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修复者
59
“金石为开……木已成舟……水到渠成……火然泉达……万尘归土，”小姑娘像数数字一样掰着手指头重复着刚才使用过的化石大法口诀，“金石为开好像前面还有一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精致的精，诚实的诚。语出《庄子》，意为只要专心诚意去做，什么疑难问题都能解决。”这声音……好像是关雅舒吧。
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上课啊。
“哦哦，这样，那‘火然泉达’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觉得这里面就它最不像成语——嘶……”
“小心点，贴了创口贴后别老去碰它……‘火然泉达’么，那是演化过来的成语，比喻形势发展迅猛，”女声似在思考，“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这是源自《孟子》。”
“哇……”
爱学习的好孩子……
她在韩冰雪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朦胧的意识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闷雷震得清醒过来。
本来都快睡着的韩恋晨现在只想扶额。
周围的声音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头顶传来莫琳琳惊疑的低呼：“……是我幻听了吗，刚才好像打雷了？”
“不，我也听见了。”关雅舒的声音。
“感觉是从好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韩冰雪的声音。
打雷……是要下雨了么？
单手手背遮着双眼，头枕在莫琳琳膝上缓了好一会儿，原本剔除一切其它外部因素，韩恋晨几乎想就这么一直躺着睡死过去，但现实似乎并不想如她所愿，比如这道雷。
又比如，某些人。
“刚才急着下去查看情况没机会说，虽然还算顺利完成了解封，不过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菜啊，”刚从谷口出来的云筱落朝她们走近，视线落在韩恋晨身上，毫不客气地嘲讽，“或者说比以前还要菜，这点程度你都扛不住，韩恋晨，你这个冰魄剑主是干什么吃的啊？”
“关你什么事。”莫琳琳正想让她闭嘴，当事人自己已经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莫琳琳：……老四你的下床气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低头看了看韩恋晨平静的表情，莫琳琳也没有再说什么，脸上却写满了老母亲般的苦恼和纠结，类似于“老四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我一样霸气地说出关你屁事四个字呢”。
“那不是一般的火，我练至七层的冰魄剑法是奈何不了它的，没被反噬就不错了，”声音淡淡的，挡在眼睛上的手掌缓缓张开，透出几丝缝隙，韩恋晨从缝隙中凝视着夜幕已然降临的天色，继续说道，“你刚才下去应该也见识到了吧，那东西。”
“啊……怎么说呢，你在上面躺尸的时候，我已经下去绕了一圈，”云筱落微笑着，“你猜得不错，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看到。”
“……？”那我是猜得哪门子不错？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少女？
难道是指那鬼火确实在地底下吗？
韩恋晨重又闭上眼睛，感到疲惫。
云筱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似乎又近了一些。
“地心之火。”
她似乎在喃喃。
莫琳琳狐疑地望向她：“地心之火？”
听到这四个字，几步之外的关雅舒韩冰雪两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停下了对话，看了过来。
“谷口下去是地心之谷的核心位置，底部的巨大火坑之下应该就是那鬼火的源头，”云筱落点头，“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生于谷底岩浆，需要五颗晶石齐聚，以五岳鼎和翡翠床为媒介加持，才能引出的地心之火，是一般冰系功力无法化解的神火。”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传说啊……”韩恋晨无奈。
“很多哦，我还知道传说曾经鼠族祖先为阻止天狼门逆贼魔化自愿选择跳入地心之火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一击……”云筱落莞尔一笑，目光扫视众人，“但这种远古设定性的传说早就不是秘密了，不是么？”
废话你当我们不看动画的吗？【作者的bug又掉出来了】
众人频率不一地点头。
