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王家老宅新粉刷过，花厅内摆满鲜花，浓郁的花香夹杂石灰味儿散发出来。
温少辞皱了皱鼻翼，拉着陆宫梓去逛园子。
来到外边，陆宫梓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你舅舅面儿挺大，来了这么多人。”
温少辞：“外祖从前是金陵知府，十几年的父母官……”
金陵知府一职，几乎被王家弄成变相的世袭，到了舅舅这一辈，更是升任太守，掌管整个江宁郡。
可惜表哥至今未能考中举人。
举人有资格参与选官。
虽说考不上也不影响王疏雨出仕，到底不够名正言顺，将来的出息也有限。
陆宫梓微微一笑：“你肯定能考上，届时我在圣上跟前替你美言。”
乡试当然十拿九稳，温少辞躬身一礼：“那我先行谢过陆同学。”
陆宫梓还了一礼：“温同学客气。”
“还没摆酒呢，怎么就拜上堂了？”
杨韵摇头晃脑地走上前。
陆宫梓美眸瞪圆，转身自走了。
温少辞紧跟而上。
“嗳，分桃断袖古已有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躲什么！”
听着杨韵在背后大声嚷嚷，温少辞顿住脚步，转身杀了回来：“你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杨韵讪然道：“开个玩笑嘛，你们俩的事儿，书院里谁不知道。”
“知道的人那样多，怎生你偏要说出来，”陆宫梓上前两步，抬脚去踢他的膝盖，“你呀，迟早有一天死在这张嘴上。”
杨韵挨了她一脚：“我又不傻，分寸还是有的。”
见状，温少辞心口微微泛酸，拉了陆宫梓的小手打算走。
杨韵望向不远处，喃喃自语：“才两个月，果然看不出什么。”
循着视线看过去，周璧如站在水阁内，似是闹脾气，王疏雨涎着张驴脸，极尽耐心地哄她。
杨韵啧啧两声。
温少辞斜睨了一眼，他立刻闭上嘴。
杨韵固然没将话说到明面儿上，可在外人看来，王疏雨其貌不扬，周璧如沉鱼落雁，这两人极不相配。
陆宫梓朝杨韵勾了勾食指：“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杨韵凑头过来，以极小的声音极为夸张地说：“暗通款曲，珠胎已结。”
不等陆宫梓反应，温少辞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未免太过分！”
杨韵使劲挣扎：“我娘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只看她走两步，就知道她是不是黄花闺女，再走两步……”
清冷的眸子里射出迫人的寒光。
杨韵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
杨夫人足不出户，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外界的消息。
也就是说，这件事在妇人圈里算是公开的秘密。
温少辞松开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夸王疏雨聪明，还是骂他蠢。
从前青梅竹马，却是定不下亲事，除去周家看不上的缘故，大抵是周璧如自己不情愿。
现在忽然情愿了。
要说她不是为了脱困而利用王疏雨，温少辞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王疏雨约莫心中有数，才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防着周璧如过河拆桥呢。
陆宫梓：“情之所至，倒也寻常。”
视线垂下，温少辞盯着地上的鹅卵石。
出家人尚且做不到清心寡欲，何况凡夫俗子。
这道理他懂。
可是，感情经得过如此算计吗？
都说旁观者清，温少辞却看不透，围在他身边的同窗好友，有人终成眷属，有人劳燕分飞。
算计无处不在，唯独缺少一颗真诚的心。
一角红衣闯进视野，温少辞抬眸，见陆宫梓眼里全是担忧。
“人各有志，各安天命，你没有三头六臂，别再管他们。”
锦帕抚上脸颊，传来丝丝凉意。
温少辞后知后觉，竟是流了满头大汗。
杨韵长于妇人之手，看多了豪门龌龊，早已见怪不怪：“谁家没点事儿，且看开一些，日子也好过一些。”
温少辞不禁好笑：“难得说一回正经话。”
话毕，他牵住陆宫梓往花厅的方向走。
开席的时辰快要到了，园子里还能瞧见不少人影。
“啊——”
一声尖叫响起。
·
锦绣阁内，小丫鬟抖着手指向王宝环：“奴婢推门进来的时候，瞧见胡公子躺在地上，宝儿小姐站在旁边。”
温少辞蹲下身子，伸手去探胡善听的鼻息。
已然没了呼吸。
周璧如拿帕子抹泪：“宝儿妹妹，再怎么痛恨胡公子退亲，也不能杀他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王宝环愣在那里，似是被吓着了：“我不是……”
