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69

    魔教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或许历代的首领都未曾搞清楚这件事。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是魔教。

    从千载光阴前被冠以这两个字开始,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那些不注定的事,又是什么呢?

    袁翼泉依稀记得晏清七十六年那次肃清行动,他被逼入绝境,在劫难逃之时,率先追过来的蓝羽澜出乎意料地没忍心下狠手,并把他放走了。

    在此之前他们彼此尚不知道各自对立的身份,他们只是曾经的老同学罢了。

    同班念书的时候,袁翼泉从来没想过蓝羽澜会是七剑传人,蓝羽澜也从来没想过袁翼泉会是魔教教主。

    兵刃相见之时,两人都有些傻眼。

    袁翼泉逃走后并没有走远,他对于蓝羽澜放走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他以为就算是同学,在肃清行动这样的大事面前,也是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性的。他的内心头一回感受到了如此激烈的矛盾。他返回来在暗处观察,其余六剑都已随后赶到,蓝羽澜还站在原地发呆。

    很明显,蓝羽澜的行为让除了长虹剑主凌子宸以外的其余五剑都大吃一惊。

    面对同伴们的责问与质疑,蓝羽澜没有辩解,甚至她长久地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澜澜,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想急死我们吗?”沙梦翊见好朋友不说话,以为她在发呆,用手使劲在她面前挥了挥。

    “梦翊,”蓝羽澜突然开口,低声说道,“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肃清行动的正确性呢?”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直接于在场所有人耳边炸响。

    现场一片死寂。

    袁翼泉也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蓝羽澜会问出这样的话。

    或许这是几百年来不曾有人质疑过,也不曾有闲心和胆量干涉的东西,蓝羽澜却朝这个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沉默持续了好久,似乎没有人敢接话,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羽澜,你在说什么啊?”陆华鑫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们是魔教啊!”

    “是啊,他们是魔教,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呢……”蓝羽澜垂眸,喃喃道。

    “澜澜,你……你怎么了到底,”沙梦翊惊得长大了嘴巴,伸手想探探蓝羽澜的额头,“魔教的人给你吃迷魂药了吗?”

    “没有,”蓝羽澜抓住她的手移开,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伴,面色隐隐有一丝犹豫,但她还是说了出来,“你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遵守和默认这样的规则。”

    沙梦翊表情僵了一下。

    场面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不是想说他们没有错,我只是想说……相对于我们所谓的正派而言,他们必须去死的理由,真的足够充分吗?”

    没有人说话。

    袁翼泉躲在墙壁后,默默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莫名感受到发自内心的触动。

    “除了走私军火,他们这些年来其实并没有干多少真正……伤天害理的事,不管是魔教,还是其它所谓的……反派,而他们干的事,”蓝羽澜顿了一下,踟蹰良久,“调查局也在干,不是吗——”

    “够了羽澜,”林轩勤温和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要再说了。”

    “轩勤,让她说,”凌子宸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澜澜,你还想说什么,全部说出来。”

    “子宸,你疯了吗?”洛兵皱眉望向他,“即便此刻这里只有我们七个……”

    “她说的是事实,你们有谁想否认吗?”

    场面陷入第三次死寂。

    身为七剑之首的长虹剑主竟然认同了对己方行为正义性的质疑,这怕也是百十余年来的头一回。

    没有人答话,但大家似乎都有那么一丝心照不宣。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理解蓝羽澜话里的意思,但大家都身不由己,无法改变现状。

    他们只能沉默。

    袁翼泉从暗处望着凌子宸面无表情的侧脸,心头涌出无以言状的怪异感觉。

    这是一个明事理、靠得住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这样认为。

    是的,他曾经相信过这群人,他相信他们能够让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做出点改变。

    曾经。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词汇。

    原来他也曾经是个理想主义者么?

    『是的,自我出生以来,或者说,我们每个七剑家族的人出生以来,就一直接受着这样的教育。

    魔教是恶人,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必须将他们赶尽杀绝。

    “肃清行动”便因此有了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只不过我们从来没有细问为什么,双方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究竟是什么。

    从温南口中,我得知了那些原本应该从父辈口中听到的叙述。

    曾经的魔教因最初的七剑合璧不堪一击,千百年来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竟终于又强过七剑,他们奉行着“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原则,将麒麟杀害,七剑以麒麟血炼就血玉后,魔教又差点夺走血玉,这时京城易家出来帮助七剑把魔教打了回去,阻止了血玉被夺走。

