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迎着渡魂使仰视的目光，一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另一个世界……？”
渡魂使点了点头，他缓缓站起了身。
“那是一个由你的世界产生的三层世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用那个世界的一个人的身份，在那里生活。”
“……作为另一个人吗？”
渡魂使犹豫着点头。
戚九很难想象，自己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与躯体，在另一个世界会怎样度过。
她看过的小说漫画，将这种事情轻描淡写，显示着美好与幸运。可只有真正身处这种境遇，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复杂感受。
“可是，那个人经历的事情，我一概没有 ; 那个人的亲朋师长，我也不会认识 ; 那个人喜欢的、厌恶的，我也不可能与之相同。我没什么信心能够接受这些。”
渡魂使保持沉默，他只是沉思着，带着尚未平息的心情。
“嗯……为什么你会希望我去那里？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
渡魂使摇了摇头，他的表情越发疲惫。
“因为，那个世界出了些错误，就在那个人身上。但现在，她已经死了，且魂魄难寻。倘若不快些修正错误，鬼境将会……”
他没再说下去，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他所说的“将会”，他的目光渐渐又浑浊起来，那份清澈了无影踪。
“那你……”
“自然是魂飞魄散。鬼，也是会被强大的力量打散的。”
提及自己，他却像无所谓一样。
戚九眨了眨眼，然后走近了一步。
“好，那就让我去吧。”
渡魂使蓦然抬头，戚九平静无比，她微笑着，像是朝阳下，沾着晨露的明花 : “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能够为你们免去什么祸患，那我真的会感谢命运的。”
渡魂使看着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不会再害怕什么了吧？”
戚九到渡魂使身后，捡起了地上的素白长绳，上面坠着银色的流苏。
渡魂使刚要回头，眼前散落的几缕长发却被轻轻挽到身后，戚九不徐不疾地为他系上绳子。
“这种小事，我可以用术法。”
“所以渡魂使先生不会系吗……什么事情都施法的话，我觉得不会有真实感。”
于是渡魂使妥协了。
“我到那里以后，应该做什么呢？”
耳后的轻语传来，渡魂使感受着被他人照顾的体验。
“什么都不必。去看你想看的，去做你想做的，度过一生就好。”
“居然真的只是附身那个人就好了？嗯，那个世界，是怎样的呢？”
渡魂使想去形容，但他真的不知道，除了“三层世界”，他还能怎样比拟那个世界。
“像是……你的世界，回到了千年以前。”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渡魂使能感觉到，戚九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迟钝。
“你……”
“别动，要乱了。”
渡魂使真的没有再动，可寂静之中，他依然是听到了稍许颤抖的呼吸声。
“再……再等一下，快好了。我其实也不会系，刚才却说教你，哈哈……”
绳结被系好，戚九笑着到渡魂使面前去看效果，专注的样子像是真的在仔细观摩。
“还行吧。”
她没有丝毫破绽。
“那，我应该怎么走？”
渡魂使带她出了大殿，穿过高大的华丽建筑，向后方走去。宫殿之间的间隔仅容得一人，她跟在渡魂使身后，靠他的蓝焰视物。
“对了，渡魂使先生。你知道系统吗？”
“你说的，是你们对人类身体构造的命名？还是你们所用的机器？”
“啊，都不是。是我们世界的小说漫画里，那些拥有人性，帮助主角度过难关的智能系统，虽然有时不太靠谱，但一直不求回报地保护主角。”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渡魂使的答话。而当前方突然出现不属于火焰的隐约微光时，渡魂使才像反应过来一样。
“智能系统……我倒是会用鬼境之力作出类似机器人的物品，只不过它没有思维，只知道常理。倒是可以用来代我整理书卷，至于管理异常魂魄，我只会亲自做。”
“原来是这样啊。”
戚九原本觉得自己如果能有系统，就多少能在那个世界过得顺利一些，而渡魂使的话让她打消念头，认清了系统的概念。
一个人，是不可能造出既拥有人性，有自我意识，又保持无私服务、绝对理智的 “ 系统 ” 的。人性，根本不包括这样的东西。