她不是故意的，周璧如说有要事相商，约她在锦绣阁见面。
她刚进屋子，胡善听就扑了过来。
她拼命挣扎，胡善听竟撞上桌角倒地不起。
王宝环心神俱裂。
她杀了人！
周璧如：“胡公子有举人功名在身，遮，是遮不住的，宝儿妹妹，我劝你尽快投案自首。”
听了这话，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王太守一手遮天，定要包庇王姑娘。”
“杀人乃是重罪，太守大人怎么舍得砍亲闺女的脑袋。”
……
温少辞眉头紧锁。
依照眼下的情形，如果不能尽快找出真凶，就算事后洗刷了冤屈，也会是王宝环一生难以去掉的污点。
“人是我杀的，不是王姑娘。”
张祺从人群中挤出来。
“胡善听欲坏王姑娘名节，我一时失手，才错杀了他。”
王宝环抬起眸子，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周璧如冲小丫鬟一扬下巴：“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瑟缩在角落里，闻言战战兢兢地开口：“奴婢不曾瞧见这位公子。”
张祺早有准备：“我刚跑出去找大夫，你就进了锦绣阁，今日是王老太爷五十大寿，你不到前头帮忙主家，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看了一眼周璧如，道：“早些时候姑娘在这间屋子小睡了一会儿，落下了东西，奴婢过来找。”
“你不是王家下人？”温少辞问。
她称呼周璧如“姑娘”，自是周家的丫鬟。
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王宝环冲到了周璧如跟前：“是你约我来此，是你害我！”
周璧如捂住胸口，一副受惊害怕的模样：“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我和子玉哥哥也定下婚约，何必大费周章害你！宝儿妹妹，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也不能胡乱攀扯，你说我约你来此，可有证据？”
王宝环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团。
周璧如抢先一把抓过来，打开展示在众人跟前：“大家瞧仔细了，这上头可有我的名讳？”
不知道是谁多嘴了一句：“看字迹，倒像男子所书。”
在场宾客或多或少听说过王家退亲的缘由。
无论是因爱生恨，还是相约私会，总之此事和王宝环脱不开关系。
张祺急得不行：“是我推了他，人是我杀的！”
“不对。”
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捻了捻，温少辞语气笃定。
“张祺不是凶手，表妹也不是。”
周璧如：“温公子何出此言？”
清冷的眼眸扫向地上的尸体，温少辞缓缓开口：“看了不就知道。”
方才还没有显现出死相的胡善听，此刻竟是七窍流血。
周璧如长叹一声：“胡公子死得冤啊……”
“他会流血，是因为颅内有伤，”温少辞打断她的话，“血色发黑，是因为中毒而亡。”
中毒？王宝环仔细回想方才。
当时情况危急，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是胡善听忽然松了手，这才能趁势推他一把……
周璧如脸色微变：“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除了宝儿妹妹，旁人没有机会下毒。”
温少辞：“周姑娘也进过这间屋子，胡善听就是在那时被你下了毒。”
“温公子与宝儿妹妹是表亲，你想袒护她，我可以理解，只是，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周璧如捏紧了帕子。
那东西早就消失，谁也不可能找得出证据。
温少辞直直盯着她：“周姑娘，你唇上的口脂去哪了？”
为了确保腹中胎儿安稳，妇人在孕期很少很少化妆，似今日这般场合，顶多薄施脂粉而已。
周璧如却涂了十分艳丽的口脂。
但凡之前见过她的宾客，大多对此还有印象。
而现在，周璧如的嘴唇非常素净。
温少辞举起右手，指尖残留两点红印。
“毒药下在口脂里，毒从口入，如此，便是胡善听真正的死因。”
“岂不是要嘴对嘴？”
宾客之中又是一片哗然。
今日这份子钱给得真真值，白看了这么一大场热闹。
未来嫂子陷害未来小姑子，还将未来小姑子的前未婚夫用这般香艳的方式杀害。
简直可以承包全城百姓一整年的谈资。
忽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王太守姗姗来迟：“周璧如，你可认罪？”