    不准确地说,这应该可以算作是肃清行动的源头。

    自此,在易家的建议和配合下,七剑家族正式开始发展肃清行动,从防守转为主动出击,定期打反派,以魔教为主要对象,七年为一个小周期,十四年为一个大周期,一打就打了数百年。

    长期肃清行动的损耗虽然遏制了魔教等反派的成长,但同时使得七剑家族愈渐衰微。而易家由于只是辅助作用,损耗本身便没有七剑大,加上权力和名声的不断积淀,实力逐渐雄厚,在北方建立起领导性的政权。易家见七剑势单力薄不足以保护血玉,又恰逢湘西地区出现未知邪恶乱象,对血玉产生极大威胁,便提出把血玉转移至京城代为保管。

    对此七剑家族内部意见不一。大部分人赞同把血玉交给易家,认为易家更有能力保证血玉的安全,旋风家则反对血玉离开湘西,认为易家目的不纯。这里的发展便与我的一部分回忆吻合了,的确当时父亲开会回来和二叔三叔说话时提到他不赞同将血玉转移去京城,但后来父亲被以凌叔叔为首的其余六剑说服了,原因是什么我记不清了,但似乎是因为有一个只有七剑知道的反制措施。

    总之最后,由凌叔叔做出决定,出面与易家定下协议,血玉交由易家代为保管,双方都公开在协议上签字画押,言下之意很明显——易家不能打血玉的主意。

    于是麒麟血玉就这样离开了湘西,离开了十里画廊,转移去了京城。』

    “调查局那边好像暂时没什么动静,他们或许有别的计划。”

    袁翼泉坐在桌前,听着属下的汇报,时不时咳嗽几声。

    “教主,您要注意身体啊,”属下见状关心道,“眼下外面虽然僵持下来了,但毕竟副教主和少主都不在……”

    “咳……雨惜给我打过电话了,她人在对面暂时过不来,正好让她监视着那边调查局的动作,”袁翼泉低语,“冰辰那里的通讯估计是出了问题……不知道是调查局还是谁动的手脚,但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注视着手心里握着的那块血红色的碎片。

    “虽然我们尚未掌握使用它的方法,但至少……这东西的一部分,现在落入了我的手里。”

    “教主英明,您料到只要先调查局一步找到血玉的碎片,他们就必然有所顾忌而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现在是我们占据了主动位置。”

    “不,这种局面我们控制不了多久,”袁翼泉握着血玉的碎片,眼神冰冷,“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获得掌控血玉力量的途径,将他们彻底击败,这是唯一的机会。”

    “那教主,七剑……”

    “七剑的主力现在都不在京城,血盟也派了人到这里来,残月也在暗中等待时机,调查局想必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和我们死扛,他们的阵脚已经被打乱了。”

    收回血玉,袁翼泉冷笑着。

    “说到底,还是他们给了我们绝好的机会啊。”

    属下退出房间后,一切恢复了寂静。

    袁翼泉站起来,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双臂环胸,定定地望着窗外厦宇间灰色的云层。

    他的眼底倒映着这片阴云密布的天空,透出一丝狠绝而冷戾的光。

    “魔教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

    他淡淡说着,似是自言自语。

    “知颖……你……在天上看着啊,我一定会……站到那个位子上去……”

    语气夹杂着一瞬而过的悲伤。

    “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你……祭奠我们家,我魔教逝去的万千亡灵……”

    袁翼泉不是那种睹物思情的人。

    所以他的办公桌上从来不曾摆放任何相框或照片之类的东西。

    他知道就算摆了,他也不敢去看。

    妻子许知颖的照片被他全部收在了箱底,他也很少去翻出来看一眼。

    这些年来,他甚至很少去她的墓前逗留。他会让袁冰辰替他带束花去,但他自己却不敢去。

    他不敢见她。

    不敢接触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

    但他却总是在脑海中回想起她。

    他忘不掉妻子临死前的眼神,时常做梦也会梦见,那一幕总会刺得他心脏发痛。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眼神仍旧是忧伤的,是失望而不信任的。

    他知道当年袁冰妍的事,给两人的关系留下了深刻的伤痕,直到最后他都没能来得及将自己真正的心声传达给她,从而让这道伤痕变成了永远抹不掉的遗憾。

    这都是他曾经一意孤行的结果。

    他选择了相信蓝羽澜,却因此伤害了许知颖。最终他非但没能保护她,还让她丧了命。

    他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他被这个错误的世界所害。他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调查局,痛恨七剑,更痛恨做出错误选择的自己。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恨蓝羽澜。