“公开的‘秘密’算不上‘秘密’，”韩恋晨缓缓睁眼，从莫琳琳腿上坐起来，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前面说过帮助血盟是因为想揭开鼠族的谜团，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一点。你是认为你家灭门与灰色地带的历史有关，所以想寻找灭门真相。”
“嗯……说对了一半，”云筱落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笑容淡了些，“我要找的是灭门真相没错，但……不只是我们家哦。”
众人疑惑，莫琳琳看见云筱落直直望向自己的目光，愣了一下。
“莫琳琳啊……其实你应该感谢血盟。”
“感谢你们绑架我？”
“你可能不知道，你既是血盟计划中的被绑架者，同时也是……被保护者啊，”云筱落勾起嘴角，眼里有一丝嘲讽，“如果现在江南江北通讯未断，血盟尚未控制江东盟局势，你们莫家极有可能已经，灭门了哦。”
莫琳琳睁大了双眼。
“你扯——”
“像当年我们家一样，被找上门全部杀掉，”云筱落淡淡打断她的反驳，视线扫过韩冰雪，“天狼门幸存的杨家一脉也是，哪怕杨家受到韩家庇护，哪怕莫家对灰色地带的事一无所知，哪怕你们代代隐居，代代延续着隐藏家族身份的惯例……知道是谁想杀你们吗？答案那么明显，还需要我来说吗？”
莫琳琳怔怔地坐着，声音听起来并不震惊，只是有一丝微微的抗拒。
“……调查局？”
虽然她早就心里有数易家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扯进由易家搅动起来的漩涡里，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风暴的中心。
巧合的是，在场除韩冰雪以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堂姐，血盟……难道说，调查局……他们才是……坏人吗？”韩冰雪茫然地朝着韩恋晨传去求证的目光。
坏人……么。
韩恋晨心里叹气，这种谈话，这种场合，对从小接受韩老爷子正统价值观教育的韩冰雪来说，可能还是太难为她了。
“雪雪，这种事情，我没法回答你，你以后慢慢会明白，到时候你再自己判断，”说着转身，“够了云筱落，她跟我们不一样，别带偏她。”
“哦，带偏？”云筱落点了点唇，笑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韩恋晨，调查局的嘴脸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没错，但你也别把血盟说得跟救世主一样，”韩恋晨耸肩，“半斤八两罢了。”
“啧，这么替你妹妹着想吗，是怕她的思想异化？”
“那是她自己的事。但你现在想刻意引导我以主观情绪回答一个判断力尚不成熟的孩子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哦，更何况是我的堂妹。”
韩恋晨知道云筱落想让她说什么，但她现在表明了“我就是不说”的回避态度。
“呵呵……好吧，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总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个话题，”云筱落神色复杂地把目光从韩恋晨脸上收回来，笑容不变，“那么回到刚才的正题吧，我想寻找的不仅仅是我们家灭门的原因，更是鼠族和天狼门当家一族灭门的原因，根据楚大哥提供的信息和父亲死前未说完的话，我有理由认为，鼠族和天狼门的灭门与百年前灰色地带的形成有直接关系。这也就是我会选择答应血盟的邀请，帮他们执行计划的原因。”
莫琳琳哼了一声：“就算没有鼠族的事，你也会和他们合作吧，毕竟政变一事上云家和楚家串通一气，你和楚二公子还是……”
“不……”女生淡淡道，“如果可以，我是不想这么选择的，与楚灵杰无关，只是单纯的……想减少与他的对立。”
“他？”莫琳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想说什么，被韩恋晨一把捂住嘴。
“好了琳琳，怎么比我还八卦，”虽然她也猜到了这个“他”指的是谁，但这样下去是真要跑题了，赶紧拉回来，“楚景笙提供的信息我大概都清楚，你爸当时又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家之所以灭门都是因为知道了灰色地带的事情，百年前当家一族就是在灰色地带形成之时被杀死在地心之谷的。”云筱落回忆道。
“当时左右护法在哪里？”自己家族是右护法一支的后代，莫琳琳免不了也对当年的事上了几分心。
“不知道，但我们两家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当时不在灰色地带吧。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可是，即便现在封印解开了，你又能找到什么？”莫琳琳指了指谷口的方向，“当家一族是被封印杀死的，还是被那个所谓的邪恶力量杀死的？你根本无从证实。”
