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39

    云筱落走出接机口,很快便看见了楚灵杰在冲她招手。

    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自顾自地拖着箱子往外走,装作没看见他。

    “怎么了,看见我不高兴?”楚灵杰也不恼,笑着从后面跟上来,伸手要帮女友拿箱子。

    云筱落手一躲,停了脚步,转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三伯父告诉我的,他说你会比他晚两天回来,”说着执意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随便,”云筱落也不再推脱,跟着他并排走着,语气依旧有些不善,“我不过才离开江南几天,你们怎么回事?是你们控制了江东盟吗?”

    “落落,你小声点,”楚灵杰赶紧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多大的事。”

    多大的事?

    “这事还不大?”云筱落眼睛一瞪,但还是把声音压低了,“真是你们?”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不是一直知道我们的计划吗?”

    “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麒麟血玉,可……你们竟然直接威胁整个江南跟调查局叫板?”云筱落顿了顿,又发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重点,“还有,麒麟血玉真的在你们手里?”

    “算是吧。”

    “算是?什么叫算是?”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是什么鬼?

    “车上说,”楚灵杰空出一只手来揽住她的肩膀,“要不晚上就去吃日料吧?石鼓路新开了家店,听说不错。”

    云筱落可完全没有胃口吃饭,只随口应了。

    等坐进车里,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说清楚,麒麟血玉到底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是,”楚灵杰系好安全带,语气很随意,“但只有一部分。”

    “哈?”

    “具体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哥说的,他拿到手的时候血玉就不是完整的而是碎掉的,大概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吧,”楚灵杰在空气中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又说,“至于他是怎么搞到手的,他也没跟我细说。”

    碎……碎了?

    云筱落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件事已经大大超出了她所能想象到的发展范围。

    “你回去问问你哥行吗,我很好奇。”

    “这……”楚灵杰有些为难,“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跟我说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他只说要尽快找到另外的碎片。”

    “……”云筱落无法,又问,“所以你们去破坏盟会了?你用血玉威胁我们家?”

    “怎么会是威胁?我们只是充当了盟会的一个小插曲,把形势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趋利避害罢了,更何况你大伯父是个明白人,我们合作得很顺利,”楚灵杰启动了汽车,嘴角一抹微笑,“落落,这点你放心,有我在,我哥再怎么也不会为难云家的。”

    “那别的家族呢?他们都赞成吗?”

    “还没有完全达成一致,毕竟这里面有不少老顽固呢……不过目前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对之声。”

    云筱落将信将疑,打算回家再仔细问问大伯和父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伯会答应并不奇怪,韩家难道没有反对?楚灵杰口中的“老顽固”应该就是指的以韩家为首的那一派了,她用脚指头都能推测得出他们对此事的态度。

    难道他们被胁迫了?

    她没再多问,只沉下脸色道:“但你们也太鲁莽了,血盟毕竟不为正道所容,你们还直接往调查局的枪口上撞。万一到时候我们被牵连怎么办?我二姑还在京城呢,她怎么办?楚灵杰,你听好了,你要是害云家被拖下水,我跟你没完。”

    楚灵杰连忙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向你保证。”转念又问道:“你姑姑情况还好吗?”

    “救回来了,还在住院呢,表妹也是。表哥已经在查这事了。”

    楚灵杰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凌初夜?这段时间他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云筱落回忆起见到凌初夜的时候,“他也没想起暗夜门的事。”

    “都这么久了,看来这失忆是真的很严重啊,不过少一个对手对我们来说总是好事。”

    “他失忆后倒越发像是一个完全的正人君子了。”

    女友的喃喃落入楚灵杰耳中,竟有些刺耳。

    “怎么,余情未了?”

    “不是,只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他,”云筱落心头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怀念,“他还没成为暗夜门门主的时候。”

    “只可惜人家喜欢的是冰魄家的妹子。”已经不是你了啊……

    “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提醒?你又日常化身柠檬精了?”云筱落翻了个白眼,看楚灵杰吃瘪心里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快开车吧我饿了。”

    气消了大半,她感觉似乎又有胃口进食了。

    “说起来刚才在机场等你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楚灵杰状似无意地提起,“好像是倚月阁的人。”

    云筱落愣了愣,没有说话。

    她知道。

    几个小时前,她在京城机场看见莫琳琳了。

    天高地阔,风柔日暖。

    亭院里飘着淡淡茶香,一位老人正站在凉亭中央凝神定气,挥毫写字。

    宣纸上笔走龙蛇,尽显丰厚雍容,老人沉浸其中,对外界一切事物浑然不觉,直到下人出声提醒。

    “……家主,茶快凉了,”青年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及,云家老家主到了有半个时辰了。”

