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白金瀚从90年代开始,就在京海市就已经有一壁江山的地位,高家接手这么多年以后,更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这里之所以这么多年还没被淘汰的原因,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与时俱进。楼体内外被翻新过数次,最大的一次工程,是原址推到重建,把当初的白金瀚夜总会,变成现在集夜总会与酒店功能一体的白金瀚。

    高启盛在重新开业时打算把白金瀚的名字换掉,却被高启强阻止了,白金瀚,是高家的起点。

    黄瑶被唐小虎带到了一个华丽的套间里,她有些不安,攥住要走的唐小虎的衣袖:小虎叔叔,你也要走吗?

    瑶瑶。唐小虎温和地握着她的手,轻声哄着她:没事的,这里很安全,待在这里别乱跑,乖。

    黄瑶看着唐小虎的眼睛,他从不骗她,说很安全,那就是很安全。

    京海市今天的天气很好,房间面向江,能看到城市里最宽阔的一条江在地面上蜿蜒而过,江面的船和地面的车串成漂亮的灯火项链,装饰着这座城市。

    高启盛进门时也看到这样的风景,他只是象征性地扫了一眼,落座于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对面的男人身材魁梧剃着光头,由于眉骨高耸眼窝深陷,更加露出凶相。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的美女,她们穿着衣不蔽体的短裙短裤,附在男人腿间时还能胸前深深的□□和蕾丝内衣。

    小高总。那人的手不规矩地伸进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的衣服之中,怀里的女人媚笑着迎上去。

    高启盛不耐烦地抬眼,手指在沙发上轻点好几下。

    尤里。他皱眉:我今天跟个陀螺似的没停过,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活春宫。

    高启盛声音里全是怒气:我会他妈的连你和你的女伴一起从楼顶扔下去。

    Oh,小高总好大的怒气。对面男人的手收回来,在空中晃晃,一屋子女人立刻撤得干干净净,那人搓搓手,手上的名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中国不是有句古话说,来者是客吗?

    高启盛起身往外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等等等等。男人终于决定切入正题: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我有一批货需要去南美,要借用你的渠道。

    高启盛重新坐回位置上,挑眉看着他,没说话。

    从香港走,三天后到。对方伸出四根手指:这是货款。

    闻言,高启盛笑了下:二十公斤货,就这么点。

    话已过半,他抬起眼扫视对面的人:你知道你的脑袋值多少钱吗?我现在割下来去领钱,你这点货款就是零头。

    尤里不说话,他跟高启盛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每次跟他打交道都得小心翼翼,这个中国男人阴晴不定,现在又在他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沉默半晌,他加多了两根手指:最多就这么多了。

    高启盛面无表情地盯着尤里的手指,半晌后将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

    尤里脸色有些绷不住:别欺人太甚了,小高总。

    高启盛不屑地靠在沙发上:香港最近换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这个又是前缉毒警爬上来的。高启盛挑眉:尤里,你这档子事,可不好办啊。

    尤里舔了舔唇,香港最近海关有变动这件事他知道,但下一任根本还没确定,这高启盛是怎么知道的?

    他狐疑地扫了一眼高启盛。

    高启盛看出来他的迟疑,拍拍裤子起身:可惜啊,我以为我们合作过那么多次,至少会对彼此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

    他眯着眼微笑:看来信任这种东西,确实是不适合跟你们俄国佬聊。

    等一下。尤里喊住高启盛,比了个数字。

    高启盛头都没回:百分之六十的定金。

    这个数字确实有点大……尤里还想再做挣扎。

    少他妈废话。高启盛耐心告罄,领着唐小虎往外走:风险那么大老子替你扛的,三天后一手交货一手尾款。

    高启盛全然不顾身后尤里扭曲的表情,悠哉地离开了烟雾缭绕的房间。

    **

    黄瑶先是在房间里看夜景,随着时间流逝,内心那股焦躁也逐渐难抑起来。高启盛只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出去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

