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薇低下头,使劲咬着嘴唇,强忍住泪意道:“是。”

    温少离脸色煞白。

    温少辞暗叹一口气,他已尽了最大努力,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温少离赶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老太太趁热打铁,与颜薇敲定退婚之事:“离哥儿与大姑娘八字不合,从前的婚约自然作不得数,这庚帖——”

    颜老太太盯着温少离,见他一言不发,心中那点幻想彻底烟消云散。

    “且慢!”她道,“分明是你们家不义在先,我们家不担此污名。”

    对外说是八字不合,图的是两家各打五十大板,可女子不比男儿,英国公身负克妻之名,依旧娶妻纳妾,姑娘家的八字出了问题,要说亲可就难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正欲反驳,温少离抢先出声:“颜姑娘,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颜薇含着眼泪,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待颜家人离开,老太太笑道:“离哥儿,你不必插手,此事祖母会处理好的。”

    温少离并不理会,他上前两步,对着温少辞俯身一拜:“本是二弟的好日子,是兄长连累了你。”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温少辞一把扶住他,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前世,温少离与颜薇修成正果,夫妻和乐,羡煞旁人。

    今生的改变太多,以至于他这个重生者也无法预料。

    翌日,颜家便收到了温少离的“交代”。

    崇仁帝大喜过望,在朝堂上,连连称赞英国公教子有方。

    老太太得知此事,两眼一黑,再度中风。

    ·

    满堂春。

    宋昭苏笑着点头:“令兄忠肝义胆,只恨相见太晚。”

    今日早朝,崇仁帝御笔一挥,准了温少离自请从军的折子。

    折子里,温少离深悔饱食终日,愧对皇恩,巴蜀失地未收,福建海匪猖獗,他自愿投身行伍,洒尽满腔热血。

    退亲,反而变成一桩好事,参了军,便是前途未知、生死未卜,何必白白耽误姑娘家的大好年华。

    温少辞饮尽一杯酒,缓缓开口:“兄长未曾出过远门,烦请令尊多加照应。”

    对于温少离的打算,他是半点不知情,如今已然这般,再追究也是无用,何况温少离连家都没有回,单枪匹马,直奔福建而去。

    纵然温少辞想做点什么,也找不着人。

    宋昭苏举杯同饮:“你我私交甚笃,不然,圣上也不会作此安排,我父亲向来喜欢揣度圣意,必不会叫你失望。”

    温少辞应声:“多谢。”

    宋昭苏沉默着。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诡异起来。

    温少辞便明白了,宋昭苏有话要说。

    对坐许久,宋昭苏长长叹了一口气:“秋翎,在京城。”

    温少辞笑逐颜开,说起话来竟是有些吃味:“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反而去找你?”

    宋昭苏欲言又止。

    温少辞立刻摆正脸色:“宋昭苏,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宋昭苏又是一叹:“他不曾找过我,我也不知他何时来京……”

    前几日,宋昭苏进宫面圣,无意间瞧见秋翎在忠顺门当值,可惜时间紧,来不及打招呼,事后越想越不对劲,便悄然调查了一番。

    “他中了武举?”温少辞难掩惊讶。

    秋家尚武,秋翎高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来京至少两月有余,竟是半点风声也不漏。

    宋昭苏微微蹙眉:“他立志上阵杀敌,如今不去五军营,却窝在宫里当侍卫,其中必有蹊跷。”

    温少辞算是明白宋昭苏为何找上自己了。

    宫里的事,外人难以插手,得找赵临欢帮忙。

    “行,等见过公主,我再跟你说。”他道。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锣鼓声和鞭炮声。

    温少辞望向窗外。

    是百姓在为端阳帝姬送行。

    赵珠一身玄色袍服,骑在枣红马上,神色阴郁。

    联想那日赵琰与端阳帝姬的暧昧情愫,温少辞忽然想明白一切,忍不住十分好笑。

    这一世,赵珠竟做了赵琰的替身!

    也是,为人替身的滋味,他的确应该好好尝一尝。

    夕阳西下,长街恢复如初。

    雅间的门被打开。

    临走前,宋昭苏颇为忧虑地道:“秋翎他……心悦姜同学。”

    温少辞惊得往后退开一步:“什么时候的事?”

    宋昭苏翻了个白眼。

    温少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时候的他,心思全在赵临欢身上,如何顾得上旁人的风月。

    等到十月末,天上刚落完一场雨,宋昭苏出现在清源侯府。

    温少辞摇了摇头,打发人离开。

    事实上,他比宋昭苏还要着急,赵临欢不知在瞎忙些什么,尚未召他进宫,而当等待得最后一丝耐心耗光时,宫里来人了。

    同样的,谈到秋翎,赵临欢亦是一脸莫名:“我与他形影不离,怎生不晓得他的心思?”