“谁知道呢……也许吧，但是，我依旧要这么做。”云筱落转过身来，远远望着谷口，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你打算怎么做？”
“等，”云筱落吐出一个字，“上去以后我会叫血盟的人过来包围并封锁地心之谷，等着那个被封印的东西现出原形。”
“……我们解开封印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要真有所谓的邪恶力量，早就现形了好吗？”
“总会有点什么的，既然灰色地带的封印真实存在，那就说明这股力量真的存在，那么封印解开后，它一定还会……再度出现，”云筱落喃喃道，“总会有蛛丝马迹的。我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接触灰色地带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答案。”
一定要找到这个答案。
韩恋晨看着云筱落的侧脸，沉默不语。
这也是……执念么。
一旁的关雅舒对她们的话题显得没那么关注，虽然她也听进去了一些，但此时她心里更关注的却是另一件可能早已被所有人忘到脑后的事。她望向远处平静的夜色，眼底略有不安。
刚才的雷声……
真的是平常的打雷吗？
当然不是。
凌初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或者说，并不是走出来，只是走出了信号屏蔽区。
而且他自己，并没有走出来。
片刻前奔雷剑成功引来了雷电，证实了一件事——他们处于幻象之中，但并不在封印区域内。
换种说法就是，他们仍在十里画廊，而周围的环境以及对面的六奇阁则是幻象。
沿着山路漫无目的地摸索着，兜兜转转到了平地上，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树林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洛云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顺便扫了一眼电量和信号的情况。
“……信号恢复了！”
他突然愣愣开口。
一旁的陆雪依拿出手机一看，确实信号回来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和他们联系上了？”
“嗯。”凌初夜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淡淡地回应着。
“那我们现在应该是走出幻象了吧……”洛云泽回过头来，见凌初夜停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神色沉默得有点异常，便疑惑道，“初夜哥？”
“别过来。”凌初夜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突然轻喝了一声，止住了洛云泽朝他走过来的脚步。
洛云泽一怔，停在了原地。
“初夜哥，怎么了？”
他顺着凌初夜的视线看向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幻境。”
凌初夜的话让他猛地一惊。
“我所在的位置，”凌初夜缓缓将手机转过来举在手上，远远地向他展示了一个骇人的事实，“信号没有任何变化。”
凌初夜的手机屏幕上，信号仍是空无一格。
洛云泽和陆雪依惊呆了。
“怎么会……明明我们现在……”洛云泽说着整个人一僵，目光落在那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难道这里是……”
“幻象与现实的交汇处。”
对面两人皆是一震。
幻象与现实的交汇处……
也就是说，走在前面的洛云泽和陆雪依已经无意中跨过了这道隐形的出入口，走出了幻境，而习惯性断后的凌初夜此时还身处幻境之中，因为他尚没有从那道看不见的交汇口跨越过去。
因此尽管画面看起来并未分割，三个人之间只有几步距离，但他们此刻却早已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分割来得很快。
凌初夜眼角扫过地面上已经开始一点点消融的泥土，脑子里响起了之前自己的推论。
“只要进入这一带的人随时都可能走入幻象。”
回头想想，凌初夜觉得自己怕不是一语成谶。
三个人尚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草木瞬间枯萎成灰，地面中间如同裂开一般直接将视野切割成了两半，彼此眼中的另一半世界迅速而安静地开始消逝，溶解，腐蚀，最终像泡沫一样失去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留下的是一片没有任何拼合痕迹的，完好无缺的空间延续。
灰色地带。
凌初夜望着眼前的景象，冷冷笑了一下。
这里的幻境是随机性的，是他疏忽了。
寒冰洞内发生的事情，在这里依旧可能重演。
林瑄先一步走入了第一层幻境，幻境的出入口闭合后，剩下三个人走进的又是另一层新的幻境。
