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后,萧乘渊看着手中的圣旨眉头深锁,良久之后,他缓缓的吁出口闷气。

    萧乘渊来夺位之前便已经派人把各宫都看管起来,特别是太后那处,直到事成李福忠才协了圣旨去宣读。

    木已成舟,后宫的妃嫔们在如何不相信不情愿也只能认命,没得选择。

    在清点各宫人数后,李福忠冷汗都冒出来了,支支吾吾的禀报说:“回皇上的话,各宫人数都不缺,唯独承华殿里少……少了一个人。”

    萧乘渊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连眼睛都没睁开,“姜时序跑了?”

    李福忠不敢接话,低眉观察着他的脸色后赶紧说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不必了,”萧乘渊沉吟片刻睁开眼睛,之前的疲态一扫而空,“朕知道她的行踪,现在宫里乱,等一切都安定了在接她回来也不迟。”

    李福忠震惊,“难道皇上知道姜姑姑逃,离开皇宫的事?”

    萧乘渊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饿眼神,“去办正事吧,明日早朝之上一切都要尘埃落定。”

    另一边的姜时序逃到宫外后就直奔书局,人才从马车上下来就被言婉接住,两个人抱成一团。

    “没想到咱们还能有在宫外相见的时候。”

    “就算不是……到了年纪也会被放出来,难不成一把年纪了还能赖在宫里么?”姜时序又哭又笑的给言婉抹干净眼泪,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宽慰言婉。

    “平安出来就好,平安就好,”言婉点点头,赶紧拉着她往书局后院里走,“这地段虽不繁华,但生意也不错,之前都是按你的意思在经营,明日我就把账本给你拿过来。”

    “你急什么?我还能不相信你么。”

    她之前把宅子卖了又拿了些自己的积蓄才让言婉把这个书局买下来,她不方便出宫,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和她有关系,所以一直都交给言婉来打理。

    当初弄这么个书局不过是为了以后出宫有个糊口的营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言婉知道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点了点头,赶紧将人带进屋里。

    一切安排妥当后,言婉也没回去,打算晚上留下来陪着姜时序,她知道姜时序出来的蹊跷,虽然春蕊说的含糊,但她还是听出来怎么回事。

    夜里两个人坐在一起,言婉先开口说道:“我今日没让春蕊过来,我怕有人会跟着,明日再让她过来。”

    言婉一向心细,姜时序自然是放心的,“明日看情况再定春蕊是休沐时出宫探亲,按理明日是该回去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言婉问她。

    姜时序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明白言婉指的是什么。

    见状,言婉长指在她脑门上推了推,“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糊涂,你就不怕再被太子殿下找回去?”

    姜时序默然的摇了摇头,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在她心里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明日尘埃落定,萧乘渊当了皇帝,顾妧成了皇后,谁还会记得她是谁?

    到时候他们帝后和睦,举案齐眉,她过她的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姜时序高估了自己的心,接下来几□□中局势大变,江山易主。

    就算她不去听,不去想,也会有各种消息从四面八方的传进她耳朵里。

    尤其是当她听到新帝下旨昭告天下两个月后会举行大婚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她原本想去买些糕点给言婉带回去,可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家茶楼,她随便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偏巧今日说书先生说的竟是那一日她和萧乘渊一起听的故事。

    故事就快到了结尾,可姜时序突然就不想听到那个结局。

    正准备回去时,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一路上你都失神落魄的,怎么听到他要大婚了心里不舒服?”

    姜时序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出现的人是谁,“怎么大梁和东古即将开战,你是来自投罗网的么?”

    “啧,你不知道?那不是我王兄为了讨好长公主故意配合萧乘渊的,实际上不过是收了东古的一个小部族而已。”

    姜时序点点头,没有理他,拐进言婉爱吃的那家糕点铺子里。

    兰褚盯着她的背影不知生出什么想法来,见人走了远又跟了上去,“他大婚,你不想知道皇后是谁吗?”

    姜时序付钱的手一顿,兰褚顺势从袖口里摸出银子递给店家,“我可以告诉你,你绝对想不到她是谁。”

    “没兴趣知道,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姜时序幽幽的说。

    她语气里满不在意,表情也无甚变化,可兰褚看她泛红的眼睛明明就是快出来饿模样。

    姜时序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些难过,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垂下头深吸了两口气,笑着问兰褚,“东古好玩吗?”

