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修复者
75
莫琳琳想扒开自己的脑壳看一看里面的构造。
本来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她趁云筱落和韩恋晨离开的这段时间成功从酒店层层守卫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等云筱落十号回到酒店发现她不见时她已经到火车站了。
到火车站她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她的手机和证件还在云筱落手里。
没有这两样东西，能跨过关卡的黑科技又给了韩恋晨，要她怎么买票啊混蛋？
云筱落把从她这里收走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并没有放在酒店，她刚才只顾着逃出来，压根忘了考虑手机和证件的事情。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云筱落追过来，再从她那里抢回来呗。
这个临时计划本来也十分顺利。
因为调查局做了回助攻。
十一号调查局的人围了车站并和血盟的人形成了对峙，扰乱了云筱落追莫琳琳的进程，云筱落一时分神竟让武功废柴莫琳琳成功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和证件。
这可不就是很顺利吗？
然而呢？
本来已经顺利地打算拍拍屁股溜之大吉的莫琳琳看见远处一颗子弹即将射穿云筱落后脑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大发慈悲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上躲过了这一击。
莫琳琳心里对自己说我看你是脑子有毛病，你是忘了前一秒你俩还在打架吗？
在云筱落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莫琳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难得机敏了一回，直接把她连拖带拽拉进了一边最近的盥洗室。
说真的，调查局和血盟发生冲突，关她莫琳琳什么事？
“我这人啊……就是太善良。”
醒来时莫琳琳依旧看见云筱落坐在自己身侧，嘴角浮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原本感叹般的语调说到一半，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后半句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的语气不知是在怼她趁人之危还是在气自己的憨批行为。
二次绑架！
心里一边吼着，一边给自己书写血泪史并在封面题字“犹豫就会败北”。
没事不要行善积德当烂好人。
云筱落并不否认她的说法，只是手里拿了个瓶子对着她晃了晃，勾唇笑道：“这次没敲脖子，按照你的建议。”
乙*醚。
很好。
莫琳琳气结。
瞅着那个小瓶子，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基本已经能猜出来了。
她上回随口讲的话，这人还当真了？
关键是，这人还真带了□□！她就说当时感觉脖子后面被针刺了一下，那岂不是还用上了注射器？像百宝箱一样说有就有是怎么回事？哆啦A梦吗？！
莫琳琳不由地把云筱落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真有机器猫口袋。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憋了半天，一句粗口都没蹦出来，可能是已经无力爆粗了，姑娘破天荒地开始进行文明指责，“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饮水思源’‘结草衔环’‘知恩图报’啊？”
知你个锤子的恩。
她救云筱落两回，云筱落坑她两回。
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饮水思源是不忘本的意思，你会不会用成语啊，”云筱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莫琳琳，又拍了拍她的头，果不其然收获对方更加强烈的敌视目光，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在救你。”
汝听，人言否？
“你可拉倒吧，卑鄙小人。”莫琳琳表情写满了“我信你我是猪”。
“好好好，我卑鄙，”双眼移向车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景物，云筱落顺着她的话头悠悠说道，“你是不是傻，你以为调查局来搅局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我要是不自作多情地助人为乐，早就离开了！”