除非让这个人亲自住到主角脑子里，把当系统当做打工，为了工资要多像装多像，否则不会有这种效果。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光芒渐渐在视野中扩展，戚九在看清暗道外的景象时呆愣了一瞬。
这一处天地，没有命尘，却目及皆可见。遍地长满了戚九从没有见过的花，花瓣圆润繁密，花蕊稍稍细长。更为奇异的是，花叶茎芽，无一不闪耀着斑斓缤纷的光。
中间一条道路空无一物，却不见围栏，像花朵自行让路一般。那道路止于一座亭子，由青砖白瓦堆砌而成。
走进以后，二人上了亭子旁的三级石阶。戚九从渡魂使身后探出头来，这才发现，亭中没有地面，那是望不尽的深渊，却比之前在台阶下与桥边看到的不尽相同，给人的感觉危险不多，神秘更甚。
“这……”
渡魂使侧身一步，像是让路。
“叫做轮回渊。是除地狱以外，鬼境与其他层世界的唯一连接。”
戚九靠近一步，审视那幽深虚无。
“我跳下去，就能附身她了？”
“差不多，但由于法则的缘故，直接跨越世界一定会让记忆缺失甚至消除，故而要先将你的记忆保护好。”
渡魂使说着，手中光亮闪烁，隔空对着戚九的额前滞停。
“这……”
戚九想询问他怎么了，却觉得自己不应该乱动。
“……没什么。”
又过几息，他收回了手。
“那我……跳了？”
渡魂使伸出手，虚空拦了一下。
“真的不考虑了吗？如果不愿意……”
“不考虑了”，戚九回头看了看这片闪耀的花海，“即便不走这一趟，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了。带着记忆去另一个世界，这种体验，可是难得的。”
渡魂使的手缓慢地落下。
“谢谢你，渡魂使先生。”
他一抬头，撞上戚九含着眼泪却依然热切的目光。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往，却依然愿意帮我，回答我的问题，还保护了我。即便你是公事公办，也不是我理所当然接受好意的理由。”
渡魂使一时难言，正欲开口，却见戚九消失在身侧。
“渡魂使先生，等我在那个世界的生命结束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戚九走到台阶的边缘，回头抱着期待注视他。
“……”
渡魂使垂下眼眸，却又很快点了点头。
“可以的，我们一定会再见。”
于是戚九在转身时倾倒，面对着亭顶张开双臂，就那样沉入了黑暗。
渡魂使缓缓走上石阶，看着依然空虚的轮回渊，他的表情不再温和，目光平静木然，好像这才是他的常态。
他抬手摸了摸身后的绳结。
“歪了，明明你也不会啊……”
“另一个世界……？”
渡魂使点了点头，他缓缓站起了身。
“那是一个由你的世界产生的三层世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用那个世界的一个人的身份，在那里生活。”
“……作为另一个人吗？”
渡魂使犹豫着点头。
戚九很难想象，自己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与躯体，在另一个世界会怎样度过。
她看过的小说漫画，将这种事情轻描淡写，显示着美好与幸运。可只有真正身处这种境遇，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复杂感受。
“可是，那个人经历的事情，我一概没有 ; 那个人的亲朋师长，我也不会认识 ; 那个人喜欢的、厌恶的，我也不可能与之相同。我没什么信心能够接受这些。”
渡魂使保持沉默，他只是沉思着，带着尚未平息的心情。
“嗯……为什么你会希望我去那里？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
渡魂使摇了摇头，他的表情越发疲惫。
“因为，那个世界出了些错误，就在那个人身上。但现在，她已经死了，且魂魄难寻。倘若不快些修正错误，鬼境将会……”
他没再说下去，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他所说的“将会”，他的目光渐渐又浑浊起来，那份清澈了无影踪。
“那你……”
“自然是魂飞魄散。鬼，也是会被强大的力量打散的。”
提及自己，他却像无所谓一样。
戚九眨了眨眼，然后走近了一步。
“好，那就让我去吧。”
渡魂使蓦然抬头，戚九平静无比，她微笑着，像是朝阳下，沾着晨露的明花 : “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能够为你们免去什么祸患，那我真的会感谢命运的。”
渡魂使看着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不会再害怕什么了吧？”
戚九到渡魂使身后，捡起了地上的素白长绳，上面坠着银色的流苏。
渡魂使刚要回头，眼前散落的几缕长发却被轻轻挽到身后，戚九不徐不疾地为他系上绳子。
“这种小事，我可以用术法。”