    温少辞当即沉下脸:“你几时与他形影不离!”

    赵临欢笑着递了盏茶给他:“咱们那时候组马球社,一起玩乐一起喝酒,好不快活。”

    清冷的眼眸染上回忆,温情乍现。

    温少辞挑眉:“如果他当真为姜同学而来,恐怕要怨恨上我们。”

    姜姝假死脱身,本属欺君之罪,如今又是杳无音讯,就算据实以告,秋翎也不会信。

    赵临欢挺起胸膛,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轻轻晃动,光彩照人。

    “怨我恨我都随他,我自问心无愧。”

    她的声音清晰且平静,并非在说服谁。

    姜姝对“陆宫梓”的情意,足以叫她铭记于心,可感动不等于爱。

    拒绝,是对姜姝最好的尊重。

    温少辞当然站在赵临欢这边,“陆宫梓”对姜姝仁至义尽,而且逼迫姜姝“假死”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们,是赵珠。

    “同窗一场,希望他不要糊涂至此。”温少辞说到这里,伸手牵住赵临欢的衣袖,“我与公主,好久不见。”

    他盯着她的桃花眼,目光灼灼。

    赵临欢垂了双眸,白生生的小脸渐渐染上红晕,良久,她才轻声道:“父皇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是,宫中对于此事秘而不宣,看来崇仁帝的病情不容乐观。

    温少辞不甚在意,放柔了声音宽慰她:“圣上春秋鼎盛,公主不必太过忧心。”

    赵临欢点点头:“已经好转了许多。”

    温少辞算一算日子,崇仁帝病了有月余,他此番能够进宫,大抵出自圣意。

    果不其然,吃过一盏茶后,黄公公便来请人。

    “少卿大人,圣上召见你呢。”

    不等赵临欢起身,黄公公又加了一句:“公主连日辛苦,圣上特意嘱咐多加休息。”

    温少辞见状,越发确定心中所想。

    太极殿,后殿内。

    一阵淡淡的药味儿飘荡而来,接着,赵琰身穿淡紫色锦衣,慢悠悠地跨过门槛。

    温少辞规矩行礼。

    赵琰脚下不停,擦肩而过时,丢下一句话来:“父皇尚未痊愈,莫要待太久。”

    温少辞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重生所带来的先机,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寝殿里暖意融融,宫人们全部退了出去。

    崇仁帝靠在卧榻之上,双颊凹陷,面色素白,唯有桃花眼里的光,比红宝石的光还要明亮。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温少辞:“你可知朕为何召见你?”

    温少辞斟酌片刻:“不知。”

    崇仁帝静静地盯着他,倏尔冷笑一声:“朕为你取字‘谨言’,的确字如其人。”

    温少辞心口猛的一跳,而后直挺挺地跪下去:“陛下受命于天,自是长命百岁。”

    崇仁帝听罢,兀自失了一会儿神。

    “罢了,你下去吧。”他叹道。

    秋风萧瑟,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赵琰临风而立,衣角上下翻飞,竟有几分慌乱。

    “父皇是什么时候……”

    温少辞不假思索:“崇仁十六年。”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表达了一代帝王的死期。

    五年,还剩五年。

    饶是做足心理准备,赵琰依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日子是——”

    话音嘎然而止,他摆了摆手。

    “不必说了,我不想听。”

    温少辞安安静静地站着,他年幼丧母,对赵琰的心情多少能够感同身受。

    “命运并非不可更改,孤便是最好的例子,父皇他,一定也可以。”

    赵琰急切地求证。

    温少辞微微颔首:“尽人事,听天命。”

    前世,崇仁帝是病逝,并非意外和人祸。

    今生,依旧按照这样的轨迹在走,改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琰失落地喃喃:“别告诉姐姐。”

    温少辞默然。

    赵临欢之于他,是前世今生最大的渴求,而那段为人替身的时光,是心底深处最大的隐秘。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

    崇仁帝生病的风声渐渐传了出来,朝堂政务悉数交由赵琰处理,宫内宫外人心惶惶。

    尤其赐婚的圣旨传到清源侯府,众人纷纷怀疑圣上命不久已,这才抓紧时机替六公主定下终身。

    山雨欲来风满楼。

    深感皇家水深的同时,温少辞欣喜若狂地接了圣旨。

    历经两世,他终于要与赵临欢结成夫妻。

    相依相伴,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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