    老人这才停下来,转头远远地望见那边不知何时早就坐在石凳上悠闲喝茶的来客。

    他不急不慢地放下笔,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下人走后,来客放下茶杯,背着手缓缓踱步至亭中,颇有兴味地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纸砚。

    “为善则预,为恶则去。”

    他逐字逐句地念道,不知在感叹些什么:“老韩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你来干什么,”老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闲闲道,“我因病缺席盟会,倒合了你意。”

    “这话怎么说,”云老爷子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我还怕了你不成?不过你也应该清楚,这次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若非你的缺席,这场戏怕是还要精彩。”

    “你云家才是江东盟之主,何来此言?与吾何干?”老人静静喝茶,对此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兴趣。

    “得了吧,老韩,我还不了解你,别装作不知情,”云老爷子指指那宣纸上的字,言之凿凿,“那日因着你的缺席,在场不少家族不敢和血盟对着干,不过血盟的人很清楚,若要解决反对的声音,头一个棘手的就是你们韩家,你那出了名的高风亮节整个江南谁不知晓?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应该已经派人来找你了吧?”

    “尚未。”

    “少不了这一趟,”云老爷子好整以暇,“此事他们肯定要让你给个态度。”

    韩老爷子将茶杯轻轻放下:“多此一举。就算我在场,也绝无答应的可能。”

    “我就知道。”

    “怎么,来当说客?老云,我跟你也算斗了大半辈子了,本身观念就不和,我们哪次能说到一处去?”

    “确实如此。”

    “不过你竟然也有当说客的一天,真是稀罕事啊,你倒不妨把说辞拿出来我品品。”

    “老韩,不是我戳你痛处,你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云老爷子抚着胡须,“我已从家主之位赋闲,除去重大事务,家族有岸篱和汀樊打理,我也不用亲力亲为,你原本也是。怎奈萧明出了意外,萧逸无心也力不能及,更别提第三代了,最后还得靠你这把老骨头来撑起韩家。可你撑不了多久的!凌家小子在发布会上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谁有血玉,他们七剑护着谁。眼下没有血玉在手,调查局处于劣势,你何苦囿于那绝对正义的老生常谈?你忘了我们受制于易家的这么多年了吗?血盟如今发展到这般壮大,已经足以与易家抗衡,现在他们才是掌握‘正义’的一方,而且他们也承诺对我们不会像易家那样卸磨杀驴。”

    “血盟作恶多端,韩家羞与为伍,这是原则问题,”韩老爷子脸色微沉,“当年七剑搞出来的联盟,我着实后悔没有狠绝一点阻挠萧明去参与那个荒唐的‘和平计划’。现在又是他们。七剑的职责本是铲奸除恶,当年的事应当给了他们一记教训,邪魔外道终不会有皈依正途的可能,若仍与之串通一气,实为枉担其名!”

    每每想起大儿子的惨死,韩老爷子心头总免不了一番痛悔。当年韩萧明决定参与联合盟会他打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但统筹决策的家主之位早已传与韩萧明,韩萧明坚持,他和长老也没有办法。他现在依然记得大儿子当时坚定多过犹豫的眼神。

    没错,韩萧明是犹豫的。

    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父亲,从小您一直教育我‘正邪不两立’,儿子谨记在心。可我现在很茫然,我们这么打下去究竟有没有意义?”他这么说,像是在质询自己,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七剑说的究竟对不对?我不知道,百余年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我只是想试一试,哪怕一次,他们是否能走到最后。我想等一个答案。”

    他说请您给我时间,给我一个向您证明的机会。

    韩老爷子知道他已经劝阻不了儿子了,也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有主见的。

    他心软了几分。

    他说好,那你便去等一个答案吧。我也等着你来向我证明,看看在你们的联合下江湖能否真能等来正反派和谐共处的那一天。

    他等着。

    然后他等来了七剑的灭门未遂,等来了儿子的死讯。

    老人眼底隐约含着苍凉的悲色,他的声音一寸寸地冷下去,沙哑却沉着:“无论它血盟目的何在,意图是好是坏,韩家坚决不从。”

    他不能让历史重蹈覆辙。

    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

    云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我自知无法说动你,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血盟尚且对你客客气气的,若到后面超出了他们的忍耐期限,他们出手狠招,直接把你拉下位子,这局面你又要如何掌控?”

    “那也要他们有这个能耐。”

    “他们或许没有,但如果是你小儿子呢?亦或是韩家的其他人?”