    她这句话若不问出口,兰褚只怕都快要和她说实话了,“好玩,怎么不好玩。”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买的糖人儿,递到姜时序手里,“辽阔无垠的草原,雄壮的山鹰,到处都是自由,无拘无束不比大梁处处都要守着规矩。”

    是啊,大梁处处都要守着规矩。

    兰褚见她动心,嘴巴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东古的好。

    就快要到书局时姜时序停住脚步,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居处,“东古那么好,长公主怎么不愿意在那。”

    兰褚愣了愣,不自然的说道:“她不一样的。”

    姜时序说完就有些后悔,长公主和亲而去,必然吃了许多苦楚。

    “是我失言,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先回去吧。”

    搪塞之言兰褚一下就明白过来,他本不想戳穿他,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你的事,瞒不住我,自然也瞒不住他。”

    说完,兰褚转身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姜时序从后院回到书局,她才一进来言婉就探出头来左右观察后赶紧将门关上。

    “怎么了?”姜时序还以为是她是看到了兰褚,“路上遇到……”

    “阿序,今天有人在书局前面徘徊,人来人往的我也没在意,后来发现其中一个人看着面熟,我才想起来曾经在宫里见过那人,我怕是宫里有人出来查你的下落。”

    “宫里的人?”姜时序心惊肉跳,言婉能看着眼熟的必定是因为她夫君的缘故,再想到当初言婉的事又是顾妧。

    难不成是顾妧不想放过自己?

    “京城是待不得了!”

    “你得离京避一避了!”

    两人不谋合而,都觉得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可重点是天下之大她能避到哪里去?

    “不然你先去我老家避一避吧,”言婉说着结果她手里的东西,“你这买的什么?”

    姜时序叹了口气,“回来的路上给你买的糕点。”

    糕点!

    “言婉,我知道要去哪了”

    东古!

    顾妧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伸到东古去,而且书局有言婉管,她只要收钱就可以也不用担心生活。

    到了那边在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哪天顾妧以为自己消失了就放弃了也说不定。

    姜时序生怕打草惊蛇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她不想和兰褚有什么联系,所以只打算自己悄悄的离开。

    关贴是花了银子弄来的,名字不是她的,这样也不怕有人能查出来她的行踪。

    三日后,她简单的收拾好包袱,准备赶在城门刚开时离开。

    这一路上姜时序都觉得心里莫名的忐忑,果然才出了城门口就被兰褚缠了上来。

    他追到人后连马也不骑了,牵着缰绳咧着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明知故问,姜时序也不搭理他,只一味赶路。

    “你这要走到什么年月才能到东古呢?就算不去东古,真正离开京城也要好久,要是被发现了……”

    她不骑马,也不坐马车,就是为了看起来不显眼,也不会被刻意盘查。

    姜时序被他烦的不行,“只要你离我远点我一个人自然不会被发现。”

    “怎么不会?我不就发现你了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的很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个人是就伴一起赶路的人,也不知是姜时序被问的烦了,还是兰褚的耐心耗尽,两个人突然都停下来,看着对方不动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姜时序吊着眉梢看他。

    晨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脸上,细腻的皮肤越显通透,也不知是不是逆着光的原因,兰褚突然看不真切她,只有那双粉嫩的双唇格外真切。

    水润莹亮,像春日里的桃花,粉艳娇嫩。

    兰褚炙热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然,蹙着眉转身想要继续赶路,兰褚也没拦着她,见人走远后才咳了咳发紧的嗓子,翻身上马奔着那道背影又追上了去。

    到她身边时长臂一伸就将人带到马上,“我不想怎么样,现在就只想把你带离大梁,其余的事等到了东古再说。”

    他就是个疯子,姜时序挣扎起来,却引来兰褚的恐吓,“你再动我就把你打晕了直接带回去!”

    也不知是出于恐惧,或者是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姜时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沉默起来。

    可还没等兰褚高兴,他们就被一队人马追了上来,来人训练有素,黑压压一片向他们逼近,将他们团团围住。

    忽然,围成一片的骑兵们让出一条路来,身着帝服的萧乘渊驱马而来,看到两人共乘一骑时,嘴角泛起森然的笑意,“阿序,你这是要去哪啊?”

    姜时序没了反应,呆愣在原地,她以为围上来的是顾妧的人,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萧乘渊亲自来抓她。

    “她要和本王回东古!”兰褚辗动手中的缰绳,寻找能突围出去的机会。

    萧乘渊目光阴冷下来,翻身下马,盯着姜时序直接说道:“和我回去!”

    姜时序身子一软,从马上跌下来,多亏兰褚眼疾手快才将人扶稳,站稳后她对着兰褚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他扶着,然后转向萧乘渊,“敢问皇上想要如何处置我?”

    察觉她的语气不对,李福忠赶紧上前说道:“姜姑姑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当初你能出宫也是皇上默许的,那日......那日的事太过凶险,不然姜姑姑哪里能那样轻易出宫。”

    听到李福忠的话姜时序没有说话,依旧看向萧乘渊,就算她能出宫是得到他默许的,可眼下又要把自己抓回去是为什么?

    “敢问皇上,想要如何处置我?”