    好歹留下书包啊,黄瑶叹气,明天要交的作业还没写完,折腾一晚上浪费不少时间。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她能在校门口把高启盛的小弟引开自己跑回家,就能再一次从白金瀚跑出去自己回家。

    她打开客房的门,意外地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守着,走廊静悄悄的,只有监视器在沉默地工作。

    黄瑶回头看一眼房间号,跑去搭电梯。她本来还想放轻脚步,但根本不需要,走廊的地毯特别软特别厚实,踩上去的那一刻她差点没站稳。

    电梯里没有楼层指示说明,反正停车场一般都在地下,黄瑶思考片刻,选择了负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一开她就傻眼了,环境并不明亮,大多数灯光来源是场内的七彩射灯和照明灯,形形色色的成年男性和女性身体紧贴纠缠在一起,音乐声震耳欲聋,黄瑶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酒吧?

    她不知道白金瀚还有酒吧,开在负一层,像是一种广而告之但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场子很大,舞池里人头涌动却不拥挤,中间是卡座,楼上还有落地玻璃制成的包厢,不过外墙玻璃加了一层防偷窥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黄瑶连忙转身,准备截住即将关闭的电梯。

    哟,今天有新鲜货啊。

    忽然有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黄瑶,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上。

    妹妹是高中生?第一次来?

    那几个高大的男人不依不挠,围着黄瑶。她不发一言地要绕过他们,却被堵了回来。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其中一个男人笑道。

    哥,人家第一次,紧张一点是应该的。另外一个男人接过话头,可黄瑶怎么听对方都是话里有话。

    男人们身上的味道令她作呕,她像一条离开水濒死的鱼,迫不及待地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看来妹妹是害羞了哈哈!哥哥带你去见世面喽!

    其中一个男的伸手拽上她的手臂,她挣扎着甩开:别碰我!

    在甩手之间她一不小心拐到男人的小臂,指甲在对方小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不重,但能看出伤口。

    男人表情立刻变得愤怒,用力揪着黄瑶的头发就要往楼梯的方向去,就在这时,上楼又下楼的电梯门打开了,黄瑶看到电梯的人,留在里面的高启盛和唐小虎。

    小虎叔叔!!!小虎叔叔!!!!!小虎叔叔救我!!!!

    黄瑶本能地喊出某个名字,撕心裂肺,喉咙仿佛裂开一样疼,酒吧里的音乐令人发聩,她不知道电梯里的人能不能听到,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高启盛!!!!!!!!!!!!!!!

    她的声音无比尖锐,像一把锐利的细针,穿过音符和人群,扎进电梯里的高启盛的耳膜里,他皱了皱眉,终于看见在昏暗的酒吧里被人捂着嘴拖走的黄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妈的。

    高启盛低骂一声。

    身边的唐小虎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先他一步走出电梯,走向那几个男人,拧着对方的手让他们把黄瑶放下来。

    黄瑶落地的那一刻整个人跌在地上,附近的人看过来,又把视线移开,这种事情不是什么稀奇的现象,一个晚上甚至会发生好几回。

    哎。高启盛走过来,踢踢她的腿:又不讲礼貌了是吧?喊谁名字呢?

    黄瑶惊魂未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那几个被唐小虎制服的男人开始吱哇乱叫: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算个什么逼东西!

    高启盛压根不给那群人一个眼神,倒是酒吧的经理发现了他,从后台急忙出来招呼:盛哥晚上好,好久没来了,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语毕,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周边的人虽然没看过来,但个个都是好奇的样子,耳朵朝着这边。他紧张地把手握在一起,讨好地笑:盛哥,您看这人多,不如去楼上好好聊聊?

    好啊。高启盛露出温和的笑容:这群人看起来,似乎跟我的小侄女有些误会。

    侄女?

    经理听这话才发现,在高启盛身后的地上还坐着个小女孩,只是对比起来她的体型太娇小了,高启盛这么随意地站着,就把她的身体挡了一大半。

    经理其实有些不信,高启盛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他这次这个“侄女”,究竟是哪种侄女?

