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传书,万里寄情。

    姜时序转着手里的不知名的花儿,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像傻子似的笑了这么久。

    她小心仔细的把花夹在信中又放回到信封里收好,在书案上铺纸硕墨,笔尖舔了七八次墨却都没有下笔,直到墨水顺着笔尖滴到纸上染出一片洇晕,她怔愣住,随即顺着这片洇晕撂开笔尖游龙画凤的画了几笔。

    放下笔后,她把信拿到面前吹了吹,才小心叠好,装进信封里用蜡油封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从头上摘下一只芙蓉簪子在封口上印了上去。

    姜时序不知帽儿山距离京中有多远,但萧乘渊和她传信到是从来不曾间断,两日一次。

    到长公主府已经有六日了,除了第二日给长公主请过安后再就没有见过她,仿佛这偌大的长公主府里住的只有她一人似的。

    今日夜里,按例给萧乘渊回了信,才送到茜桃那往回返时绕过长廊时顿住脚步,廊沿边上的树枝上竟挂着一块碎布片。

    按时说长公府里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这块布料是谁走的急不小心刮上去的竟未发觉,姜时序撑着柱子探身将布片扯下来拿在手里仔细观察。

    “想什么呢?”旁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有这么难以辨认么?”

    姜时序看的专注听到声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顺着那人的话便答道:“倒不难认,看这料子像是......”

    她反应过来往后让了让,满脸防备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在这?”

    兰褚没有搭话,挑着眉将大半身子都探过来,就在脸都快贴到姜时序身上时才顿住,“这块布......和我身上的好像,你瞧是不是?”说着,他又用眼神示意引着姜时序去看那刮破的地方。

    他的衣角确实有被刮破的痕迹,颜色布料也都对的上,“你说是就是吧,”姜时序瞟了一眼就知道他说的假话,不过她不想掺和他们这些事情并不打算戳破他的谎言。

    “你这人......”兰褚知道她这是没信,叹了口气懒懒的说道:“看破不说破懂吧?”说着做了个封喉的动作。

    他今日打扮不同以往,头发束起却未着冠,穿着大梁男子样式的衣裳,通身月白色的长袍,袖口镶嵌着精致的竹叶花纹,腰间系着一块芙蓉玉佩,贵气又华丽。

    以往狂妄不羁总让人觉得他年岁不大,如今这副打扮反倒衬的他稳重几分,他最多也就十七岁?姜时序猜测着,只是他一张口,那点猜测都随之破灭。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我懂,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她不愿搭理自己,兰褚气的发笑,“从前见到本王还一口一个尊称,如今却是连个称呼也没有,怎么说我们是也是同经生死的关系,你这般无情,当真伤我的心。”

    他这个难缠又惯没个正经,姜时序自然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听到他把同经生死几个字咬的重又有些不自在,“从前是在宫中,如今你我皆算是长公主府里的客人,更何况王爷不是让我看破不说破么?”

    她边说着话边用余光往后院瞄了瞄,似是威胁,又像是劝慰似的说道:“天色不早了,这会闹腾起来只怕会惊动长公主。”

    “恩,”兰褚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坠在腰间的芙蓉玉佩,接着又说道:“怎么每日给那个太子写信倒是有那么多可说的?”

    看到这么明显的暗示姜时序挑起眉头,以为她的信件都被他偷看过,不免有些恼怒,可偏这副生气恼怒的样子也是极其俏丽的,反倒引的人想多看两眼。

    姜时序脸上的愤怒毫不遮掩,兰禇这才收起嬉笑拦住要走的人,“本王再如何也不会自降身份去偷看别人的信,更何况你封的那样严实。”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你说太子会不会在剿匪途中遭遇不测身亡?”

    听到这话,她极快的看了兰褚一眼,他背光而立,此时的表情看上去阴恻可怖,难不成他们来大梁并非是因为长公主?

    正胆战心惊时,碧儿从东院往这边绕,许是听到了响动,走过来时低声问了句:“是姑姑在廊下吗?”

    “是我,”姜时序转身之际让自己冷静下来,兰褚不知道裴铭是萧乘渊的人,可她知道,就算兰褚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长公主这个时候生事。

    她不想再和兰褚纠缠下去,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和碧儿回去,可才一动就被兰褚拉住腕子。

    “你干什么?”姜时序压低声音,烦闷道:“碧儿过来了你还不走,仔细着这事闹开,还是王爷觉得皇上在长公主府里不会安插眼线?”

