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适逢吕纯生日,李先生破天荒邀请了吕纯的闺蜜们同行。为了场面不太尴尬,左一和林琅也分别带上了孔深和傅若年。

    餐厅是吕纯订好的,在大学附近,三个女孩在吕纯家聚齐同行,傅若年和孔深离得远,各自开车过去。李先生刚从贵州散会,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用吕纯的话说,她家先生夙夜难眠,一睁眼就是为历史学做贡献,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晚上时间陪她过生日已经是极限了。即便是她自己订餐厅和蛋糕,亦乐在其中。

    六个人在餐厅门口相遇时,李先生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会议资料。

    “瞧瞧我家大忙人,”吕纯抬手掸了掸李先生的肩头,笑道,“我见你一面是真难。”

    “最近研讨会太多了,下个月好一点,我留在北京陪你。”

    李先生年长,处事作风沉稳老练,与吕纯的相处也宛如一对老夫老妻。不像孔深和左一,这会儿已经在餐厅门口不顾旁人眼光紧紧相拥。

    对比之下,林琅和傅若年则略显出几分尴尬。

    傅若年垂在身侧的手试探着去牵林琅,林琅却毫无默契地双手插兜,看都没看他一眼。

    “走吧,”吕纯招呼着他们,“我有预订,进去坐。”

    餐厅排在新晋网红榜的前列,不大的店面挤进来满屋子的人,鼎沸的喧嚣里,交流基本靠喊。店内不设包厢,吕纯订的位置在大厅,几人跟随服务员穿过嘈杂的过道,围着一张方桌落了座。

    不想看个菜单的功夫,李先生已经叹了三口气。

    “干嘛呀,”吕纯扫了他一眼,“回来陪我过生日,你叹什么气。”

    李先生仍皱着眉头,手里反复摩挲着已生出裂纹的塑料杯子:

    “换个地儿吧,这儿太吵了。”

    吕纯头也不抬,好笑道:

    “我多费劲才订上位置,您啊,凑合着吧。”

    李先生闻言,索性把手里的杯子一放,靠在椅背上抱臂不说话。

    桌上的氛围霎时冷了下来,左一屈肘碰了一下林琅,林琅只好把目光投向吕纯。

    对她们而言,过生日的吕纯最大,换或不换都无所谓,吕纯高兴就行。

    吕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从菜单里抬起头,瞪着李先生,再一次向他确认:

    “非得换吗?”

    李先生保持着姿势没动,移开视线,佯作无谓道:

    “随你便。”

    “那就换!”吕纯不耐烦撇下菜单,第一个站起身,“吃个饭真费劲!”

    她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一步就能迈出去,左一和林琅又是拿包又是穿外套,火急火燎都没追上她。末了林琅连拉链都没顾上系,转身就要跑,傅若年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

    “把衣服穿好。”

    林琅手忙脚乱弯腰找拉链,而傅若年先她一秒俯身找到了拉链,迅速帮她拉上。在拉到顶端时,用另一只手挡了一下她的脖子和下巴,防止拉链会夹到她。

    “谢谢。”

    林琅仓促道了声谢,便一刻不停去找吕纯。

    按照李先生的要求,他们不得不在周末的傍晚转站另一家客人稀少的日料店。包厢里暖风充足,吹得林琅昏昏欲睡,好在菜单上的价格瞬间把她吓醒了。

    上一次看到这么昂贵的单价,还是傅若年带他们去的那家花园融合菜。

    更可怕的是,这家日料,没有团购。

    左一把菜单翻到第三页,也忍不住感慨:

    “他明明可以去抢,但是居然还给我一份大阪烧,他人还怪好嘞!”

    “别管价格,”吕纯和李先生赌着气,泄愤般剜了一眼身边的李先生,“他请客,就挑贵的点!”

    “好嘞!”有了这句话,左一自然不客气,按了服务铃之后,对着菜单前几页刺身一通点单。林琅粗略算了一下,总价大概有三千多。

    饶是如此,吕纯都嫌不够解恨,又加了好几道热菜才罢休。

    李先生大约也觉心虚,甚至多添上了几道吕纯没尝过的食材,算作无言的致歉。

    但没说出口的愧疚,一概不作数。

    吕纯是今天的寿星,却因为这场换餐厅的风波始终垂头不语。林琅见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温声提醒:

    “今天生日,不想不开心的事。”

    “他还知道我今天生日啊!”吕纯的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那个餐厅我早就发群里了,不喜欢当时为什么不说,非得等今天临时换。”

    李先生一脸无奈,边给她递纸巾边为自己辩解:

    “我太忙了,都没来得及点开看。”

    “你没看你有理是吧?”吕纯气得狠狠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哭诉,“你忙,我不忙吗?”

    “我不是想让你在一个好的环境里过生日嘛。”

    “我觉得刚才那家挺好的!”吕纯把李先生递来的餐巾纸一股脑推了回去,“就你事儿多!恶心讨厌呸!”

    两人争执间,包厢的门被侍者拉开,李先生当即住口,吕纯也别过头不再支声。

    “您的刺身。”

    侍者上菜后离开,包厢的门再度阖上,陷入一片沉寂。

    林琅率先提了筷子,给吕纯夹了一只牡丹虾过去:

    “来都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吕纯还是哭丧着一张脸,剥着虾抱怨:

    “呜呜呜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林琅和左一对了个眼神:

    “我大概能知道。”

    左一点点头:

    “我也不傻。”

    吕纯抽抽搭搭,张嘴对着牡丹虾就是一大口。

    甜软滑嫩的虾肉在口腔内一咬爆汁,吕纯的表情在顷刻间发生了一系列令人难以琢磨的变化。

    她发誓,这样的场景下,她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但吃到牡丹虾的那一刻,唇角就止不住地上扬,她又吸鼻子又笑,倒把左一和林琅看懵了。

    “吕导,”左一简直无语,“你别是给自己吃乐了。”

    “真的,”吕纯的嘴角根本按不下去,她指着盘子里的牡丹虾,对众人催促,“你们都试试,太好吃了!”

    “扑哧——”林琅没忍住笑出了声,左一干脆斜眼看吕纯,骂了一句:

    “出息。”

    左一和孔深同时伸筷子,林琅等他们夹完后,才夹了一只到自己盘中。她撕开抽屉里的一次性手套戴上,仔细剥出一条带头的完整的虾肉。

    “快尝尝!”

    吕纯一脸兴奋,两眼期待,全然忘了刚刚和李先生吵得正凶。

    然而林琅却在她兴奋期待的眼神里,把那条剥好的虾肉,放到了傅若年的盘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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