“现在不管是调查局还是血盟，都不可能让你走出湘西一步，”云筱落耸了耸肩，一字一顿，“就算你是倚月阁的人。”
“哈？”
“倚月阁是中立组织没错，但是现在，谁管你们中不中立……刚才接到楚大哥的电话，调查局虽然还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但已经察觉到我们触碰湘西历史的打算，只要是接触到，或是敢去接触湘西的人，哪怕是七剑也一概会被划进黑名单。所以，你就算买了票也上不了火车的。他们会把你直接扣押，期限可就说不准了……至少现在你被我抓住还有逃跑的机会，但你落在调查局手里，是死是活都不能保证。”
“诶，真的吗？”莫琳琳的重点先放在最后一句狐疑了片刻，随后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靠，不至于这么快吧？他们能掌握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和位置吗？”
云筱落无言半晌，转头看她，似在感叹：“你这么天真是怎么在倚月阁混下去的……”
“口胡你以为我是什么蠢萌傻白甜吗？我当然清楚调查局的手段，”云筱落的眼神让她不快，“要是那东西在我手上我能直接干扰调查局的搜捕信号，还能跳过很多程序。”
“那东西？”
“额……一种黑科技。”
“你发明的吗？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技术型的啊，”云筱落啧啧几声，“那前面怎么也没见你有先见之明地把楚大哥的通讯管控破解掉啊？”
“拜托，这是个半成品，前不久刚做出来准备试验的，谁知道对你家楚大哥弄出来的奇奇怪怪的病毒有没有作用？”莫琳琳翻白眼，“而且前提是，我要真有先见之明就不会被你们绑架直接变成失踪人口了。”
“所以……这个‘黑科技’还没来得及试用？你带在身上了吗？”云筱落记得搜身的时候没发现其它能引起注意的物品。
莫琳琳勾了勾嘴角。
“就绿豆大小的一个东西，太好藏了，你不带着明确的目标是找不到的。而且，”姑娘双手交叉，以一种佛系的放空姿势朝后排靠背上一仰，“临别时我给阿晨了。”
“嚯，”云筱落明白了，“我说呢，原来如此……”
“正好让她帮我试试效果么。”
“你就没想到先用你自己的手机试试？”
“废话！手机被你收走了！试你个棒槌！”
云筱落像是恍然大悟般，微笑着拿过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另一只手揪了揪她的左脸：“脾气这么暴躁可不是好孩子，喏，拿走。”
莫琳琳拍开她的手，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手机和证件，顿时浑身一抖，看云筱落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你……”
突然这么好心，又是什么高级骗术吗？
“反正你拿回去信号也恢复不了，无济于事。”
莫琳琳撇撇嘴，接过来收好，半晌又突然惊道：“信号还没恢复？那调查局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湘西的？”
云筱落对这个反射弧比韩恋晨还长并且容易一惊一乍的姑娘已经有点习惯了。
“湘西的历史易家是知情的，南北通讯一断，易家那位肯定就能猜到我们会打湘西剑灵旧址的主意，通讯管控也不过是拖延时间阻碍他们过早干涉罢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不对，我们又不是一伙的……是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要做的，本来也就是看住你就好了，毕竟等找到重炼血玉的方法后，地心之谷的阵法还需要你和韩家小姑娘来开启一次，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静观其变。”
“人家追都追到跟前了你还静观，不是妥妥的坐以待毙吗？”莫琳琳嘴里嘟囔着，心一横，“我要去找阿晨。”
阿晨还在那片禁区里，虽然她们几个人平日里一直秉持着相信同伴的理念，但现在想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要是没有看押你的任务，我倒不拦你，只要你进去还出得来。”云筱落的回答很干脆，话里意思也很明显：不行。
莫琳琳瞪着她，云筱落摇摇头，补刀补得一脸悠然自得：“除了鼠族的鞭法，你的拳脚功夫好像连韩恋晨那个废柴还不如吧，今天上午车站的特殊情况暂且不论，正常水准下你先打过我再说吧。”
“你——”
莫琳琳作势要扑过去掐她脖子，汽车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加急转弯，巨大的横冲力差点将她甩向前座椅背的位置，云筱落及时伸手把她拽了回来，姑娘的头直直撞上了她的下巴，疼得她莫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脑袋是铁做的么？”半带恼火半带嘲笑地问道。
对方的声音弱弱的，几秒前的气焰全消：“闭嘴……”
还没等云筱落向前询问情况，司机便出声了：“小姐，有人盯上我们了，得绕路了。”