    但他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矛盾。

    他曾经对她怀有最单纯的倾慕与向往。

    那也只是曾经。

    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袁翼泉依稀记得当年蓝羽澜来找他时的情景。

    女子清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的眸中交织着焦急,无助与恳求。

    “翼泉,我只求你帮我这一个忙。”

    她对他说:“现在我能依靠的,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青年愣愣地望着女子哀戚的面容。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期,入学时第一次碰见她的那个时候。迟到的他猫着腰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和最后一排正低下头捡笔的女生的头撞在一起,女生揉着脑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讲台上注意力集中在PPT上的老师,没有吭声,只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眼如碧波。这惊鸿一瞥便是他年少青涩感情的起始。

    认识蓝羽澜这么多年,她不管是笑还是哭的样子他都见过。她笑起来如冬日暖阳,消冰融雪,哭时也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在他眼里她怎么样都是美的,只是他一直认为,这般美好的女孩子终究是应该永远微笑的,她的面容不该沾上泪水与悲伤,她应该永远幸福快乐。

    他甚至在心底暗暗对自己发誓要守护这份美好。

    多年过去以后,年少时单恋的执着与深情早已随着现实一同终结化为回忆,他与她也早已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可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哭着对自己说“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相信……么。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再度归于死寂。

    就算是以一个朋友的立场,他……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襁褓里的孩子正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啃着手指。直到蓝羽澜抹掉眼角的泪珠转身一步步走远,孩子似乎才隐约感觉到什么,她把胳膊伸向空气中,试图去寻找什么,抓住什么,可空气里什么都没有。

    孩子终于意识到母亲的离去,小脸逐渐憋得通红,哇哇大哭起来。

    青年望着女子脆弱而决绝的背影,复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目光有些茫然。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向来是不懂怎么哄孩子的。

    他只是伸出一根指头,轻轻触了触孩子的额头。

    看着孩子的脸,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

    “从此你的名字不再是凌初妍,而是袁冰妍。”

    他喃喃道,声音被淹没在孩子的啼哭中,这空荡荡的土地之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听见。

    顾南竹走进训练室时陈子君条件反射般地把枪口移向了他,看清他的脸后才慢慢放下手,没有说话。

    “见到我,你从来给不出令人期待的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陈子君脸色有些怪异,半晌勾唇笑了笑,“Boss,我只是暂时不得不待在这里罢了,说实话,我本就不想和你产生太多交集。”

    “口气不小,”顾南竹意外地没有发怒,只是淡淡道,“你忘了是谁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是你没错,”陈子君叹了口气,“你是想怎么,让我再多说几声谢谢,还是至今为止我答应你的事不够多?你让我老老实实待在残月,我照做了,你让我办的事我也办了,你想利用我获得麒麟血玉的线索,恢复记忆的药我也用了,你还想干什么就直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陈子君疑惑地望向他。

    “很不幸,你恐怕无法再从这里走出去了。”

    “什……”姑娘整个人愣在当场。

    男人一步步走近,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握着枪的手再度举起来下意识地对准了他。

    “你什么意思?”

    男人似乎毫不在意眼前黑洞洞枪口的威胁,继续朝她一点点靠近。他走至跟前,盯着抵在自己胸膛处的枪口,没有任何动作,视线又移向姑娘的脸。

    静默了片刻,他淡淡开口。

    “你知道吗,今天,”他说着,嘴角竟划过一丝轻飘飘的冷笑,“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我对你的见闻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葫芦里卖的又是哪门子药。”

    “和你有关。”

    一句话让姑娘瞬间消了音,看着对面的表情,顾南竹一点也不惊讶,继续说道:“我想你不会对事关自己性命的事不感兴趣吧。”

    陈子君一震。

    事关性命?

    “你没死透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

    “……魔教?”

    听说魔教几天前得到了麒麟血玉的一部分碎片。那……

    “调查局,易子寒把这个灭口的任务转交给了我,真是可笑啊,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调查局要杀你,而且是通过□□途径不声不响地把你做掉,估计是因为你曾是离他们计划最近的人吧。只是他们不知道你人恰好就在我这,怎么说呢……算是弄巧成拙么,”顾南竹冷冷说着,又看向陈子君,声音不觉多了丝嘲讽,“话说回来,魔教和调查局,你连自己真正效力的对象都认不清吗?”