未来儿媳和亲生女儿，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不管周璧如有没有下毒害人，凶手只能是她。
周璧如还想狡辩，瞧见陆宫梓进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两名家丁架着一名小厮上前。
小厮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是周小姐叫小的悄悄带胡公子进来，小的不知道他会死，这和小的无关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陆宫梓小跑向温少辞：“我按你说的，把所有出口堵死，只许进不许出，果然就逮住了他……”
小厮在逃跑的过程中掉出来一包金银首饰，其中有一锭银元宝，上头刻着宣平侯府的印记。
周璧如望向王宝环，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本该嫁入临安侯府，好生做我的侯夫人，是你，害我只能委身于你哥哥！还有胡善听，你们害我至此，我——”
陆宫梓眸光微动，但见周璧如趁着众人被她的话引去注意力的时候，飞身扑向王宝环，手里捏着一枝金钗，对准王宝环的脸蛋就要划下。
温少辞注意到她的动作，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拉过王宝环，堪堪把人救下，周璧如却是卷土重来。
陆宫梓抬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
哐当一声，金钗落地。
双手捂住肚子，周璧如眼底满是疯狂：“子玉哥哥，他杀了我们的孩儿，你要替孩儿报仇！”
血色染红了裙摆。
温少辞暗暗叹气，来得真不是时候。
刚刚进门的王疏雨气血上涌，抡起拳头朝陆宫梓冲了过来。
他虽年长几岁，却是文不成武不就。
温少辞两招就放倒了他。
“你冷静点，孩子不是你的。”
话音刚落，王疏雨果然不挣扎了。
和周璧如的那一回，一直是心底隐隐的刺，他并非初尝人事，能够感受到些许差别。
温少辞原本只是猜测，见了王疏雨这样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而周璧如的话，更是将此事一锤定音。
“看到你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我宁可死也不要怀上你的种！”
王家老宅新粉刷过，花厅内摆满鲜花，浓郁的花香夹杂石灰味儿散发出来。
温少辞皱了皱鼻翼，拉着陆宫梓去逛园子。
来到外边，陆宫梓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你舅舅面儿挺大，来了这么多人。”
温少辞：“外祖从前是金陵知府，十几年的父母官……”
金陵知府一职，几乎被王家弄成变相的世袭，到了舅舅这一辈，更是升任太守，掌管整个江宁郡。
可惜表哥至今未能考中举人。
举人有资格参与选官。
虽说考不上也不影响王疏雨出仕，到底不够名正言顺，将来的出息也有限。
陆宫梓微微一笑：“你肯定能考上，届时我在圣上跟前替你美言。”
乡试当然十拿九稳，温少辞躬身一礼：“那我先行谢过陆同学。”
陆宫梓还了一礼：“温同学客气。”
“还没摆酒呢，怎么就拜上堂了？”
杨韵摇头晃脑地走上前。
陆宫梓美眸瞪圆，转身自走了。
温少辞紧跟而上。
“嗳，分桃断袖古已有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躲什么！”
听着杨韵在背后大声嚷嚷，温少辞顿住脚步，转身杀了回来：“你再胡说八道，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杨韵讪然道：“开个玩笑嘛，你们俩的事儿，书院里谁不知道。”
“知道的人那样多，怎生你偏要说出来，”陆宫梓上前两步，抬脚去踢他的膝盖，“你呀，迟早有一天死在这张嘴上。”
杨韵挨了她一脚：“我又不傻，分寸还是有的。”
见状，温少辞心口微微泛酸，拉了陆宫梓的小手打算走。
杨韵望向不远处，喃喃自语：“才两个月，果然看不出什么。”
循着视线看过去，周璧如站在水阁内，似是闹脾气，王疏雨涎着张驴脸，极尽耐心地哄她。
杨韵啧啧两声。
温少辞斜睨了一眼，他立刻闭上嘴。
杨韵固然没将话说到明面儿上，可在外人看来，王疏雨其貌不扬，周璧如沉鱼落雁，这两人极不相配。
陆宫梓朝杨韵勾了勾食指：“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杨韵凑头过来，以极小的声音极为夸张地说：“暗通款曲，珠胎已结。”
不等陆宫梓反应，温少辞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未免太过分！”