“那就绕吧。”云筱落侧头往后车窗外的道路瞅了一眼，不甚在意。
调查局么……
“是。”
车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刚才断掉的话题开始重新连接。
“话说回来，我真是有点好奇，你和韩恋晨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你们俩看起来根本不是一类生物，怎么都不像是能谈到一块去的人。”
莫琳琳没有说话。
云筱落自觉异常，微微低了头，把一直倒在自己身上的姑娘扶坐起来，却见她脸色有点难看。
“……你有晕车药吗？”
哦，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云筱落愣了几秒钟，似乎在回想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她笑了笑。
“有。”
韩恋晨跟着凌初夜走在山路间，一路上未再遇见蛊虫和幻象。
两个人也没再说话。
今天已经是十二号了。
韩恋晨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思忖事情，没注意前方，冷不防撞在凌初夜的背上，摸了摸鼻子抬起头，看见警官面色略带严肃盯着前方。
“怎么了？”
“……到头了。”
“嗯？”
凌初夜以为她没听明白，换了种说法：“到山脚了。”
你当我瞎呢？
“我知道，”韩恋晨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简短地问道，“往哪走？”
“看你。”
“嗯？？”这回她是真没明白。
什么叫看她？她不知道路啊。
定位器也给洛云泽了，她现在完全就是个路痴。
“有两条路，一条走出去，一条去十里画廊。”凌初夜手上是有纸质地图的，他指了指前面两个岔开的方向。
“不是你说的去十里画廊吗？”
“是，”凌初夜转头瞥她一眼，“你还走得动吗？”
“这话是不是应该问你，我其实睡了好久了。”
现在精神好得能揍人。
当然，眼前的人她是揍不动的。
想想罢了。
“我没事。”
“那就走。”
凌初夜看了她几秒，转身继续朝着十里画廊的方向走，韩恋晨默默跟上去。
两人继续走着，依旧无话。
峰谷崎岖，山底道路时而蜿蜒时而平顺，就这么又走了一段，头顶日光渐渐在云层后隐去面容，天色变得灰蓝。
很安静。
韩恋晨微微仰头看着天空，耳边只有偶尔的孤鸟独鸣和细碎规律的脚步声。
世界离我远去，纷扰与我无关。
这种感觉是她偏爱的，是久违的。
更是虚幻的。
视线回到水平位置，瞅着前面那人始终挺直的脊背。
“凌初夜，”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口，看见他动作一顿，“你的话和那时一样少。”
“是么？”
“我记得是这样，”韩恋晨用了不太确定的语气，却刻意重重地说出来，还作了补充，“话少，冷酷，残忍，说一不二。”
警官没有转头，也没有接话。
“不过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感激过你的，甚至对你产生了最初的那一丝好感。”
那时候？
“什么时候？”是幻象提及的玉蟾宫那次吗？
“想听吗？”韩恋晨觉得自己很恶劣，“这件事我并不想提。”
凌初夜沉默片刻，只叹了口气：“随你。”
“但我可以讲讲别的，比如……我的记忆里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点关于灵泉宝玉的信息，”这应该是密切关乎此时此景的话题了，“我只能回忆起一部分，所以也只是零碎的片段，或许会和你回忆起的情节有重合和互补的可能。”
凌初夜没有反对她的提议。
横竖反对无效。
“十年前的肃清行动，你爸和我爸都是死于那场混乱，你就算不清楚具体过程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十年前，就是晏清九十三年，我九岁，那年你代替你爷爷来玉蟾宫和我妈妈商议急事，恰逢我犯错被妈妈罚跪三日，后来是你帮我说话，并联系二叔来接我。”
“我帮你是因为阿妍的请求，”凌初夜开口，“她半昏半醒间挣扎着拉住我说，是她说错话在先，激怒了你。”
“你想起来了？”韩恋晨愣了一下，冷笑，“那最好，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
“那不全是你的错。”
“你这么想吗？你要真是这么想的，后来就不会以此为借口拿我做实验的牺牲品了吧？”
韩恋晨很想这么反问他，但她知道对错已无意义。
若有一天她准备捅破往事的窗户纸，面对吃瓜群众她或许需要据理力争一番，但跟凌初夜反倒无需多言，因为只要他回忆起这件事，心里便也是清楚的。
其实他们两个人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差别不过在于，清楚原委和做出选择完全是两回事。
“无所谓对错，”韩恋晨语气缓和了些，“反正我欠她的也已经还清了。”
为什么她说不想提这件事？因为一提起来场面就难免尴尬，谁都不可能好受。
不如尽量避开，一带而过。
只是提灵泉宝玉，这个时间点又不得不提。