    这话一出,兰褚瞪着眼睛看着她,直到碧儿的脚步声迫近,他才冷着声音轻言慢语的说:“一个奴婢而已,她撞上来也只能怪她命短。”

    “你敢!”

    “本王如何不敢?!”兰褚从身侧抽出匕首,脸上浮现一股狠劲儿,歪头瞧向姜时序很无赖的问:“你跟我走还是看着她死?”

    姜时序偏不信他的邪,一把拨开他的钳制,“那你就弄死我们!”

    兰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大摇大摆的从自己面前走开,也不知她是性子倔还是她把自己拿捏住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反正他也有的是时间,晚上不行就白天。

    接下来这几日,兰褚就像幽魂一样,只要姜时序抬眼就一定能看到他的身影。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满眼欢心,一个是满眼厌恶。

    兰褚知道自己理亏,放下身段和她解释,姜时序不想理他却也不敢太过火,忍了半晌才不咸不淡的说道:“王爷,投其所好也不是你这么个投法,更何况我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什么是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兰褚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就是被萧乘渊占了先机,他心里不悦也没有说破,“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这几天没有收到萧乘渊的回信吧?”

    这正是姜时序这几日心烦的原因,现在被兰褚提起十有八九是知道些什么,她抿了抿唇脸上带了几分和悦,“王爷知道原因?”

    兰褚“啧”了一声,趁着她问讨利息似的贴近了些才点了点头,“本王先问你,萧乘渊真当上皇帝了你觉得你能成为宠冠六宫的那个么?”

    “.......”

    见她不说话,兰褚趁热打铁,“你若忍受不了,不如和我回东古,本王可以向你保证王帐之中仅你一个,绝无第二人怎么样?”

    “仅我一人?怎么其他的都睡在王帐外面?”

    “什么?”兰褚一愣,没想到话还能这么说。

    “太子殿下之于我就像是这生活中的一味盐,离开不能死,但却失了滋味。而于我而言滋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着。”

    兰褚猛地抬起头,似乎不太能理解姜时序的话,却又好像能够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出宫?”

    被人料中心思,姜时序不自然的挑了下眉,很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兰褚了然,笑了笑没再多说,“这几日太子是被绊住了。”

    “绊住?”姜时序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皇上那边有所动作?”

    萧乘渊能去剿匪就是皇上刻意安排,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个事东古人都知道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再一想如今长公主的情况,“东古该不会是和皇上联手了吧?”

    “是萧乘渊。”兰褚没卖关子,直接说道:“他和萧烁柔联手,都无需他亲自来言语我王兄自会帮忙。”

    说起长公主,兰褚面色讪讪中又夹杂丝得意,“既然是要帮忙没道理我们什么都不知情。”

    姜时序哼笑,“长公主如今这个情况,如果是萧乘渊当上皇帝只怕不会把长公主送去和亲的吧?”

    “哼,萧烁柔不喜欢东古,觉得那是个苦地方,”兰褚双手抱在胸前得意道:“不过我王兄自有办法。”

    姜时序弯起嘴角觉得以长公主的性子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别管旁人了,本王只告诉你一句,此次剿匪是萧乘渊故意而为,表面上是皇帝摆了他一道,实际上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是萧乘渊求之不得不假,可这一趟行进的也并非都顺利,姜时序这几日心神不宁,从那日起再未收到过萧乘渊的回信。

    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她倒是日日都写信,这些信送不出去便都被她收在屉子里,刚盒上屉子就听到碧儿急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

    “姑,姑姑,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姜时序眉心微动,急忙起身,期待又忐忑的往外走,“殿下回京怎么先来了这里?”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未卸甲的萧乘渊,甲胄不似刚穿上那日明亮蒙上丝污浊也许还带着丝血迹,但姜时序却也顾不得这些,只是对方似乎比她还要心急,生怕晚了眼前的人就会离开似的先一步将人揽入怀中。

    “殿下一切安好?”姜时序仰起头,能从她微开的衣领处看到锁骨下露出来的雪白的皮肤,萧乘渊居高看向她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咳了两声。

    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姜时序羞臊起来,萧乘渊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衣衫才将人松开,“傻话,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是,是奴婢糊涂了。”姜时序抿了抿唇,紧张羞涩的往后退了退。

    “关心则乱,我很高兴,”说完,他才转回身去看来人,谁知看清是谁后那双凌厉的眼睛冷了下来,“怎么?他每日都在这闲晃?”