    韩老爷子一愣。

    “我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他缓缓道,“但现在只要我还当家一天,韩家的立场就一天不会动摇。”

    韩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当年和他哥一样是支持正反派和平相处的,萧明死后他一度心灰意冷,理想虽然还在但已经出现了动摇,又因为父亲重新接手了家族,他便干脆接手了哥哥的公司,专心从商去了,对武林上的事情不再闻问。

    而他的两个孙女,一个年龄尚小一点,一个多年来音讯全无。小孙女自小养在韩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而大孙女九岁前都在京城,回韩家后也不常在家待着,因为学舞到处奔波,后来又回到了京城,再没了消息。

    两年前慕家家主曾经来过电话,告知他韩恋晨近况无事,只是身体不太好,慕家会帮忙照顾好这个外甥女,让他不要太担心。

    慕华磊和韩萧明当年算是商场上的好友,二人又是连襟,韩老爷子虽然不看好当年这帮年轻人的决策,对慕华磊的为人却还是放心的,大孙女交给他照顾不会有问题,但这么多年见不到孙女一面,老人终归思念心切,时不时要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如果血盟打算采用迂回战术,这三个人皆有可能成为利用的对象。

    只要他还坐在这家主之位上,他便会尽他所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以非正常手段窥觑韩家的任何人和事。

    九月二日竟然是个星期五。

    开学刚上两天课就迎来周末,还在忙着补小学期落下的作业的人则有些后知后觉。

    韩恋晨干脆提前给不在同一个校区的南宫落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回公馆了,也不跟去她家里蹭饭了,让她先回去,不用等自己了。

    已经悠哉地升上舞蹈研究生的南宫落此时无法体会补作业的低年级学妹的苦楚,但也没说什么,回了个OK。

    忙碌确实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比如二十九号南宫池没说完的那段十几年前的回忆。

    那一刻韩恋晨急切地想知道后续,这种冲动异常的强烈,她没有表露出来,但当天夜里她整晚都在想这件事,几乎彻夜未眠。

    她克制不住,她无法不去想。

    父亲是不是被害死的?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几欲撑破整颗心脏,疼痛感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凌晨几次从床上下来去厕所干呕,呕到眼角逼出泪水,又返回客厅倒水喝。

    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太恶心了。

    她在心里用一种近乎偏执而疯狂的语调说。

    太恶心了。

    这件事。这群人。这个世界。

    还有这个装作若无其事的自己。

    客厅只余墙角一盏落地灯洒下暖黄的光圈,她远远地坐在餐桌前,盯着桌面上的水杯,就这么在昏暗中一直安静地坐到黎明天亮,脑袋持续嗡嗡作响。

    但之后这种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次日她仿佛没事人一样去学校报道领书收拾宿舍,一切照常。

    或许这就是耐受期的心理过渡。

    她给了自己另一个角度的心理暗示。

    没错,也许爸爸就是被调查局杀死的。他是调查局用以杀鸡儆猴的一滴血。

    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把它当成最坏的既定结果,如果事实不是这样最好,但很大几率上事实就是这样,你要接受。

    你会崩溃,但你不该崩溃。

    发生过的事已经发生,结局也无法改变。

    该报的仇要报,该做的事要做。该来的都会来,生活还要继续。

    她把心理压力降至最低,也不再急于向任何人求证她所缺失的记忆。

    原本她对自己的失忆一直持天然消极的逃避态度,直到这个暑假成为她安于现状的转折点。她所忘记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的龟缩地外轮番轰炸,纵然慕羽漠给她打过心理预防针,但她还是明显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她这才渐渐明白表姐的良苦用心。

    一直以来,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以至于她现在走向了一种顺理成章的无担当状态。

    她真不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或者说,她需要缓冲期。

    凌初夜大概也需要缓冲期,她想。

    前几天在新闻里看到报道,凌初夜情况并无大碍。

    根据赌约,韩恋晨和他的交集自此终止。

    凌初夜。

    韩恋晨现在重复默念这个不生不熟的名字,头一次感到啼笑皆非。

    她竟然差点又喜欢上了他。

    如果说以前她曾经喜欢过他是年少懵懂,那这次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若非是在两个人都失忆的前提下,估计彼此都想赏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吧。

    世家榜首凌氏公子,七剑之首,长虹剑主,要颜值有颜值,要地位有地位,要武功有武功,撇开那些风流韵事的传言不谈,确实有令大部分女孩子为之倾倒的资本。若以一个小女生的姿态,韩恋晨完全承认凌初夜的魅力,可谁又能想到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那样不堪回首的纠葛呢?

    至此,她只能将他当做仇人看待了。

    上一回你为了救袁冰妍利用我伤害我,这一回你仍旧是为了保住袁冰妍想从我这里拿走冰魄剑,那么这一回,知晓前情的我又怎么可能给你再度利用我的机会?