    正是这种人……往往会轻易走上背叛之路。

    就像那个时候……

    “那可真是抱歉啊……”陈子君震惊的同时,声音也慢慢冷了下去,“或许是职业病,卧底做得久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心境一如当初吧。”

    抬杠她向来没在怕的。

    顾南竹听到这话神色却怔愣了一下。

    “那么,你又打算如何,Boss,”姑娘扯了扯嘴角,“是要取下我的人头,交给调查局吗?这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吧,我想酬金肯定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倒是盼着我杀了你?”顾南竹“啪”地一声从她手里把枪抽了出来,扔在一边,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了身后的长椅上,低头看着姑娘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你根本不相信,残月能保住你这条命?”

    “啊……真是的……原来你不想杀我啊,”陈子君定定瞅着他片刻,竟噗嗤笑了出来,半带讶异半带嘲讽地眨了眨眼,抬起另一只手将他从自己脸前推远几寸,并试图脱离他的桎梏,“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呢……毕竟我落在你们谁手里,结果不都是差不多的么。”

    顾南竹却不让她抽出自己的手,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冰冷莫测。

    “如果你身上没有那么多未知的秘密,我确实挺想杀了你的,”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姑娘却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喊疼,也没有露出一丁点象征疼痛的神色,仿佛对自己的手腕毫无知觉,连嘴角的微笑都没有变过,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顾南竹咬牙,低声道,“你和那时候,真不像是一个人啊。”

    又是那时候。

    陈子君叹气。

    她目前所恢复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那时候的事。

    在此之前,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叫顾南竹的人。

    她从来都不认识他。

    不管是因为她忘却了还是他记错了,总之这都是不存在的事情。

    “你很在意吗?”

    她不了解,但她却故意这么问他。

    姑娘略带幸灾乐祸的微笑落在顾南竹眼里极具讽刺,他缓缓松开了手,冷冷看着她。

    “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吧,”陈子君收回故意调侃的目光,随意地撩了撩额角碎发,语气平常,“Boss,你这个人是有多喜欢找替代品啊,从我醒来那天你叫我阿妍开始我就察觉到了。其实袁冰妍和韩恋晨也都是你心里某个人的替代品吧,你只——”

    “我以为你死了。”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陈子君没反应过来,瞪大双眼望着他:“你在说什……”

    “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声音随面色一般无悲无喜,“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叫他以为我死了?

    还在纠结他救我的事吗?

    再说两个月前自己又不认识他,他这说的是哪跟哪啊?

    陈子君冷笑:“何来骗不骗的道理,我也想不到自己没死成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两个月前的事。”

    陈子君愣住。

    “我说的是晏清九十九年的鸣商阁剿灭计划,”目光死死胶着在姑娘的脸上,企图从中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顾南竹声音冰冷,眼底透出一丝执拗,“就算你记不起来,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记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他眼里的执拗竟让她一瞬间失去了言语。

    他是认真的……

    可为什么,她对晏清九十九年他所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她分明记得,那年自己和父母似乎还在冀州,根本还没有搬回京城。

    “你知道么,我其实根本没想过会再碰见你……陈子君,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我要从你的记忆里得到的,不仅是麒麟血玉的秘密,还有九十九年的内幕。”

    这是他多年的心结。

    “说实话,我不敢相信是你背叛了我。我宁愿相信是韩恋晨也不愿相信是你,你曾经是鸣商阁里我最信任的人,剿灭计划中鸣商阁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抓捕处决,我和阿宣小媛因为不在总部而有时间捡回一条命。一直以来我都因为那时没能救出你,没能救出我妈,没能救出其他人而难过,愧疚……”

    顾南竹说着,陈子君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不像是在编故事。

    他的眼里有真实的悲色。

    “而我被负罪感终日纠缠的时候,你却安然无恙,并且不声不响地卸下伪装的假名,像没事人一样转头投靠刽子手,进入那个亲手毁掉我们的组织,成为他们的走狗,再被他们驱使着投身魔教重操‘旧业’——不让我怀疑也不行啊,甚至……如果你当初用的就是你陈子君的本名而不是‘林雨惜’,我或许都不会怀疑你一分一毫——若事实如此,你可真是个合格的卧底啊,不是么?”

    陈子君愣愣地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大脑有点当机。

    原来她的人生曾经……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吗?作为调查局的卧底人员,这样的工作她早已见怪不怪,顾南竹的话的确是说得通的。

    但是……

    真的是她本人吗?

    真的是她没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吗?

    她为什么会用林雨惜的名字……进入他口中的鸣商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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