    姜时序低下头,不敢看他,只能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兰褚脸色同样不好,毕竟进来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换成是谁心里都舒坦不了,可他却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很友好的冲着萧乘渊笑笑,“这几日都是本王陪伴阿序左右,今日还约了出去,殿下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萧乘渊根本没接他的茬儿,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带着姜时序准备回宫,兰褚看他这样便又笑着说道:“你这就急了?长公主还在前院等你。”

    提到长公主,萧乘渊顿住脚步,长公主必然是有话要和他说,不过他不肯把姜时序单独留在这里,“你和我一道去吧。”

    两人旁若无人的往前院走去,经过兰褚身边时姜时序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给了他个活该的眼神。

    去前院的途中姜时序还在纠结兰褚的话,想了想干脆直接挑明,“殿下,我这几日.......”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乘渊怎会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他转了转拉着姜时序的手腕很得意的笑起来,“你写的信我每日都会看几遍,你的心在我这,我都知道。”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萧乘渊直接抱着姜时序上马,太子剿匪这件事在京中早已是人尽皆知,出发时就有百姓沿街相送,此时回来的消息也早被传出。

    姜时序在马背上如坐针毡,偏萧乘渊毫无反应,仿佛周遭的议论声全不存在。

    好容易熬到宫门口萧乘渊把人接下来时忽地笑了,“脸怎么这么红?”

    姜时序顿了顿,才说:“殿下剿匪却带个女子回来只怕百姓要议论了。”

    萧乘渊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本宫还得去见皇上,让人送你回承华殿。”

    姜时序摇头拒绝,萧乘渊沉默片刻后点头应允。

    此行没能处掉这个人崇阳帝自然不快,他甚至都快怀疑萧乘渊是不是真的是命定的天子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难杀。就算没能要了命,也总该让他受重伤,可人却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

    崇阳帝冰冷的目光睃巡在裴铭和萧乘渊身上,好半晌才拍了几巴掌,兴致高昂道:“太子此次立了大功,朕心甚慰,论功当赏,只是朕一时也想不起要赏你些什么。”

    他轻描淡写的将话头揭过,“不过纯妃倒是提醒了朕,该是设宫宴好好庆助一番,你先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崇阳帝的反应和他料想的所差无几,还真是把表面功夫做到极致,他极其敷衍的躬了躬身退出殿外,就在裴铭随着太子的步伐退后时又被崇阳帝留了下来。

    宫宴之上都是外臣,姜时序不方便跟在近前侍奉便留在承华殿里当值 ,只有李福忠随侍。

    晚时,有宴前侍候的宫婢女跑到承华殿里来,姜时序站在一旁见来人是个面生的没有迎上去,但对方却直奔着她过来。

    “姜姑姑,殿下醉酒让奴婢过来请姑姑过去呢。”

    姜时序垂眼看向她没有动,也不说话,宫婢被她弄的有些不自然,谨小慎微的又说道:“姑姑不随奴婢一道去么?”

    “福公公不在殿下身边侍候么?”

    宫婢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也并不惊慌,垂头回道:“福公公在的,只是宫宴上不能随意离开,所以才叫了奴婢来传话。”

    “这位姑姑看着眼生,不知是在哪里当差?”

    宫婢伶俐,听到这话立刻笑着回道:“奴婢在尚食局当差,因见过姑姑去找刘掌印所以记得姑姑,不过奴婢不常在外走动,若不是宫宴也是轮不到我们当差的。”

    她口中的刘掌印是春蕊,半月前才升的职,她是知道的。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件殿下的外袍来。”

    宫中大宴,皆是朝臣,在场的除了太后、皇后及纯妃再无旁人。姜时序不能入席,只能在宴台下面等候,她才顿住脚步就被引路的宫婢唤住,“姑姑这里不可等人,你随奴婢去后面的暖阁处稍候吧。”

    “好。”

    姜时序应了一声,随着宫婢往后面的暖阁走去。

    “姑姑进去吧,奴婢还有差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姜时序不疑有他,推开暖阁的门进去,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寻常暖阁,她便在屋内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等候太子传诏。

    不知过了多久,姜时序只觉得有些眩晕,想要推开窗透透气可才起身就觉得浑身酥软,脚下飘然,呼吸连带着全身都犹如火烧般,燥热的紧。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时,听到哐当一声,暖阁的门不知被谁从外面大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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