此时此刻的情况很简单，洛云泽和陆雪依无意间走出了幻境，而他，因着几步的阴差阳错，被留在了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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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为开……木已成舟……水到渠成……火然泉达……万尘归土，”小姑娘像数数字一样掰着手指头重复着刚才使用过的化石大法口诀，“金石为开好像前面还有一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精致的精，诚实的诚。语出《庄子》，意为只要专心诚意去做，什么疑难问题都能解决。”这声音……好像是关雅舒吧。
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上课啊。
“哦哦，这样，那‘火然泉达’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觉得这里面就它最不像成语——嘶……”
“小心点，贴了创口贴后别老去碰它……‘火然泉达’么，那是演化过来的成语，比喻形势发展迅猛，”女声似在思考，“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这是源自《孟子》。”
“哇……”
爱学习的好孩子……
她在韩冰雪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朦胧的意识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闷雷震得清醒过来。
本来都快睡着的韩恋晨现在只想扶额。
周围的声音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头顶传来莫琳琳惊疑的低呼：“……是我幻听了吗，刚才好像打雷了？”
“不，我也听见了。”关雅舒的声音。
“感觉是从好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韩冰雪的声音。
打雷……是要下雨了么？
单手手背遮着双眼，头枕在莫琳琳膝上缓了好一会儿，原本剔除一切其它外部因素，韩恋晨几乎想就这么一直躺着睡死过去，但现实似乎并不想如她所愿，比如这道雷。
又比如，某些人。
“刚才急着下去查看情况没机会说，虽然还算顺利完成了解封，不过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菜啊，”刚从谷口出来的云筱落朝她们走近，视线落在韩恋晨身上，毫不客气地嘲讽，“或者说比以前还要菜，这点程度你都扛不住，韩恋晨，你这个冰魄剑主是干什么吃的啊？”
“关你什么事。”莫琳琳正想让她闭嘴，当事人自己已经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莫琳琳：……老四你的下床气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低头看了看韩恋晨平静的表情，莫琳琳也没有再说什么，脸上却写满了老母亲般的苦恼和纠结，类似于“老四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我一样霸气地说出关你屁事四个字呢”。
“那不是一般的火，我练至七层的冰魄剑法是奈何不了它的，没被反噬就不错了，”声音淡淡的，挡在眼睛上的手掌缓缓张开，透出几丝缝隙，韩恋晨从缝隙中凝视着夜幕已然降临的天色，继续说道，“你刚才下去应该也见识到了吧，那东西。”
“啊……怎么说呢，你在上面躺尸的时候，我已经下去绕了一圈，”云筱落微笑着，“你猜得不错，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看到。”
“……？”那我是猜得哪门子不错？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少女？
难道是指那鬼火确实在地底下吗？
韩恋晨重又闭上眼睛，感到疲惫。
云筱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似乎又近了一些。
“地心之火。”
她似乎在喃喃。
莫琳琳狐疑地望向她：“地心之火？”
听到这四个字，几步之外的关雅舒韩冰雪两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停下了对话，看了过来。
“谷口下去是地心之谷的核心位置，底部的巨大火坑之下应该就是那鬼火的源头，”云筱落点头，“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生于谷底岩浆，需要五颗晶石齐聚，以五岳鼎和翡翠床为媒介加持，才能引出的地心之火，是一般冰系功力无法化解的神火。”
“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传说啊……”韩恋晨无奈。
“很多哦，我还知道传说曾经鼠族祖先为阻止天狼门逆贼魔化自愿选择跳入地心之火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一击……”云筱落莞尔一笑，目光扫视众人，“但这种远古设定性的传说早就不是秘密了，不是么？”
废话你当我们不看动画的吗？【作者的bug又掉出来了】
