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事那天,我也去了画廊。事后才听说你出了那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挺佩服你的。”

    听到宋林悦突如其来的一番夸奖,倒是令张芒有些诧异,原来她还有值得人钦佩的事,若是再有人知道前两年被莘夏囚禁的生活,那岂不是会登报发表新闻。

    只是她的勇气是不畏惧生死换来的,与那人贩做交易是为了给警察拖延时间,从□□时开始的被迫到接受是为了换取生命得以保障。

    她是在经历过莘夏长达两年的绑架,才换来对生存的渴望。

    那日,莘夏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张芒,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闭上眼就忘记了,但记得,别忘记恨我”。

    如若真的死了,她会忘记痛苦,也会忘记恨他。

    她怎么能令莘夏失望,她说过,她会恨他一辈子。

    “你比我要幸运,没有像我一样,经历这些。”

    张芒记得莘夏也是经常这样说过自己,不过在那日,才改了口,变成不幸,好似这所有的不幸皆是因离开他而起的。

    宋林悦与张芒并没有交谈很久便离开了,包间里的气氛也确实令张芒提不起兴趣,她照例躲到大街上去透气,不过是找了处靠隐蔽的墙边。

    刚点上烟的功夫,就有人前来搭讪,只是被陌生男性搭讪这种奇遇大概是张芒前半辈子根本不会遇到的。

    “妹妹,借个火?”

    对方自然行为并没有引起张芒太多的反感,也全当这人当真是为了借火才来同自己说话。

    只是见那人的烟点上,却迟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两人并排站立的样子仿佛一起出来抽烟的搭子。

    “抽烟可是对身体不好。”

    男人轻吐一口烟雾,悠悠然的从口中带出这样一句。

    这大概是张芒听到最矛盾的话,她没有抬眼去看一旁的男人,只是很干净利索的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烟掐灭后,又迅速点上了一支。

    谁人不说吸烟有害健康,那眼下这人不也同样在危害健康。

    “小妹妹看来是叛逆期到了!”

    男人在看到张芒再次点上的烟,低头浅笑。

    小妹妹,这声称呼,她可不敢担当,怎得这大学毕业几年倒是越来越嫰,居然会被人看成了小妹妹。

    听闻男人的声音,张芒才转头细细打量一旁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的西服,身上还套有一件同样黑色的夹克,只是仔细一看这脸有些眼熟……

    “林医生!”

    这张带有金丝眼镜的脸,张芒见到的其实并不多,她多半时间都是见此人白色大褂、口罩的打扮,唯独是那次康复后,也就是最后一次在莘夏家见医生的时候,才看到摘下口罩的医生。

    虽然是黑夜,但张芒还是认出此人,尤其是闻到此人身上散出的消毒水味。

    “好久不见,张芒,看样子,过的还不错。”

    这算是张芒在莘夏那里结识的最近人情的人,此人虽然是在莘夏那里做事,却也没有同莘夏一样冷漠无情,至少在那段时间,这是张芒唯一能见到到的一张正常的笑脸。

    “好久不见,林医生。”

    此人名唤林晦,那张印有名字的名片上标有此人是津川市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张芒一直很不理解,这人会放着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跑来到莘夏那种人手底下做事。

    “各取所需,不问缘由。”

    林晦不似莘夏那般姣好容貌,但也生来精神,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稳重可靠的男人。

    “看得出来,现在的你过的很开心。”

    开心?林晦的一席话,突然令张芒感到困惑,很快便显现在脸上,由开始见到熟人时的喜悦到迷茫。

    离开莘夏的她却是很开心,但真要说起二字,总觉得有些违心。

    这些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每日她都会在提心吊胆的梦中惊醒,之后又借着困意渐渐睡去。

    张芒垂下头,再抬起头后以微笑来掩饰着句话带来的冲击。

    “林医生怎么会在这里,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林晦看出张芒有意在避开回忆过去,便也顺着张芒的话回答。

    “嗯,下班后和同事小聚一下,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

    “一直以为林医生是那种只知工作,没有时间享受生活的人,倒也是头一次见你也食人间烟火。”

