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谕清贴符纸的动作十分娴熟,三两下就制服了蟒蛇和一群小蛇。

    他看着被符纸上法术震住后动弹不得的蛇妖们,眼底滑出几分嫌弃,转头去看倒在地上的慕千影。

    慕千影胳膊上几个血洞正汩汩冒血,应该是被蛇咬后毒发,已经昏了过去。

    看起来毫无自保能力,甚至随时会死。

    谢谕清目光沉沉。

    他右手轻巧一转,多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缓缓朝着慕千影走近。

    待距离慕千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谢谕清才停下步子,随意一撩衣摆蹲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命中注定要杀他的人。

    或许灵仙受天地清气滋养,便该有这样一副形夸骨佳、粉妆玉砌的容貌。

    慕千影样貌自然很符合世人对仙姿佚貌的幻想。

    醒着时一双眼睛格外干净纯粹,让人轻易就能卸下心防,只想亲近依赖。

    如今闭着眼睛,长睫覆盖,更添天真恬静意味,仿佛天上不谙世事的仙子,世间所有的污浊肮脏都该在这份圣洁下消弭无踪。

    匕首悬在慕千影光洁的脖颈上,她却一无所知。

    距离划破对方喉咙只有一寸距离时,谢谕清的动作却再次僵住。

    他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心跳再一次变得异常。

    太熟悉了。

    谢谕清在心中感慨。

    分明是第一次见到慕千影,他却总觉得对方格外熟悉,甚至是一种幸福,一种期待。

    哪怕此刻自己仅仅只是看着她的脸,就已经完全下不去手了。

    甚至一想到伤她,都会觉得格外心痛。

    这是灵仙的能力吗?

    还是他注定逃不过死劫?

    这可……真是不妙啊。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忽然就对上了慕千影圆溜溜的眼睛。

    她刚巧缓过劲儿来,自己醒了。

    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蛇毒未消,神色还有些迷茫,脸上泛着点不健康的青紫之色。

    眼神也没有焦距,空洞洞的,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的混沌状态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显然没有意识到谢谕清在干什么,不然也不会毫无反应,像个假人。

    谢谕清面无表情地和慕千影对视,丝毫没有企图杀人被抓现行后的尴尬。

    再三确定自己实在砍不下去以后,他手腕轻巧一转,又将匕首收了回去。

    随后伸手在慕千影空洞洞的眸子前面晃了晃,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里后,朝她做了个“安静装死”的手势。

    看到慕千影的眸子动了动,又重新开始聚光。他才转身缓缓站起,迎向来人。

    由于他的神情太过坦然,以至于刚醒过来的慕千影根本反应不过来现状,就被他带偏了。

    事实上,被封印的三百年里,她也会偶尔忽然醒来,却分不清今夕何夕。

    因此,慕千影刚醒来的时候还是懵的,只觉得天也蓝云也白,身体也麻木而僵硬,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就被谢谕清的手势吸引,意识回归了现实。

    原来已是三百年。

    慕千影这才想起来,她失去灵骨清气溃散,是谢谕清制服了蟒蛇。

    她看着谢谕清“手舞足蹈”表演了一番,没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看懂了他最后的手势。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闭上眼,安静等待身体自主修复损伤。

    原本空荡荡的巷子口忽然涌进来了一大批官兵。

    领头那人身穿府衙兵士衣裳,腰间挂着官兵配备的长刀。

    只在看到摔在地上的巨蟒时神色动了动,面对着满地的蛇妖时,却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神色,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似的。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慕千影,迅速朝身后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便溜走报信去了。

    随后,领头这官差朝谢谕清行了个常见的礼,紧接着摆出个邀请的手势,道:

    “此处竟有如此大的妖族伤人……这位就是降伏蛇妖的公子吗?我们县令有请。”

    怕谢谕清有顾虑不肯去,又试图补充几句:

    “公子不必担心,县令心系百姓,听闻有蛇妖在此伤人,故特意吩咐我等,若见到可以降妖之人,一定要请他当面感谢……”

    谢谕清静静听他说完后,端详他几眼,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道:

    “走吧。”

    领头那人见他同意的如此干脆,准备好的台词便也不必再说了。

    他连忙摆手,示意身后的官兵给谢谕清让路。

    几个官兵分站两侧,看似给谢谕清让出了一条路,实则在两边成看守之势。

    领头那人伸手:“公子,请吧。”

    谢谕清顺着他们留出的路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领头那人一愣,手已经放到了腰间刀柄上:

    “公子?”