众人频率不一地点头。
“公开的‘秘密’算不上‘秘密’，”韩恋晨缓缓睁眼，从莫琳琳腿上坐起来，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前面说过帮助血盟是因为想揭开鼠族的谜团，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一点。你是认为你家灭门与灰色地带的历史有关，所以想寻找灭门真相。”
“嗯……说对了一半，”云筱落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笑容淡了些，“我要找的是灭门真相没错，但……不只是我们家哦。”
众人疑惑，莫琳琳看见云筱落直直望向自己的目光，愣了一下。
“莫琳琳啊……其实你应该感谢血盟。”
“感谢你们绑架我？”
“你可能不知道，你既是血盟计划中的被绑架者，同时也是……被保护者啊，”云筱落勾起嘴角，眼里有一丝嘲讽，“如果现在江南江北通讯未断，血盟尚未控制江东盟局势，你们莫家极有可能已经，灭门了哦。”
莫琳琳睁大了双眼。
“你扯——”
“像当年我们家一样，被找上门全部杀掉，”云筱落淡淡打断她的反驳，视线扫过韩冰雪，“天狼门幸存的杨家一脉也是，哪怕杨家受到韩家庇护，哪怕莫家对灰色地带的事一无所知，哪怕你们代代隐居，代代延续着隐藏家族身份的惯例……知道是谁想杀你们吗？答案那么明显，还需要我来说吗？”
莫琳琳怔怔地坐着，声音听起来并不震惊，只是有一丝微微的抗拒。
“……调查局？”
虽然她早就心里有数易家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扯进由易家搅动起来的漩涡里，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风暴的中心。
巧合的是，在场除韩冰雪以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堂姐，血盟……难道说，调查局……他们才是……坏人吗？”韩冰雪茫然地朝着韩恋晨传去求证的目光。
坏人……么。
韩恋晨心里叹气，这种谈话，这种场合，对从小接受韩老爷子正统价值观教育的韩冰雪来说，可能还是太难为她了。
“雪雪，这种事情，我没法回答你，你以后慢慢会明白，到时候你再自己判断，”说着转身，“够了云筱落，她跟我们不一样，别带偏她。”
“哦，带偏？”云筱落点了点唇，笑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韩恋晨，调查局的嘴脸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没错，但你也别把血盟说得跟救世主一样，”韩恋晨耸肩，“半斤八两罢了。”
“啧，这么替你妹妹着想吗，是怕她的思想异化？”
“那是她自己的事。但你现在想刻意引导我以主观情绪回答一个判断力尚不成熟的孩子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哦，更何况是我的堂妹。”
韩恋晨知道云筱落想让她说什么，但她现在表明了“我就是不说”的回避态度。
“呵呵……好吧，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总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个话题，”云筱落神色复杂地把目光从韩恋晨脸上收回来，笑容不变，“那么回到刚才的正题吧，我想寻找的不仅仅是我们家灭门的原因，更是鼠族和天狼门当家一族灭门的原因，根据楚大哥提供的信息和父亲死前未说完的话，我有理由认为，鼠族和天狼门的灭门与百年前灰色地带的形成有直接关系。这也就是我会选择答应血盟的邀请，帮他们执行计划的原因。”
莫琳琳哼了一声：“就算没有鼠族的事，你也会和他们合作吧，毕竟政变一事上云家和楚家串通一气，你和楚二公子还是……”
“不……”女生淡淡道，“如果可以，我是不想这么选择的，与楚灵杰无关，只是单纯的……想减少与他的对立。”
“他？”莫琳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想说什么，被韩恋晨一把捂住嘴。
“好了琳琳，怎么比我还八卦，”虽然她也猜到了这个“他”指的是谁，但这样下去是真要跑题了，赶紧拉回来，“楚景笙提供的信息我大概都清楚，你爸当时又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家之所以灭门都是因为知道了灰色地带的事情，百年前当家一族就是在灰色地带形成之时被杀死在地心之谷的。”云筱落回忆道。
“当时左右护法在哪里？”自己家族是右护法一支的后代，莫琳琳免不了也对当年的事上了几分心。
“不知道，但我们两家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当时不在灰色地带吧。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可是，即便现在封印解开了，你又能找到什么？”莫琳琳指了指谷口的方向，“当家一族是被封印杀死的，还是被那个所谓的邪恶力量杀死的？你根本无从证实。”
