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线

    *四周目

    (理子事件进行时)

    【2006年夏季,矗立在冲绳海边的海景套房】

    夜幕降临,冲绳的海岸被一层神秘的暗蓝色所笼罩。星辰点缀其中,犹如一幅宁静而深邃的画卷。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带来一阵阵咸湿的气息。在这座矗立在海边的高级海景套房内,五条悟独自坐在客厅宽敞的落地窗前。白色的短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圆框黑色眼镜隐藏了他略显疲惫暗淡下来的眼神。

    在他面前,一张茶几上散落着一对同样款式的红手链。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镶嵌蓝水晶的红绳制品,手指轻轻摩挲着它的表面,仿佛在寻找答案或者回忆。

    注视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微微皱起的眉头透露出一丝困惑与思索。

    白天,他轻信了精灵月见咋咋呼呼的“胡言乱语”,把这对疑似谷川月见使用术式前,在属于未来的她曾拥有过的红绳买了下来。

    虽然是鬼使神差的草率决定,但未必不代表是正确的。

    ———那颗蓝色水晶石的指向性是不是过于明显了。

    而且……此刻在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成日被他和杰欺负的精灵月见的形象。

    虽然五条悟对出事前的谷川月见只有一面之缘的记忆,但他一直记得,独属于那股内敛柔和气质相称的,谷川月见真实的模样。

    ———这根红绳与她本人的确十分适配。

    他心里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游离的思绪持续了短暂的数十秒就被他放下了。因为在他放松紧惕的任何一刻,都有可能被以理子为目标的敌人乘虚而入。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虑,已经连续维持了两天两夜累人术式的五条悟,谨慎到连睡觉的时间都用来保护那个被他嫌弃的臭丫头。

    ————“看护”和“抹杀”,一旦理子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心意,他就打算只执行前者的计划。

    在精灵月见坐在对面之前,他心里的答案一直如是。

    “我能察觉到,理子身上不想被同化的极度悲伤的情绪。”刚从理子房间里出来的精灵月见说。

    “哦。”

    “同化就意味着作为天内理子的个体死亡,她再也不会记得黑井小姐和她的朋友了。”

    “是吗。”

    “……五条,你们真的想带她去天元那里吗?”

    “关你什么事?”

    五条悟冷淡又不耐烦的语气终于让滔滔不绝的精灵月见闭嘴了。

    她拘谨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表现地像地震来临前不安的小动物。即使她的目光偶尔投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那神色中也缺乏赏月应有的悠然。更多的是一种戒备,就像在静静预备迎接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我知道你很疲惫,”沉默了一会,精灵的目光从圆月降落到五条悟身上。

    无下限的主动开启,意味着难以估量的巨大脑力消耗,这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身体更是无法想象的负担。

    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单手托腮,到整个人向后靠在软沙发上。

    白天里假装意气风发的少年,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在她的面前露出全然的疲态。

    “我忍不住想找人说话分散下注意力……因为心里很焦虑。”

    “强大的家伙要诞生了什么的,”五条悟出乎意料地回应了她,“如果那家伙运气不好投胎成咒灵,也只会变成像你一样天天被我和杰打的受气包。”

    “……我不想再被打了……”

    “那就把谷川月见的灵魂找回来。”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主动又认真地向她提及谷川月见。

    “或者说出凶手的情报,剩下的交给我。”

    “你和夏油的心思,我一直都很清楚。”精灵月见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五条悟对谷川的在意感到欣慰。

    夏油杰在观察到黑井小姐与天内理子之间那份深切的相互理解和情谊后,用“家人”诠释她们间的关系。而当这温暖的词汇跃入精灵月见的思绪之中,她的脑海立刻浮现出谷川月见的身影——那个独一无二能透视她隐形的存在,也是那位总是乐意与她交流对话的人类朋友。

    然后,她掏出了一个好看的珊瑚手链,但并没有把它戴在手腕上。

    “在你给理子她们买手链的时候,夏油也买了这个给我。他说,这个手链不能被我带在手上,是要回去套在猪猪玩偶脖子上的装饰品。”