    冰魄剑的封印是我对你们的报复,而不是我该还的债。

    可凌初夜又一次救了她,使得他们本已扯平的局面再次出现倾斜,她反而又欠了他一回。

    恼怒之余,她越来越看不透凌初夜这个人。

    她不明白。

    凌初夜若想脱困很容易,王府井离警署并不远,出动警力只是一个电话的事,甚至他只靠随身佩带的一把枪也可以暂时破解敌人的围攻。但他直接放弃了这两个选项。

    因为她。

    他知道韩恋晨的身份在京城的敏感度,任何一种于他而言的上上策都可能将韩恋晨暴露于更多未知的危险之中。

    之前韩恋晨问他是否带了枪的时候,他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她尚没能明白其中缘由。

    他在保护她。

    他想以不被过多关注的方式护送她安全离开。

    为什么啊。

    韩恋晨从心底里发出无声的呼喊。

    为什么能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在巷子里凌初夜把她扑倒为她挡了一枪的时候,那句“万不得已”终于应验在了她的手上。她从被动状态中脱离出来,迅速从他腰间抽走了配枪,打开保险,抬手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屋檐上还未寻着掩体的黑影,动作一气呵成。

    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既然凌初夜不愿开枪,那么就由她来开,仅此而已。

    开枪的一瞬间她还是射偏了一点,但对方猛地捂住手臂迅速撤退的身影告诉她至少这一枪没有白打。

    她没再追过去,而是返回去查看凌初夜的情况,见他脑后的地面已经蔓延开一片殷红的血迹,约莫是伤到了后脑。

    她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欠你的,韩恋晨当即意识到他可能是恢复了某些两年前的记忆。

    可是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为什么要说“我欠你的”?

    凌初夜,你这样,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报复你啊?

    她用设置好变声和反追踪的手机依次拨通了救护车和报警电话,转眼却见男人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韩恋晨知道失血过多会导致脑细胞供血不足,这样下去他会进入失血性休克,若是睡过去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于是她跪在他身边开始间断性地和他说话,以确保警车或救护车赶到前他的意识尚有一丝清明。

    有那么一时半刻韩恋晨是想丢下他离开的。

    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让他就这么死掉不好么?

    不好么?

    可她动摇了。

    他喊她雪茗。

    这个名字她曾经从南宫落那里听到过,似乎还从别的人口中听到过。

    但那似乎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谁曾经这么唤过自己?

    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男人,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丢下他。

    你已经丢下他两回了。

    她被潜意识的声音惊得浑身发颤,这是从哪来的记忆?丢下两回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没有印象。

    可为什么又感觉那么熟悉?

    纠结之际,她想算了。

    在听见救护车愈渐靠近的鸣笛声后,她才起身快速地离开现场,并带走了那把会暴露自己指纹的手*枪。

    算了。

    就让老天来决定吧。

    住院期间,警官闲时查看衣物和随身物品,发现别在腰间的那把配枪不见了,皮带上只余空荡荡的枪套。

    那把配枪似乎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陪伴着自己了。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

    这天夜里,警官意外地梦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男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女生半跪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说话。

    女生有一句说一句,不知道说了多久,凌初夜总觉得她说了很久很久,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世纪光年,躺着的男生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像个死人。

    对,像个死人。

    他们的面孔依旧很模糊,表情也看不清楚,但女生的话却要清晰得多,一些破碎的字句顺着风飘进他的耳朵里,断断续续,轻轻柔柔。

    “你知道吗?一个半月前,我第一次碰见你,你恰巧救了我一回,你给我的印象和传闻不太一样,我觉得你似乎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糟糕。”

    ……

    “相处久了,我渐渐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你时刻保护我,态度处处顺着我,除了涉及到冰魄剑一事,你会很坚决。”

    ……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蓝家,为了袁冰妍。说实话我很羡慕她,为了她,你怕是命都愿意豁出去吧。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或许我会心甘情愿地把冰魄剑交给你,以便袁冰妍能够顺利地继位玉蟾宫主吧。”

    “我一度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七剑不能没有冰魄剑,这没什么不对。”

    ……

    “可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啊。”

    “自从我来到京城开始,就注定我会知道一些事,比如你我的过去。”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应该比我知道得更详细吧。”

    ……

    “凌初夜,你看,这就是你的过去啊。我曾经说过我很佩服你的执着,你用尽全力也想找回自己忘却的记忆,而我就做不到。可到头来,正是你心心念念追寻的过去,把你和我逼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

    “你恨不恨我无所谓,因为我们之间的恨与利用是对等的。”

    梦醒时分,病床上的男人转头望向窗外,眸中闪烁着的最后一抹恍惚的光亮终于堕入阴鸷的黑渊,与暗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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