    他再次把视线放在黄瑶身上,女孩子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和四肢,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且凌乱,不难看出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高启盛低头看一眼黄瑶:还不动?

    黄瑶这才相信自己确实是得救了,整个人突然就松懈下来,使不上劲。

    盛哥……经理刚想开口,高启盛就抬脚径直往楼上包厢走。

    唐小虎干脆地把黄瑶提起来,打横抱起,女孩子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黄瑶缩在唐小虎的胸前,他今天穿的衬衫皮衣,黄瑶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自己本就慌乱的心跳跳得更不规律了。

    包厢里,高启盛坐在正中间,唐小虎站在他身后,黄瑶被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沙发前面是茶几,再前面是刚才那几个围着黄瑶的男人,被反捆双手,强制地跪在地板上。

    那几个人仰起头瞪着高启盛,嘴里不服气地叫嚷:你是个什么傻逼玩意儿?知道我是谁吗,你今天这么对我,你他妈的完蛋了!

    高启盛看一眼黄瑶,女孩子缩在沙发上裹着毯子,脸色发白,他皱眉,一副丧气鬼的样子,就算不问,也不难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知道这里是白金瀚,还敢往外跑,活该。

    高启盛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唐小虎,找人把她送回去。

    我不走。黄瑶拼命摇头,视线一刻都没离开唐小虎。

    行吧。高启盛笑道:这是你自己选的。

    黄瑶没理解他的笑容,只见身后的唐小虎上前,站在刚才骂人的那男人身后,扼着他的下颚迫使对方抬头张嘴,手里的匕首银光一闪,搅得一坨带血的肉从口腔里掉出来。

    男人发出凄惨的不明叫声,唐小虎捏起男人的下颌迫使他闭嘴,血液倒灌进喉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人五官痛苦地扭成一团。

    黄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更加苍白,本来好不容易缓回来的一丝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唐小虎把手里的匕首甩了个方向,然后扼起第二个人的下颌——

    等一下!

    黄瑶喊出声,唐小虎被喊得手下一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高启盛侧头望向她。

    小叔叔,他……他只是碰了我,没做其他的事情……黄瑶结结巴巴地,低着头看着地毯:我们、我们报警处理吧。

    报警?高启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乐开了怀,他盯着黄瑶,黄瑶的发顶有一个旋,他想起来以前在旧厂街,隔壁阿婆教训自己孙子的老话:一个旋拧,两个旋横,三个旋打架不要命。

    黄瑶就属于死心眼的那种,要是今天电梯没在负一层打开,她就会被这群男人拖到包房里,活生生玩死。

    这里的包厢都做了防偷窥和隔音处理,外面的音乐声和人声里面一点都听不到,空间里只要有瘆人的沉默,和血液不停在喉管里沸腾的咕噜声。

    高启盛把黄瑶拉到窗边,指着楼梯口的某个身影问:眼熟吗?

    黄瑶眯着眼,在有色玻璃和昏暗灯光中,认出了正在上楼的那个男人。

    是市局局长,经常出现在京海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一身警服荡气凛然,高风亮节。

    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瑶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跟她认为的完全不同,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颠覆了她人生过去十六年来构建的概念。

    有人因罪恶而升迁,有人因德行而没落。

    黄瑶。高启盛贴上她的身体,附在她耳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还报警吗?高启盛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皮肤之下的血脉在鲜活地跳动着,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兴奋:我们是老相识,你要是想,我现在就喊人请他过来。

    黄瑶不说话,高启盛已经从她温热僵硬的身体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唐小虎。

    唐小虎勾勾手掌,外面进来几个人,将跪在地上的人往外拖。

    好了,小侄女。高启盛温柔地牵起黄瑶的手,像刚得到心爱的玩具:我们回家吧。

    ## 05

    黄瑶再上车时,心态跟来时完全不同,高启盛当着她的面把一个成年男性的舌头剜了下来,她意识到,高启盛不仅嘴毒,人也毒。

    高启盛才不管黄瑶是怎么想的,看见她站在车门外不上车的样子就烦,碍于大哥的话又不能不管她:再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