“记不得是罚跪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反正是这期间哪天，我有听见宫门内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不是思忆姐，我也记不清是哪几个宫女了，她们似乎提到了灵泉宝玉，说灵泉宝玉是早年被旋风家亲手毁掉的，就是因为这样七剑才会失去与魔教抗衡的能力。”
韩恋晨说着看向凌初夜，这个时间点他们两人都在场，这段记忆极有可能重合。
重合便是证明。
“我听到的说法也是这样的，是蓝阿姨告诉我的，”凌初夜顿了顿，“但林家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林瑄本人是不知情的，在他口中，曾经林轩勤的说法也是宝玉几十年前便已遗失。
这段记忆没有回到脑海之前，凌初夜是以林瑄的话为准的，但恢复的记忆告诉他，晏清九十三年蓝羽澜清楚地提到了湘西的十里画廊，还有一个人。
“林轩敏。”
“林轩敏？”韩恋晨反应了一会儿，“等等，这个名字……”
在哪儿听过？
“林轩勤的弟弟。”
“是林轩敏毁掉了灵泉宝玉？”
“嗯，而且提到了十里画廊，说那里是解开问题的关键。”
若是这样，林轩勤很有可能隐瞒了什么。
“是妈妈的原话吗？”
“差不多，她让我回去把话带给爷爷，还说……”凌初夜思索着，“让他早做打算，尽快表态主持大局。”
“宝玉被毁的事，你爷爷竟然比下一辈知道得还要迟？”
“不清楚，可能当初这事根本就没在江湖上掀起风浪吧，”说着，凌初夜停住脚步，“你觉得修复者……”
韩恋晨一怔。
修复者？
“这个我们都参与过的计划里……”
“也和灵泉宝玉有关系？”韩恋晨脸色颇为嘲弄，“很有可能，反正现在这个研究像万金油一样，哪哪儿都有它的鬼影。”
修复者……
头皮一阵发麻，太阳穴又出现间断的刺痛。
韩恋晨习惯性地按着太阳穴，并未表现出异常。
“有关修复者的记忆，除了寒毒实验，其余我暂时都没想起来。”
“我也是。”
修复者也是个避免不了尴尬的话题。
“有关灵泉宝玉，我记忆里除了这个，目前也想不到别的……九十三年二叔接我回江南，之后的四年我都没再回京城，也没和你们打交道。”
她和温辰睿的交集，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温家啊……
等等。
林轩敏……林轩敏……
韩恋晨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突然微变。
林轩敏。
原来是他。
南宫池曾经说过，联姻计划中温家的小女儿嫁到了林家……
那便是林轩敏娶了温家小姐，温辰睿的姑姑。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冥冥之中，两个家族相隔百年不曾交叉的轨迹，原是早有定数？
75
莫琳琳想扒开自己的脑壳看一看里面的构造。
本来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她趁云筱落和韩恋晨离开的这段时间成功从酒店层层守卫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等云筱落十号回到酒店发现她不见时她已经到火车站了。
到火车站她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她的手机和证件还在云筱落手里。
没有这两样东西，能跨过关卡的黑科技又给了韩恋晨，要她怎么买票啊混蛋？
云筱落把从她这里收走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并没有放在酒店，她刚才只顾着逃出来，压根忘了考虑手机和证件的事情。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云筱落追过来，再从她那里抢回来呗。
这个临时计划本来也十分顺利。
因为调查局做了回助攻。
十一号调查局的人围了车站并和血盟的人形成了对峙，扰乱了云筱落追莫琳琳的进程，云筱落一时分神竟让武功废柴莫琳琳成功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和证件。
这可不就是很顺利吗？
然而呢？
本来已经顺利地打算拍拍屁股溜之大吉的莫琳琳看见远处一颗子弹即将射穿云筱落后脑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大发慈悲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上躲过了这一击。
莫琳琳心里对自己说我看你是脑子有毛病，你是忘了前一秒你俩还在打架吗？
在云筱落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莫琳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难得机敏了一回，直接把她连拖带拽拉进了一边最近的盥洗室。
说真的，调查局和血盟发生冲突，关她莫琳琳什么事？
“我这人啊……就是太善良。”