    “不食人间烟火的是莘夏,我不过是个小医生,寄人篱下,总要做好本职工作。”

    林晦没有称呼白先生,相反叫他的名字,这个名字突然从旁人嘴中说出,张芒倒有些不太适应。

    她大概是也没想到林晦会突然提及莘夏,刚刚露出的笑意又很快褪去。

    几近凌晨的街道上,寥寥几辆车还行驶在路上,唯独多见的便是送外的小哥骑着电驴恨不得冲到机动车道上与汽车来个殊死搏斗,更有酒吧和饭店门口站有不少的代驾随时等待接单。

    张芒将身体转回,与林晦并排站在一起,手中的烟也不知何时熄灭。

    她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脸上不自觉添了几分哀伤,或许,这才是真的张芒,经历过生死,眼中不再如从前那般清澈,反倒多了层薄纱,永远笼罩在她的眼前。

    “能活着从莘夏身边离开,你是第一个。”

    活着,张芒便是幸运的。

    “你这条命,很值钱,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莫再让自己受伤。”

    这番话,在张芒看来不仅仅是关心更像是提醒,她碰到林晦属实意外,就算二人真的只是偶然遇到,却也值得回味。

    张芒抬头看了眼一旁的林晦,只见林晦依旧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林医生是想要好心提醒我什么吗?”

    “倒也不是提醒,而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总要多留个心眼,毕竟外面的坏人很多,稍不留神,就会遇到危险。”

    林晦隐晦的话语里却处处透露着张芒说不清看不明的警告,大概,他与那莘夏是一样的人,而她果然是个愚笨的人。

    “那谢谢林医生的关心!”

    嘴上张芒表示感谢,脸上露出亲切微笑,心里却在反复衡量这些话里的含义。

    见张芒这般回答,林晦同样朝张芒弯起嘴角。

    “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根本,无需道谢。同样,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名片你可要保存好!”

    张芒点头示意过后,便与林晦简单道别,回到包间。

    林晦看着张芒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掏出手机随手给一串陌生的手机号发出一条短信,之后,又打开通讯录。

    “人我见到了。”

    ……

    “我与她不熟,最多只能做到这步,剩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友善的提醒你一句,小心!”

    不给电话那头的男人反驳的机会,林晦便挂断电话,又驻足在原地几秒后,才抬步离开,不过是停车场的方向。

    等张芒再次回到酒吧时,众人还未散场。

    不过看着场上隐约可见的少数女性,张芒也明白大概。

    她看向远处在角落里无聊到玩手机的宋林悦,身边还围着两个男性,两人满眼是她的凑到宋林悦身边,整个人恨不得要扑倒在其身上。

    再看依旧站在中心吴莹,四周环绕的不下四名男子,以及在不远处,恨不得站在桌子上跳脱衣舞的程辰,还有在台下一脸看热闹的高家栋。

    这不是张芒的能触及的圈子,她自知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同时,也回忆起刚刚林晦的话。

    那般模棱两可的提醒,张芒一时分辨不出这背后真正的含义。

    莘夏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把玩着缠绕在手中的青蛇,身旁桌上的手机,还有余热,屏幕也刚刚暗下。

    平日里他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大概是习惯了自己一人做事,只是张芒离开的越久,他便越做事冲动,古人常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想也便是这般模样。

    他能想到的大概只有林晦可以做到,这里的一切事物,张芒都排斥,但好在林晦是个比他受待见的人。

    他从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而是同张芒一般普通的百姓。

    只不过每人都自己的活法,生在什么的家庭,便是什么样的子女;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便是什么样的伙伴;娶什么样子的妻子,便成为什么样的父亲。

    他从不期许未来,因为未来永远无法预见。

    外人皆以为他喜独处,却不想他好热闹,回忆着张芒在这里的那些时日,大约是最美好的。

    他也并非冷漠无趣低情商,不过是无人管束随意惯了,他喜笑,所以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笑容,偏偏手下的人一板一眼的,个个如同进了阴曹地府似的不苟言笑,可这也无妨,他依旧会笑着对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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