    黄瑶觉得高启盛比白金瀚可怕多了,前有狼后有虎,她深吸一口气爬上了车,高启盛催促着唐小虎开车,恨不得下一秒就到家。

    高启盛本来想直接睡在白金瀚,这里有他的长期套间,但……他看了一眼身边正襟危坐的黄瑶,刚才莫名其妙要来了书包,抱着就不撒手。

    老默家这是祖坟炸烟花了吧。

    高启盛望向窗外,会学习又有什么用,他的目光沉下来,能成为成功者的,是会利用规则的投机取巧之人。

    黄瑶在半路终于还是捱不住困意,眯着眼睡了过去,后脑勺靠在座椅上一抖一抖的,手里还是抓着书包不撒手。

    高启盛在市中心的房子并不大,只是一间普通的三室两厅,他心血来潮把黄瑶接过来,连卧室都还没给人家准备好。

    放这儿吧。高启盛随便指了指沙发,让唐小虎把人放下。

    唐小虎没动,眉眼之间全是犹豫,高启盛挑眉:不然你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高启盛不喜欢外人来家里,大学毕业以后他就从高家搬出来,妹妹以前还会经常来这里,开始工作以后来的也逐渐变少。

    客房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堆起来,成为杂物间。

    清洁阿姨一周来一次,她下一次过来是四天后。

    唐小虎轻轻地把黄瑶放在最大的主沙发上,高启盛已经自顾自地脱衣服准备洗澡去了,他看一眼进房的高启盛,拿过沙发边上的毯子盖在黄瑶身上。

    高启盛洗完澡出来时客厅静悄悄的,黄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这才想起来家里多了个人。

    他望着沙发上的小孩,又想起以前在旧厂街的流浪狗。那是条小白狗,因为流浪毛发变得灰白,长期不搭理缠成一绺一绺的,摸上去很干涩。

    那么黄瑶呢?

    高启盛伸手过去摸了一把黄瑶的头发,光滑柔软,握在手里像细沙一样往下掉。黑色的头发垂在她的额前,面上,用手轻轻一拨就滑下去了,露出下面那张洁白的小脸。

    高启盛想起在车里,她手腕的触感,白皙的脸庞似乎有着同样的触感。

    他摸了摸她的脸。

    黄瑶毫无反应地躺在沙发上。

    高启盛自觉没意思,他把黄瑶的头发都挽到耳后,温热的手指碰到了她温热的耳廓。

    黄瑶的睫毛忽然颤抖了一下,非常细微,但被高启盛收在眼里。

    哦,装睡。

    他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眼尾又荡出一条漂亮的金鱼,如果黄瑶这个时候睁开眼,就能看到他这个真诚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他捧起黄瑶的脸,缓慢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客厅没开灯,掉进房间的光线都是对面居民楼的灯光,夜色已晚,但仍有万千灯火照耀着不同人心里的归家路。

    他当时买这里也是这样想的,那个时候的高家已经能买下更贵更好的地方,但他依旧选择了这里,因为一到傍晚,就能闻见饭菜飘香和听见鼎沸人声。

    在高家走上高位之后,他几乎没有这样的合家欢乐的时光,那些愉悦的、无拘无束的日子,都随着高家破败的过去被一起埋葬。

    高启盛低下头,脸贴在黄瑶的脸边,小女孩的伪装太幼稚,他的手里甚至能感觉到黄瑶脸部肌肉细微地抽搐。他在很多人濒死前见过那样的细微抽搐,那是本能求生意志之下,不可控的恐惧。

    黄瑶像极了那条小狗。高启盛摩挲着黄瑶的柔软面庞,那条需要他时,围着他甩尾巴,不要他时,喊都喊不来的流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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