醒来时莫琳琳依旧看见云筱落坐在自己身侧，嘴角浮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原本感叹般的语调说到一半，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后半句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的语气不知是在怼她趁人之危还是在气自己的憨批行为。
二次绑架！
心里一边吼着，一边给自己书写血泪史并在封面题字“犹豫就会败北”。
没事不要行善积德当烂好人。
云筱落并不否认她的说法，只是手里拿了个瓶子对着她晃了晃，勾唇笑道：“这次没敲脖子，按照你的建议。”
乙*醚。
很好。
莫琳琳气结。
瞅着那个小瓶子，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基本已经能猜出来了。
她上回随口讲的话，这人还当真了？
关键是，这人还真带了□□！她就说当时感觉脖子后面被针刺了一下，那岂不是还用上了注射器？像百宝箱一样说有就有是怎么回事？哆啦A梦吗？！
莫琳琳不由地把云筱落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真有机器猫口袋。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憋了半天，一句粗口都没蹦出来，可能是已经无力爆粗了，姑娘破天荒地开始进行文明指责，“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饮水思源’‘结草衔环’‘知恩图报’啊？”
知你个锤子的恩。
她救云筱落两回，云筱落坑她两回。
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饮水思源是不忘本的意思，你会不会用成语啊，”云筱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莫琳琳，又拍了拍她的头，果不其然收获对方更加强烈的敌视目光，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在救你。”
汝听，人言否？
“你可拉倒吧，卑鄙小人。”莫琳琳表情写满了“我信你我是猪”。
“好好好，我卑鄙，”双眼移向车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景物，云筱落顺着她的话头悠悠说道，“你是不是傻，你以为调查局来搅局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我要是不自作多情地助人为乐，早就离开了！”
“现在不管是调查局还是血盟，都不可能让你走出湘西一步，”云筱落耸了耸肩，一字一顿，“就算你是倚月阁的人。”
“哈？”
“倚月阁是中立组织没错，但是现在，谁管你们中不中立……刚才接到楚大哥的电话，调查局虽然还不清楚我们在干什么，但已经察觉到我们触碰湘西历史的打算，只要是接触到，或是敢去接触湘西的人，哪怕是七剑也一概会被划进黑名单。所以，你就算买了票也上不了火车的。他们会把你直接扣押，期限可就说不准了……至少现在你被我抓住还有逃跑的机会，但你落在调查局手里，是死是活都不能保证。”
“诶，真的吗？”莫琳琳的重点先放在最后一句狐疑了片刻，随后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靠，不至于这么快吧？他们能掌握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和位置吗？”
云筱落无言半晌，转头看她，似在感叹：“你这么天真是怎么在倚月阁混下去的……”
“口胡你以为我是什么蠢萌傻白甜吗？我当然清楚调查局的手段，”云筱落的眼神让她不快，“要是那东西在我手上我能直接干扰调查局的搜捕信号，还能跳过很多程序。”
“那东西？”
“额……一种黑科技。”
“你发明的吗？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技术型的啊，”云筱落啧啧几声，“那前面怎么也没见你有先见之明地把楚大哥的通讯管控破解掉啊？”
“拜托，这是个半成品，前不久刚做出来准备试验的，谁知道对你家楚大哥弄出来的奇奇怪怪的病毒有没有作用？”莫琳琳翻白眼，“而且前提是，我要真有先见之明就不会被你们绑架直接变成失踪人口了。”
“所以……这个‘黑科技’还没来得及试用？你带在身上了吗？”云筱落记得搜身的时候没发现其它能引起注意的物品。
莫琳琳勾了勾嘴角。
“就绿豆大小的一个东西，太好藏了，你不带着明确的目标是找不到的。而且，”姑娘双手交叉，以一种佛系的放空姿势朝后排靠背上一仰，“临别时我给阿晨了。”
“嚯，”云筱落明白了，“我说呢，原来如此……”
“正好让她帮我试试效果么。”
“你就没想到先用你自己的手机试试？”
“废话！手机被你收走了！试你个棒槌！”
云筱落像是恍然大悟般，微笑着拿过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另一只手揪了揪她的左脸：“脾气这么暴躁可不是好孩子，喏，拿走。”