    见五条悟没有做出评价,她继续说道:“我和夜蛾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他把一只猪猪咒骸的皮套玩偶扔给我,说要我和它培养感情。如果谷川月见能回来,就把我塞到那个丑玩偶里。”

    “那个很适合你,看上去笨笨的。”五条悟不客气地说。

    “等我把谷川月见换回来,就想办法……”

    精灵月见欲言又止,然后又继续说:“虽然不一定能被如愿塞进那个玩偶里,但我很喜欢这串珊瑚手链,希望有一天能戴上它,作为项圈也很好看。”

    “你和谷川月见的束缚有个缺口,”五条悟身体前倾,背离开了沙发靠垫。在精灵月见坐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第一次产生了可以试试看和她认真说话的想法。

    “过去那么长时间,难道你一直没有记起那个缺口的内容吗?还有谷川月见的意图。立下束缚的效用是双向的,她能从这个束缚里得到什么?”

    “立下束缚的瞬间,我的灵魂仿佛被撕裂了。这个我告诉过你们。”月见坦言:“精灵因为灵体的纯度,订立束缚是极为困难过程。鉴于当时是十分危急的情况,关于谷川月见那部分的束缚内容我没有印象了,但一定是我能接受的条件。”

    “她是不是以为你有招魂的能力,被你骗了。”

    “我哪有那么卑鄙啊。况且就算我骗了她,也得最后做到才可以吧,否则会受到反噬的。违抗束缚要被世界惩罚,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精灵月见硬邦邦地说:“这个世界是有属于它的法则的:束缚也是,力量的平衡维持也是,还有因果律。”

    就如历来的星浆体总有适配的六眼作为护卫,如果有人想刻意阻止同化的进程,在天元同化的满月日,也必然会出现新的星浆体和六眼。

    然而,这些深奥的规则即使是精灵也无法全然领悟。对于咒术师而言,它们的起源成谜,根本无法探知,只能依照这些窥得冰山一角的世界法则,奉为圭臬地进行着各自的实践活动。

    ———违抗世界法则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提醒了他。

    若是硬要通过术式阻止时间的流逝,仅仅为了使一切顺应一个女孩的心愿重归原点,让世间万物在这段时间内的所有发展与努力都付诸东流,那么这个世界必定会向她索取惨重的代价吧。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红绳,内心涌动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得不承认,当这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收敛起嬉戏之态,展现出与年纪不符的深沉与冷静时,他身上发出近乎冷峻的距离感会令人十分害怕。

    精灵月见正暗自这么想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将那条红绳收起,自然而然地揣进了衣袋里。

    “女朋友,学生什么的亲密关系根本无法令人信服啊。”

    他突然恢复了一如往常少年的语气,又像在抗议着什么似的说:“如果是我。不,我是说,只要是五条悟,就绝无可能会同意她使用这种犯规的术式。”

    ——————————

    *三周目

    (23岁的五条悟时期)

    【2012年4月17日晚,海边举办小型音乐会的小酒馆】

    在温柔的月光轻洒下,夜晚的冲绳海滩边,一家小酒馆悄然融入了这片宁静与热闹交织的海岸线。

    酒馆外观朴质而雅致,用当地特有的珊瑚石砌成,藤蔓缠绕的木制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上面刻着“月光旋律”四个字,透出淡淡的荧光,指引着寻乐之人。

    五条悟和月见步入酒馆,一股混合着海水咸香与木质家具清新气息迎面扑来。室内装饰以海洋蓝和沙滩色为主调,墙上挂着渔民手编的渔网和各式贝壳饰品。

    在昏黄灯笼的照耀下,给这里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又神秘的氛围。

    中央舞台用废旧船木搭建,台上摆放着几件复古的乐器,吉他、尤克里里和一架旧式手风琴,仿佛正静候着即将上演的即兴演奏。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低矮的桌旁,桌上散落着冰镇的啤酒瓶和色彩斑斓的鸡尾酒杯,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轻柔的海风和悠扬的音乐,交谈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避开了热闹的中心,选择靠近角落的双人位置落座。