杨韵使劲挣扎：“我娘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只看她走两步，就知道她是不是黄花闺女，再走两步……”
清冷的眸子里射出迫人的寒光。
杨韵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
杨夫人足不出户，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外界的消息。
也就是说，这件事在妇人圈里算是公开的秘密。
温少辞松开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夸王疏雨聪明，还是骂他蠢。
从前青梅竹马，却是定不下亲事，除去周家看不上的缘故，大抵是周璧如自己不情愿。
现在忽然情愿了。
要说她不是为了脱困而利用王疏雨，温少辞再想不出别的理由。
王疏雨约莫心中有数，才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防着周璧如过河拆桥呢。
陆宫梓：“情之所至，倒也寻常。”
视线垂下，温少辞盯着地上的鹅卵石。
出家人尚且做不到清心寡欲，何况凡夫俗子。
这道理他懂。
可是，感情经得过如此算计吗？
都说旁观者清，温少辞却看不透，围在他身边的同窗好友，有人终成眷属，有人劳燕分飞。
算计无处不在，唯独缺少一颗真诚的心。
一角红衣闯进视野，温少辞抬眸，见陆宫梓眼里全是担忧。
“人各有志，各安天命，你没有三头六臂，别再管他们。”
锦帕抚上脸颊，传来丝丝凉意。
温少辞后知后觉，竟是流了满头大汗。
杨韵长于妇人之手，看多了豪门龌龊，早已见怪不怪：“谁家没点事儿，且看开一些，日子也好过一些。”
温少辞不禁好笑：“难得说一回正经话。”
话毕，他牵住陆宫梓往花厅的方向走。
开席的时辰快要到了，园子里还能瞧见不少人影。
“啊——”
一声尖叫响起。
·
锦绣阁内，小丫鬟抖着手指向王宝环：“奴婢推门进来的时候，瞧见胡公子躺在地上，宝儿小姐站在旁边。”
温少辞蹲下身子，伸手去探胡善听的鼻息。
已然没了呼吸。
周璧如拿帕子抹泪：“宝儿妹妹，再怎么痛恨胡公子退亲，也不能杀他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王宝环愣在那里，似是被吓着了：“我不是……”
她不是故意的，周璧如说有要事相商，约她在锦绣阁见面。
她刚进屋子，胡善听就扑了过来。
她拼命挣扎，胡善听竟撞上桌角倒地不起。
王宝环心神俱裂。
她杀了人！
周璧如：“胡公子有举人功名在身，遮，是遮不住的，宝儿妹妹，我劝你尽快投案自首。”
听了这话，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王太守一手遮天，定要包庇王姑娘。”
“杀人乃是重罪，太守大人怎么舍得砍亲闺女的脑袋。”
……
温少辞眉头紧锁。
依照眼下的情形，如果不能尽快找出真凶，就算事后洗刷了冤屈，也会是王宝环一生难以去掉的污点。
“人是我杀的，不是王姑娘。”
张祺从人群中挤出来。
“胡善听欲坏王姑娘名节，我一时失手，才错杀了他。”
王宝环抬起眸子，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周璧如冲小丫鬟一扬下巴：“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瑟缩在角落里，闻言战战兢兢地开口：“奴婢不曾瞧见这位公子。”
张祺早有准备：“我刚跑出去找大夫，你就进了锦绣阁，今日是王老太爷五十大寿，你不到前头帮忙主家，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看了一眼周璧如，道：“早些时候姑娘在这间屋子小睡了一会儿，落下了东西，奴婢过来找。”
“你不是王家下人？”温少辞问。
她称呼周璧如“姑娘”，自是周家的丫鬟。
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王宝环冲到了周璧如跟前：“是你约我来此，是你害我！”
周璧如捂住胸口，一副受惊害怕的模样：“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我和子玉哥哥也定下婚约，何必大费周章害你！宝儿妹妹，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也不能胡乱攀扯，你说我约你来此，可有证据？”
王宝环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团。
周璧如抢先一把抓过来，打开展示在众人跟前：“大家瞧仔细了，这上头可有我的名讳？”