莫琳琳拍开她的手，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手机和证件，顿时浑身一抖，看云筱落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你……”
突然这么好心，又是什么高级骗术吗？
“反正你拿回去信号也恢复不了，无济于事。”
莫琳琳撇撇嘴，接过来收好，半晌又突然惊道：“信号还没恢复？那调查局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湘西的？”
云筱落对这个反射弧比韩恋晨还长并且容易一惊一乍的姑娘已经有点习惯了。
“湘西的历史易家是知情的，南北通讯一断，易家那位肯定就能猜到我们会打湘西剑灵旧址的主意，通讯管控也不过是拖延时间阻碍他们过早干涉罢了。”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不对，我们又不是一伙的……是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要做的，本来也就是看住你就好了，毕竟等找到重炼血玉的方法后，地心之谷的阵法还需要你和韩家小姑娘来开启一次，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静观其变。”
“人家追都追到跟前了你还静观，不是妥妥的坐以待毙吗？”莫琳琳嘴里嘟囔着，心一横，“我要去找阿晨。”
阿晨还在那片禁区里，虽然她们几个人平日里一直秉持着相信同伴的理念，但现在想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要是没有看押你的任务，我倒不拦你，只要你进去还出得来。”云筱落的回答很干脆，话里意思也很明显：不行。
莫琳琳瞪着她，云筱落摇摇头，补刀补得一脸悠然自得：“除了鼠族的鞭法，你的拳脚功夫好像连韩恋晨那个废柴还不如吧，今天上午车站的特殊情况暂且不论，正常水准下你先打过我再说吧。”
“你——”
莫琳琳作势要扑过去掐她脖子，汽车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加急转弯，巨大的横冲力差点将她甩向前座椅背的位置，云筱落及时伸手把她拽了回来，姑娘的头直直撞上了她的下巴，疼得她莫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脑袋是铁做的么？”半带恼火半带嘲笑地问道。
对方的声音弱弱的，几秒前的气焰全消：“闭嘴……”
还没等云筱落向前询问情况，司机便出声了：“小姐，有人盯上我们了，得绕路了。”
“那就绕吧。”云筱落侧头往后车窗外的道路瞅了一眼，不甚在意。
调查局么……
“是。”
车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刚才断掉的话题开始重新连接。
“话说回来，我真是有点好奇，你和韩恋晨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你们俩看起来根本不是一类生物，怎么都不像是能谈到一块去的人。”
莫琳琳没有说话。
云筱落自觉异常，微微低了头，把一直倒在自己身上的姑娘扶坐起来，却见她脸色有点难看。
“……你有晕车药吗？”
哦，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云筱落愣了几秒钟，似乎在回想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她笑了笑。
“有。”
韩恋晨跟着凌初夜走在山路间，一路上未再遇见蛊虫和幻象。
两个人也没再说话。
今天已经是十二号了。
韩恋晨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思忖事情，没注意前方，冷不防撞在凌初夜的背上，摸了摸鼻子抬起头，看见警官面色略带严肃盯着前方。
“怎么了？”
“……到头了。”
“嗯？”
凌初夜以为她没听明白，换了种说法：“到山脚了。”
你当我瞎呢？
“我知道，”韩恋晨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简短地问道，“往哪走？”
“看你。”
“嗯？？”这回她是真没明白。
什么叫看她？她不知道路啊。
定位器也给洛云泽了，她现在完全就是个路痴。
“有两条路，一条走出去，一条去十里画廊。”凌初夜手上是有纸质地图的，他指了指前面两个岔开的方向。
“不是你说的去十里画廊吗？”
“是，”凌初夜转头瞥她一眼，“你还走得动吗？”
“这话是不是应该问你，我其实睡了好久了。”
现在精神好得能揍人。
当然，眼前的人她是揍不动的。
想想罢了。
“我没事。”
“那就走。”
凌初夜看了她几秒，转身继续朝着十里画廊的方向走，韩恋晨默默跟上去。
两人继续走着，依旧无话。
峰谷崎岖，山底道路时而蜿蜒时而平顺，就这么又走了一段，头顶日光渐渐在云层后隐去面容，天色变得灰蓝。
很安静。
韩恋晨微微仰头看着天空，耳边只有偶尔的孤鸟独鸣和细碎规律的脚步声。
世界离我远去，纷扰与我无关。
这种感觉是她偏爱的，是久违的。
更是虚幻的。
视线回到水平位置，瞅着前面那人始终挺直的脊背。