“所以渡魂使先生不会系吗……什么事情都施法的话，我觉得不会有真实感。”
于是渡魂使妥协了。
“我到那里以后，应该做什么呢？”
耳后的轻语传来，渡魂使感受着被他人照顾的体验。
“什么都不必。去看你想看的，去做你想做的，度过一生就好。”
“居然真的只是附身那个人就好了？嗯，那个世界，是怎样的呢？”
渡魂使想去形容，但他真的不知道，除了“三层世界”，他还能怎样比拟那个世界。
“像是……你的世界，回到了千年以前。”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渡魂使能感觉到，戚九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迟钝。
“你……”
“别动，要乱了。”
渡魂使真的没有再动，可寂静之中，他依然是听到了稍许颤抖的呼吸声。
“再……再等一下，快好了。我其实也不会系，刚才却说教你，哈哈……”
绳结被系好，戚九笑着到渡魂使面前去看效果，专注的样子像是真的在仔细观摩。
“还行吧。”
她没有丝毫破绽。
“那，我应该怎么走？”
渡魂使带她出了大殿，穿过高大的华丽建筑，向后方走去。宫殿之间的间隔仅容得一人，她跟在渡魂使身后，靠他的蓝焰视物。
“对了，渡魂使先生。你知道系统吗？”
“你说的，是你们对人类身体构造的命名？还是你们所用的机器？”
“啊，都不是。是我们世界的小说漫画里，那些拥有人性，帮助主角度过难关的智能系统，虽然有时不太靠谱，但一直不求回报地保护主角。”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渡魂使的答话。而当前方突然出现不属于火焰的隐约微光时，渡魂使才像反应过来一样。
“智能系统……我倒是会用鬼境之力作出类似机器人的物品，只不过它没有思维，只知道常理。倒是可以用来代我整理书卷，至于管理异常魂魄，我只会亲自做。”
“原来是这样啊。”
戚九原本觉得自己如果能有系统，就多少能在那个世界过得顺利一些，而渡魂使的话让她打消念头，认清了系统的概念。
一个人，是不可能造出既拥有人性，有自我意识，又保持无私服务、绝对理智的 “ 系统 ” 的。人性，根本不包括这样的东西。
除非让这个人亲自住到主角脑子里，把当系统当做打工，为了工资要多像装多像，否则不会有这种效果。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光芒渐渐在视野中扩展，戚九在看清暗道外的景象时呆愣了一瞬。
这一处天地，没有命尘，却目及皆可见。遍地长满了戚九从没有见过的花，花瓣圆润繁密，花蕊稍稍细长。更为奇异的是，花叶茎芽，无一不闪耀着斑斓缤纷的光。
中间一条道路空无一物，却不见围栏，像花朵自行让路一般。那道路止于一座亭子，由青砖白瓦堆砌而成。
走进以后，二人上了亭子旁的三级石阶。戚九从渡魂使身后探出头来，这才发现，亭中没有地面，那是望不尽的深渊，却比之前在台阶下与桥边看到的不尽相同，给人的感觉危险不多，神秘更甚。
“这……”
渡魂使侧身一步，像是让路。
“叫做轮回渊。是除地狱以外，鬼境与其他层世界的唯一连接。”
戚九靠近一步，审视那幽深虚无。
“我跳下去，就能附身她了？”
“差不多，但由于法则的缘故，直接跨越世界一定会让记忆缺失甚至消除，故而要先将你的记忆保护好。”
渡魂使说着，手中光亮闪烁，隔空对着戚九的额前滞停。
“这……”
戚九想询问他怎么了，却觉得自己不应该乱动。
“……没什么。”
又过几息，他收回了手。
“那我……跳了？”
渡魂使伸出手，虚空拦了一下。
“真的不考虑了吗？如果不愿意……”
“不考虑了”，戚九回头看了看这片闪耀的花海，“即便不走这一趟，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了。带着记忆去另一个世界，这种体验，可是难得的。”
渡魂使的手缓慢地落下。
“谢谢你，渡魂使先生。”
他一抬头，撞上戚九含着眼泪却依然热切的目光。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往，却依然愿意帮我，回答我的问题，还保护了我。即便你是公事公办，也不是我理所当然接受好意的理由。”
渡魂使一时难言，正欲开口，却见戚九消失在身侧。
“渡魂使先生，等我在那个世界的生命结束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戚九走到台阶的边缘，回头抱着期待注视他。
“……”
渡魂使垂下眼眸，却又很快点了点头。
“可以的，我们一定会再见。”
于是戚九在转身时倾倒，面对着亭顶张开双臂，就那样沉入了黑暗。
渡魂使缓缓走上石阶，看着依然空虚的轮回渊，他的表情不再温和，目光平静木然，好像这才是他的常态。
他抬手摸了摸身后的绳结。
“歪了，明明你也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