不知道是谁多嘴了一句：“看字迹，倒像男子所书。”
在场宾客或多或少听说过王家退亲的缘由。
无论是因爱生恨，还是相约私会，总之此事和王宝环脱不开关系。
张祺急得不行：“是我推了他，人是我杀的！”
“不对。”
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捻了捻，温少辞语气笃定。
“张祺不是凶手，表妹也不是。”
周璧如：“温公子何出此言？”
清冷的眼眸扫向地上的尸体，温少辞缓缓开口：“看了不就知道。”
方才还没有显现出死相的胡善听，此刻竟是七窍流血。
周璧如长叹一声：“胡公子死得冤啊……”
“他会流血，是因为颅内有伤，”温少辞打断她的话，“血色发黑，是因为中毒而亡。”
中毒？王宝环仔细回想方才。
当时情况危急，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是胡善听忽然松了手，这才能趁势推他一把……
周璧如脸色微变：“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除了宝儿妹妹，旁人没有机会下毒。”
温少辞：“周姑娘也进过这间屋子，胡善听就是在那时被你下了毒。”
“温公子与宝儿妹妹是表亲，你想袒护她，我可以理解，只是，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周璧如捏紧了帕子。
那东西早就消失，谁也不可能找得出证据。
温少辞直直盯着她：“周姑娘，你唇上的口脂去哪了？”
为了确保腹中胎儿安稳，妇人在孕期很少很少化妆，似今日这般场合，顶多薄施脂粉而已。
周璧如却涂了十分艳丽的口脂。
但凡之前见过她的宾客，大多对此还有印象。
而现在，周璧如的嘴唇非常素净。
温少辞举起右手，指尖残留两点红印。
“毒药下在口脂里，毒从口入，如此，便是胡善听真正的死因。”
“岂不是要嘴对嘴？”
宾客之中又是一片哗然。
今日这份子钱给得真真值，白看了这么一大场热闹。
未来嫂子陷害未来小姑子，还将未来小姑子的前未婚夫用这般香艳的方式杀害。
简直可以承包全城百姓一整年的谈资。
忽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王太守姗姗来迟：“周璧如，你可认罪？”
未来儿媳和亲生女儿，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不管周璧如有没有下毒害人，凶手只能是她。
周璧如还想狡辩，瞧见陆宫梓进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两名家丁架着一名小厮上前。
小厮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是周小姐叫小的悄悄带胡公子进来，小的不知道他会死，这和小的无关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陆宫梓小跑向温少辞：“我按你说的，把所有出口堵死，只许进不许出，果然就逮住了他……”
小厮在逃跑的过程中掉出来一包金银首饰，其中有一锭银元宝，上头刻着宣平侯府的印记。
周璧如望向王宝环，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本该嫁入临安侯府，好生做我的侯夫人，是你，害我只能委身于你哥哥！还有胡善听，你们害我至此，我——”
陆宫梓眸光微动，但见周璧如趁着众人被她的话引去注意力的时候，飞身扑向王宝环，手里捏着一枝金钗，对准王宝环的脸蛋就要划下。
温少辞注意到她的动作，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拉过王宝环，堪堪把人救下，周璧如却是卷土重来。
陆宫梓抬起一脚，直接将人踹飞。
哐当一声，金钗落地。
双手捂住肚子，周璧如眼底满是疯狂：“子玉哥哥，他杀了我们的孩儿，你要替孩儿报仇！”
血色染红了裙摆。
温少辞暗暗叹气，来得真不是时候。
刚刚进门的王疏雨气血上涌，抡起拳头朝陆宫梓冲了过来。
他虽年长几岁，却是文不成武不就。
温少辞两招就放倒了他。
“你冷静点，孩子不是你的。”
话音刚落，王疏雨果然不挣扎了。
和周璧如的那一回，一直是心底隐隐的刺，他并非初尝人事，能够感受到些许差别。
温少辞原本只是猜测，见了王疏雨这样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
而周璧如的话，更是将此事一锤定音。
“看到你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我宁可死也不要怀上你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