    谢谕清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动作,面容平静道:

    “我的侍女怎么办?”

    “侍女?”

    领头那人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慕千影,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她不是……啊我是说,公子不是独身前来吗,何时还带着侍女?”

    谢谕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出几分嘲讽的弧度:

    “你都不认识我,怎知我是独身前来?”

    对方被他问住,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

    还没等他想出更好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口误,谢谕清已经善解人意地替他解释道:

    “啊,也是,县衙中人了解进出瑜县的人员情况实属正常,你们自然知道我进来时是独自一人。”

    “确实确实。”

    领头的人赶紧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县衙官差总要对县城的出入口多上点心,保护百姓,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他看了看计划之外的慕千影,随手点了两个官兵:

    “你们俩,把人抬着,一并带去县衙。”

    谢谕清同他相视而笑,看起来已经达成了共识。

    甚至还在两个官兵动作粗鲁地抬慕千影的时候,好心提醒了一句:

    “我这侍女爱美,衣裳颇为贵重,两位还是小心些,否则扯了万金一匹的布料,恐怕赔不起。”

    那两位官兵动作便有些迟疑。

    谢谕清又道:

    “不如这样,我亲自将侍女背着,也就不劳烦诸位了。”

    “这怎么好……”

    官兵迟疑。

    领头那人不愿再多生事端,既然是谢谕清主动提出的,他也不肯多加劝阻,只道:

    “既然公子要求了,那就这么办吧。”

    谢谕清将慕千影背在背上,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重量。

    慕千影安静地趴在他身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闭着眼睛兢兢业业装死。

    跟着走了几步,谢谕清忽然又停住脚步。

    “不太对啊。”

    官差本在警惕地观察四周,闻言下意识问道:

    “哪里不对?”

    谢谕清皱眉,似在苦恼:

    “县衙既然对县城出入口这么关注,那如此大的蛇妖,又是何时溜进来的?怎么县令也不曾防备,还任由我等迎面撞上呢?”

    领头官差咽了咽口水:

    “许是,蟒蛇小时候被带进来,城门口的官差不曾发现吧?”

    谢谕清沉吟:

    “唔……那蟒蛇妖能长的这么大,必然吃了不少生肉,不知这食材如何藏匿,碎骨又如何销毁呢?”

    领头官差开始擦汗,又听见谢谕清条理分明的分析:

    “能够藏匿如此大的蟒蛇,必然需要开阔避人的住所。

    然而瑜县面积不大,大半后山皆用来开矿,寻常百姓不能停留。百姓居住区则颇为拥挤,人员流动性不强。

    想要豢养灵智不全的妖族持续多年,生活作息必然会异于常人,引来周边住户的关注,县衙也应当早早知晓,怎么会让如此大的蟒蛇在街道上流窜呢……”

    他墨玉般沉寂又丝毫不含温度的眸子直直看向官差: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还被我撞上了呢?”

    官差被他一连串问题砸地头晕目眩,紧张之下怎么都编不出合理的答案,索性不再伪装。

    他唰的一下拔出长刀:

    “好生请你你不去,既如此,便别怪我等动粗了!”

    谢谕清看着那刀,丝毫不见惊慌:

    “我只是好奇,放妖杀我是谁的命令?你们县令与我素不相识,他又是受了谁的指示?”

    他盯着官差,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说出的猜测内容分明让人惊恐,语气却依然悠闲,如同闲话家常:

    “让我猜猜,是谢氏的谁?又或者……是昌王?还是安王?”

    他每猜一个人,官差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到最后,已经不敢再任由他说下去,急忙冲着手下一挥手:

    “给我上!女的活捉,男的生死不论!”

    谢谕清腾出一只手,推了推还在装死的慕千影:

    “还能打吗?”

    慕千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虚了,打不动了。”

    谢谕清便开始后悔背着她。

    本以为她既然醒了,多少还能替他挡一挡这些人。

    哪知道是个没用的累赘。

    又听见慕千影道:

    “但是你人这么好,逃跑都带着我,打不动我也要救你的。”

    谢谕清没剩多少的良心短暂地活了一会儿,他避开一柄砍来的长刀,道了句:

    “其实我没想救你。”

    我只是想利用你,同时查清你让我感到特别的原因,从而另寻机会杀你。

    谢谕清的心声蓦然顿住——

    慕千影搭在他脖子上的的手忽然伸进了他的衣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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