    “老师,”月见穿着优雅的小白裙,虽然身上还带着淤青,脸上伤也未完全痊愈,但角落里幽暗的灯光将这些瑕疵完全遮盖住了。

    连五条悟也能看得出来,今晚的月见看起来不太一样。

    严格来说,是和来冲绳之前的忧心忡忡截然相反的状态。解决了“小鸟箱”事件,如释重负的她看起来似乎又重整了心情,投入精力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今天晚上想喝点酒。”

    “嗯,可以啊。”五条悟看向吧台举起手,那里的服务员手捧菜单大步走了过来。

    “月见想喝什么?选酒精纯度低一点的吧,平时不喝酒的话不建议一上来就尝试烈酒哦。”

    “就这里特调的鸡尾酒好了。五条老师呢?”

    “蜜瓜苏打。还要两份青提蛋糕。”

    等服务生将他们的点单送到面前的桌上后,月见略带紧张感地先尝了口鸡尾酒,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因为今晚,她想要尝试再向五条悟告白一次。

    戴在手腕上的红绳牵引着姻缘,具有象征性的蓝水晶反衬着光,像在鼓励她的行动一样。

    她想和他聊聊在回溯时间前,那些过去的事。因为胆怯,她需要借着酒意才敢诉说对他的心意。

    不过,这件事真正实施起来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要走出她曾半伸出脚却又缩回来的那一步,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眼前正在用明亮的目光注视自己的男人,他曾在第一次世界线里拒绝过她。月见不确定这一次是否能够如愿,甚至还没能鼓起勇气去面对可能的失落——比如,对方或许又会以微妙而难以察觉的方式,在日常的点点滴滴间维持那份距离感。

    看到月见不由自主地又拿起鸡尾酒杯,五条悟身体前倾,伸手过去。

    “空腹喝酒胃会很难受吧。”

    他轻轻从她手里接下了酒杯,又笑着把一盘青提蛋糕推到她面前。

    “唔……好。”

    显然,月见对于自身酒量的判断显得过于乐观。在她极为有限的饮酒经历中,那唯一一次品尝的是看似温和的鸡尾酒,而醉意直至饮毕整杯后才悄然袭来,最终令她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

    问题在于,她似乎还未充分意识到一个关键点:各式鸡尾酒间的酒精浓度存在着显著差异。尤为重要的是,这家酒吧精心调制的特饮,其酒精含量远超乎她往昔体验的范畴,揭示了她一个未曾预料的教训。

    月见的脸颊上很快泛起了两朵红云,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而柔和。

    她感觉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慢慢旋转。眼前的蛋糕突然分裂成了两个,每一个都摇摇晃晃,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她眨了眨眼,试图聚焦视线,但那些重影只是变得更加顽皮,相互交错,又分离,如同捉摸不定的幻影。

    不胜酒力的月见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夹杂着些许孩童般的天真与不解。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空气中虚幻的蛋糕影像,仿佛在探索一个新奇的世界。周遭的谈笑声和音乐逐渐淡出了她的感知,一切都变得既遥远又奇妙。

    “好漂亮的蛋糕哦……”她低声自语。

    从五条悟一闪而过的惊讶表情里不难看出,对月见酒量做出误判的不止她本人。

    “月见。”

    很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听硝子说起过,尽管她本人未曾亲历,但当某人在酒局上,接连不断地将一杯又一杯佳酿倾倒入口,嘴角挂着朦胧笑意,口中喃喃自语,坚称自己清醒无比——这就已经是接近醉鬼的程度了。

    更何况,月见的手势,即便在五条悟截留了酒杯之后,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动作:她的手轻轻举起,手指弯曲成一个完美的持杯形状。然而遗憾的是,她手中捕捉的仅仅是虚无的空气,是她幻想中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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