“谁知道呢……也许吧，但是，我依旧要这么做。”云筱落转过身来，远远望着谷口，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你打算怎么做？”
“等，”云筱落吐出一个字，“上去以后我会叫血盟的人过来包围并封锁地心之谷，等着那个被封印的东西现出原形。”
“……我们解开封印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要真有所谓的邪恶力量，早就现形了好吗？”
“总会有点什么的，既然灰色地带的封印真实存在，那就说明这股力量真的存在，那么封印解开后，它一定还会……再度出现，”云筱落喃喃道，“总会有蛛丝马迹的。我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接触灰色地带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答案。”
一定要找到这个答案。
韩恋晨看着云筱落的侧脸，沉默不语。
这也是……执念么。
一旁的关雅舒对她们的话题显得没那么关注，虽然她也听进去了一些，但此时她心里更关注的却是另一件可能早已被所有人忘到脑后的事。她望向远处平静的夜色，眼底略有不安。
刚才的雷声……
真的是平常的打雷吗？
当然不是。
凌初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或者说，并不是走出来，只是走出了信号屏蔽区。
而且他自己，并没有走出来。
片刻前奔雷剑成功引来了雷电，证实了一件事——他们处于幻象之中，但并不在封印区域内。
换种说法就是，他们仍在十里画廊，而周围的环境以及对面的六奇阁则是幻象。
沿着山路漫无目的地摸索着，兜兜转转到了平地上，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树林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洛云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顺便扫了一眼电量和信号的情况。
“……信号恢复了！”
他突然愣愣开口。
一旁的陆雪依拿出手机一看，确实信号回来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和他们联系上了？”
“嗯。”凌初夜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淡淡地回应着。
“那我们现在应该是走出幻象了吧……”洛云泽回过头来，见凌初夜停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神色沉默得有点异常，便疑惑道，“初夜哥？”
“别过来。”凌初夜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突然轻喝了一声，止住了洛云泽朝他走过来的脚步。
洛云泽一怔，停在了原地。
“初夜哥，怎么了？”
他顺着凌初夜的视线看向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幻境。”
凌初夜的话让他猛地一惊。
“我所在的位置，”凌初夜缓缓将手机转过来举在手上，远远地向他展示了一个骇人的事实，“信号没有任何变化。”
凌初夜的手机屏幕上，信号仍是空无一格。
洛云泽和陆雪依惊呆了。
“怎么会……明明我们现在……”洛云泽说着整个人一僵，目光落在那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难道这里是……”
“幻象与现实的交汇处。”
对面两人皆是一震。
幻象与现实的交汇处……
也就是说，走在前面的洛云泽和陆雪依已经无意中跨过了这道隐形的出入口，走出了幻境，而习惯性断后的凌初夜此时还身处幻境之中，因为他尚没有从那道看不见的交汇口跨越过去。
因此尽管画面看起来并未分割，三个人之间只有几步距离，但他们此刻却早已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分割来得很快。
凌初夜眼角扫过地面上已经开始一点点消融的泥土，脑子里响起了之前自己的推论。
“只要进入这一带的人随时都可能走入幻象。”
回头想想，凌初夜觉得自己怕不是一语成谶。
三个人尚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草木瞬间枯萎成灰，地面中间如同裂开一般直接将视野切割成了两半，彼此眼中的另一半世界迅速而安静地开始消逝，溶解，腐蚀，最终像泡沫一样失去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留下的是一片没有任何拼合痕迹的，完好无缺的空间延续。
灰色地带。
凌初夜望着眼前的景象，冷冷笑了一下。
这里的幻境是随机性的，是他疏忽了。
寒冰洞内发生的事情，在这里依旧可能重演。
林瑄先一步走入了第一层幻境，幻境的出入口闭合后，剩下三个人走进的又是另一层新的幻境。
此时此刻的情况很简单，洛云泽和陆雪依无意间走出了幻境，而他，因着几步的阴差阳错，被留在了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