    萧乘渊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向看她聪明伶俐,怎么到了今日反倒不开窍,这些话他不愿说给旁人听,瞥了兰褚一眼,语气凉凉的说道:“这是大梁,朕已经对长公主格外开恩,准允驸马可以时时进京相伴,可这特权是给你王兄的,趁着朕心情尚可还不赶紧走?”

    兰褚气极,他没有办法在这些骑兵的包围下带走姜时序,更何况他也不能误他王兄的事。

    可他也知道,今日一走,再也没有机会能带走姜时序,他定了定神,看向姜时序还是问出那句明知道答案的话,“你可愿意和我走?”

    萧乘渊已经给过兰褚机会,此时正拿阴鸷的眼神盯着他,周围的骑兵瞬间戒备起来,只听刷地一声,都拉开了弓箭,仿佛只要姜时序一张口,兰褚就会被万箭穿心。

    “阿序,”萧乘渊缓了神色,对着姜时序伸出手,“我们回去了。”

    姜时序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她知道在这里萧乘渊要想杀掉兰褚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兰褚自己也清楚。

    正在僵持之时,李福忠轻声提醒道:“姜姑姑,皇上政务缠身实在担搁不了太久。”

    姜时序叹了口气,看也没看兰褚垂着头往萧乘渊的方向挪步。

    见人肯回来,萧乘渊挥了挥手,围着兰褚的人散开,放任兰褚离开。

    人一走,姜时序便又立在不远处不再上前,萧乘渊不喜欢她这样躲着自己,却也实在不明白她在别扭什么,明明宫变之前两人还是好好的。

    这和他所预想的完全不同,他听到姜时序和兰禇搅在一起时就气极了,听到两个人要一起离开大梁时更是怒火中烧,放下所有的事情带兵追了过来。

    来时他便想着,哪怕是追到东古也要将人追回来!

    姜时序不解,萧乘渊更不解,两人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福忠打量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大气都不敢出,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就看到了自己袖口里装着的圣旨。

    他赶忙走上前,将圣旨抽出来呈在萧乘渊面前,然后说道:“皇上,这是您给姜姑姑的圣旨,是否现在宣读?”

    萧乘渊突然就懂了,怪不得姜时序会问自己如何处置她,敢情是以为自己要责罚她。

    他蓦然安静下来,他到底对她做过什么事情,竟会让她这样以为自己。

    圣旨的内容与诏告天下的那道大婚的旨意一般无二,只不过这道圣旨上写了姜时序的名字。

    圣旨宣读完,姜时序愣在原地,即不领旨,也不谢恩。

    “阿序?”萧乘渊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她才“啊”了一声,有了反应。

    虽然回过神来,可是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圣旨里写的内容。

    “你是不是在气那日顾妧去承华殿的事?”萧乘渊缓下语气,用轻哄的语气问她,“那日的事朕是怕打草惊蛇,这是朕的错,朕曾经说过不瞒你的。”

    他这样认错还是头一遭,他敢说,旁人都不敢听。

    姜时序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当上皇后,更没想过他追着自己过来并不是替顾妧出气,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忐忑慌乱,书里明明写着他上位后,自己是如何惨死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小心翼翼求生。

    可从未想过,他从前说过的话竟都是真的。

    她不敢置信的抬眼,盯着萧乘渊的眼睛,开口却是问他,“你当真不是为了顾妧来杀我的?皇后不是顾妧?”

    萧乘渊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好气又有些心疼,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从前是不是对她太过苛责,所以她才会有这样蠢念头。

    他心心念念的全是她一个,可她却张口闭口全是顾妧。

    萧乘渊哭笑不得,扯过她的手,用手指将她的手指分开,十指紧扣在一起,又抬手替她捋了捋乱开的头发,“顾妧如今已是太妃之位,朕将太后和太妃们都安置到景园去了,至于顾将军,朕派他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

    听到这些话,姜时序心里踏实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不想敢自己不仅活下来了,还能当上皇后过上高枕无忧的生活。

    萧乘渊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出宫这些时日人都瘦了一圈,巴掌大的脸,下巴都尖了不少,他温柔的替她擦拭眼泪,哄着她说:“和朕回宫吧,别再让朕看不见你,好吗?”

    姜时序不说话,只是点头。

    萧乘渊又怕她觉得自己的话不可信,又絮絮的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大婚了,再晚吉服就要赶不及了。”

    姜时序依旧点头,只是哭声渐小。

    萧乘渊依旧温柔的和她说着未来的安排,一边将人抱上马,一边继续安抚她。

    不论他说什么,姜时序都安静的点头。

    直到最后姜时序才嗡声嗡气的开口又问了一遍,“我是皇后?那后宫里是只我一个吗?”

    “这是自然,生生不弃,至死不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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