“凌初夜，”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口，看见他动作一顿，“你的话和那时一样少。”
“是么？”
“我记得是这样，”韩恋晨用了不太确定的语气，却刻意重重地说出来，还作了补充，“话少，冷酷，残忍，说一不二。”
警官没有转头，也没有接话。
“不过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感激过你的，甚至对你产生了最初的那一丝好感。”
那时候？
“什么时候？”是幻象提及的玉蟾宫那次吗？
“想听吗？”韩恋晨觉得自己很恶劣，“这件事我并不想提。”
凌初夜沉默片刻，只叹了口气：“随你。”
“但我可以讲讲别的，比如……我的记忆里曾经有过的那一点点关于灵泉宝玉的信息，”这应该是密切关乎此时此景的话题了，“我只能回忆起一部分，所以也只是零碎的片段，或许会和你回忆起的情节有重合和互补的可能。”
凌初夜没有反对她的提议。
横竖反对无效。
“十年前的肃清行动，你爸和我爸都是死于那场混乱，你就算不清楚具体过程也不可能完全不了解。十年前，就是晏清九十三年，我九岁，那年你代替你爷爷来玉蟾宫和我妈妈商议急事，恰逢我犯错被妈妈罚跪三日，后来是你帮我说话，并联系二叔来接我。”
“我帮你是因为阿妍的请求，”凌初夜开口，“她半昏半醒间挣扎着拉住我说，是她说错话在先，激怒了你。”
“你想起来了？”韩恋晨愣了一下，冷笑，“那最好，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
“那不全是你的错。”
“你这么想吗？你要真是这么想的，后来就不会以此为借口拿我做实验的牺牲品了吧？”
韩恋晨很想这么反问他，但她知道对错已无意义。
若有一天她准备捅破往事的窗户纸，面对吃瓜群众她或许需要据理力争一番，但跟凌初夜反倒无需多言，因为只要他回忆起这件事，心里便也是清楚的。
其实他们两个人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差别不过在于，清楚原委和做出选择完全是两回事。
“无所谓对错，”韩恋晨语气缓和了些，“反正我欠她的也已经还清了。”
为什么她说不想提这件事？因为一提起来场面就难免尴尬，谁都不可能好受。
不如尽量避开，一带而过。
只是提灵泉宝玉，这个时间点又不得不提。
“记不得是罚跪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反正是这期间哪天，我有听见宫门内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不是思忆姐，我也记不清是哪几个宫女了，她们似乎提到了灵泉宝玉，说灵泉宝玉是早年被旋风家亲手毁掉的，就是因为这样七剑才会失去与魔教抗衡的能力。”
韩恋晨说着看向凌初夜，这个时间点他们两人都在场，这段记忆极有可能重合。
重合便是证明。
“我听到的说法也是这样的，是蓝阿姨告诉我的，”凌初夜顿了顿，“但林家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林瑄本人是不知情的，在他口中，曾经林轩勤的说法也是宝玉几十年前便已遗失。
这段记忆没有回到脑海之前，凌初夜是以林瑄的话为准的，但恢复的记忆告诉他，晏清九十三年蓝羽澜清楚地提到了湘西的十里画廊，还有一个人。
“林轩敏。”
“林轩敏？”韩恋晨反应了一会儿，“等等，这个名字……”
在哪儿听过？
“林轩勤的弟弟。”
“是林轩敏毁掉了灵泉宝玉？”
“嗯，而且提到了十里画廊，说那里是解开问题的关键。”
若是这样，林轩勤很有可能隐瞒了什么。
“是妈妈的原话吗？”
“差不多，她让我回去把话带给爷爷，还说……”凌初夜思索着，“让他早做打算，尽快表态主持大局。”
“宝玉被毁的事，你爷爷竟然比下一辈知道得还要迟？”
“不清楚，可能当初这事根本就没在江湖上掀起风浪吧，”说着，凌初夜停住脚步，“你觉得修复者……”
韩恋晨一怔。
修复者？
“这个我们都参与过的计划里……”
“也和灵泉宝玉有关系？”韩恋晨脸色颇为嘲弄，“很有可能，反正现在这个研究像万金油一样，哪哪儿都有它的鬼影。”
修复者……
头皮一阵发麻，太阳穴又出现间断的刺痛。
韩恋晨习惯性地按着太阳穴，并未表现出异常。
“有关修复者的记忆，除了寒毒实验，其余我暂时都没想起来。”
“我也是。”
修复者也是个避免不了尴尬的话题。
“有关灵泉宝玉，我记忆里除了这个，目前也想不到别的……九十三年二叔接我回江南，之后的四年我都没再回京城，也没和你们打交道。”
她和温辰睿的交集，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温家啊……
等等。
林轩敏……林轩敏……
韩恋晨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突然微变。
林轩敏。
原来是他。
南宫池曾经说过，联姻计划中温家的小女儿嫁到了林家……
那便是林轩敏娶了温家小姐，温辰睿的姑姑。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冥冥之中，两个家族相隔百年不曾交叉的轨迹，原是早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