到前方有一点翠色,是菜吧。

    还挺大!

    小六抬眼,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

    湘水边什么时候站着一大一小两人?

    细细看去,那不是前不久来探望掌门的能睡和尚嘛,那小的就是将能睡和尚暴打一顿的小和尚,自称金兆。

    辛羽来找她时说起过,只是小六还没与他们碰面。

    突然,意识海里传来久违的躁动。

    黑龙与伯奇已经很久没有与她交流过了。

    要不是里面时不时传出点响,小六还以为自己脑海中的两个小家伙已经死去。

    刺痛感袭来,好样的,就知道这两东西没安好心,就是在这憋个大的。

    脚步不受控的挪移,站不稳了,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争夺身体。

    小六往边上挪动几步,想扶住一旁的树干,视线模糊,看不清路,天旋地转间她只来得及抓住眼前的一抹绿意。

    等小六再次醒来时还躺在刚刚滑倒的地方。

    一株野菜被连根拔起丢在不远处。

    小六起身拍落衣服上沾着的雪,正庆幸自己的衣服没有打湿,就看见衣摆在自己,没注意到时候沾染上露水,已经结冰,顿时苦恼了起来。

    雪虽好看,但是被体温融化后浸入衣服,可是会叫人染上寒症的。

    但是结冰总比湿漉漉的强,小六想着自己摔倒应该只是一瞬的事。

    将野菜放入竹筐,想去把刚刚看见的两个闲人号召入摘野菜的队伍,抬头望向湘水,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微风拂动,水面涟漪。

    算他们跑得快。

    小六垂头丧气,自己实在是倒霉透顶,想做什么都无法成功。

    就连自己的妖宠也敢骑在她头上。

    小六打算着以后逮着机会要如何惩罚她们,独自一人采摘到最后,得到的战利品也只能够做个汤里的点缀,跟了她几天的竹筐都恨自己跟错了人,沦落成一个装饰品,完全没发挥装东西的作用。

    闻着厨房里头传出的阵阵香气,嘴里分泌出不少口水,她往下咽了咽低头看着篮子里零星的几片绿芽。

    自己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六看着里头忙碌的众人,想着该如何向姐妹们交代。

    正踌躇着,葱油味靠近,小六感觉自己的腰窝被人用手肘碰到,转头见是与她交好的一个女弟子。

    这女弟子有一手好厨艺,做饭没的说,仗着自己是主厨,有厨房的钥匙,时不时就给小六开小灶。

    见小六待在门口,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围裙下摆擦着手就来迎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小六妹子怎么不进来。”

    小六把篮子往后藏,女弟子跟着她的动作探头去看,停下了擦手的动作,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小六,哈哈哈哈,你这给我当葱花都不够,你呀!我就说了你啥都不用干,你只管吃。”

    小六羞赧至极,脸红得和上了胭脂似的,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

    厨房是她自己不去的,里面人挤人,小六去了不亚于老鼠进了米缸,她非常清楚自己会偷吃。

    但是劈柴轮不到她一个小姑娘,萧逸每日训练结束后都来砍,早就砍完了,柴房都堆的满满当当。

    女弟子笑够了,抢过小六手里的篮子,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回去换件衣服,掌门要你一块去吃年夜饭。”

    小六手里一空,被女弟子从后门推搡出去。

    算了今儿个这么忙,自己还是不要多打扰了。

    可她与掌门并不熟,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修复天堑时。来到湘水门后,因为萧江病情恶化,整天浑浑噩噩,小六也只是在他假寐时看过一眼,连招呼都没打。

    小六猜测,大概是掌门想见见自己这个来打秋风的人是个什么德行。

    为了给萧江一个好印象,让于淳在这的日子好过些,小六左挑右选,穿了一套来到这以后姐妹们给她搭配的红白衣裙。

    用她们的话来说,小六穿上这身只有两个字,“喜庆”。

    正往萧江那去,半路遇见祝光,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小院。

    圆桌被搬到了院子中间,连下了几日的小雪今早都停了,天空澄澈没有一丝阴霾。

    积雪被扫到墙边,堆了几个小雪人。

    小六进去时所有人都到齐了,不过还没坐下,应该不算晚。

    萧江终于没再半躺着睡觉,而是坐在桌边听能睡和尚唠叨。

    小六想着既然是门主叫她来,自己总该上去道谢,一靠近就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说着给我端饭,其实都偷吃碗里的肉,端了大半年,你偷的都快有一头牛了。”

    “还有!师娘的簪子明明是偷去换钱,挨板子的确是我!师傅的雪莲被你喂鸡,人参被你拿去煮泔水,都是我背的锅。”

    “如今……我剃了头,当了和尚,你满意了?”

    “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能睡和尚一个劲的说,萧江舔着那张苍老的面庞没有丝毫悔意,笑着张张嘴,无声的说着什么。

    能睡和尚依旧年少,萧江却已迟暮之年。

    小六听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也没八卦的心思,借着能睡和尚喝水的功夫,上前问好。

    被能睡和尚凶狠一瞪后才得了萧江的回应,“好,坐吧。”

    萧江拍拍他身边的位置。

    小六扯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勉强。坐下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桌底下发出几声闷响。

    低头去看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大概是听错了,小六见萧江还在被能睡和尚唠叨,没注意到刚刚的异响。

    小六抬头,就看见坐在能睡和尚旁边的金兆,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回想在金光寺发生的事情,小六确定自己没有得罪他,带着疑惑回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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