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英平来自灵魂的质问,柳贵妃彻底慌了神,这药莫说会让人瘫痪、痴傻,就是哪怕有丁点副作用她也不会让英平服用,回想起先前太后每次见面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及此药,而且对英平的服用情况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心’,柳贵妃忽然双腿一软,她感觉有个惊天的阴谋就在自己身边、有双无形的手正控制着、指使着她去施行这个阴谋。

    “臣妾不知!”柳妃大声地对英平喊道:“臣妾若知道此物如此歹毒还敢给圣上服用,臣妾愿遭天打五雷轰!死后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复生!臣妾万万不敢…”

    柳贵妃跪在地下哭着求饶,整个人跟个泪人儿似的。说来也怪,如今在宫中她的地位远远高于英平,但任她在奴才面前如何高贵、任英平地位如何低下,她只要在英平面前,便像柔弱受惊的小白兔一般,永远硬气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的相伴让她内心产生了一种对英平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依赖。

    看着柳妃这副模样,英平又有些不忍,他起身慢慢走到一边,他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无奈,道:“唉!这事儿…也怪不得你。”

    听到这句话,本来满脸愁容的柳贵妃忽然双眼微微一亮,她本以为英平会呵斥她、怒骂她,她夫妻之间的感情就会因此付之一炬,可没想到英平竟然有原谅她的意思,这让她又感到一丝丝希望。

    “这汤药即是太后通过你让朕服下的,那朕…便依了她吧…”

    “圣上!万万不可!臣妾——”

    柳贵妃焦急地阻止道,可英平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将她打断,道:“你听我说,你父亲惧怕王家,你全家的前途命运都被他们拿捏在手,你也有你的难处…朕已经想通了,就算你是有意为之,朕…朕也不愿怪你…这事永远怪不到你头上,要怪......要怪就怪......”

    想起自己父亲、自己的兄长,柳贵妃心中一惊——对啊,自己如今在这深宫之中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身后整个柳家的命运都与自己紧紧捆在一起!想到这里,柳贵妃的情感中不仅仅只有对英平的畸恋与依赖,对家族的牵挂也占据了一定的分量。

    柳贵妃沉默了,先前那种与英平共同面对的冲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与恐惧。

    见柳贵妃低头不语,英平继续说道:“朕知道,当初太后选你入宫的那一刻起,你柳家便贴上了王家的牌子,而如今你诞下皇儿又被立为皇后,柳家便彻彻底底地站在了朕的对立面。”

    柳贵妃的头越来越低,她双手用力地搓着衣角,原本平整光滑的衣角已经皱皱巴巴,一如她纠结、挣扎的内心一般。

    英平背对着柳贵妃没有回头,但柳贵妃的内心却像是被他‘看’穿一般,只听英平继续说道:“原本,朕只想着故意冷落你、回避你,以为这般便能脱离太后的掌控,可…可后来…朕目睹你替朕诞下皇儿后的虚弱,又感受到你对皇儿毫无保留的爱…朕纵然是铁石心肠,又何忍再冷眼相对于你?自此朕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你竟已偷偷藏在朕的心中,虽然很难发现,但…你的的确确地存在,朕的情感是不会骗朕的…呵呵,朕竟然对一个先前极为抵触的人有了感情…人与人之间啊…还真是奇妙呢…”

    听着英平难得的肺腑之言,柳贵妃内心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她索性不再控制自己,大大方方地趴在地上哭起来。

    看着泪如雨下的柳贵妃,英平也有所触动,毕竟今时今日若还不将自己的心掏出,恐怕他就真要做那孤寡之人了。

    英平继续说道:“先前是朕对不起你,你…莫要怪朕。”

    柳贵妃声泪俱下地说道:“圣上千万别这么说,臣妾能在圣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已是三生有幸,此等洪恩,臣妾无以为报…”

    “你起来吧,咱们夫妻一场,今日咱们便抛开身份,就像寻常百姓的两口子那样说说心里话。”

    英平转身将柳贵妃扶起,柳贵妃心中一阵感动。

    待英平与柳贵妃坐定之后,英平用着诚挚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语气诚恳道:“事到如今,朕只求你答应朕一件事。”

    “什么事?”柳贵妃疑惑地看着英平。

    “不论发生什么,请你务必照顾好皇儿!照顾好朕的骨肉!唯有如此,朕才能……”

    英平没有将话说完,这样一来反而让柳贵妃感到紧张不已,她拉住英平的手,焦急地说到:“发生什么!?发生什么!?难道谁还敢对圣上图谋不轨不成?圣上,您告诉臣妾,臣妾替您去太后那儿说情!咱们仨都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

    英平摇摇头,无奈道:“只怕对朕心怀不轨之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啊…….”

    柳贵妃沉默了,她眼光中方才燃气的希望之火再次扑灭。

    “你不要忘了,你至始至终都是太后的人,而不是朕的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不承认,这一点你就算跳进河里也无法洗清、摆脱,就算你自己愿意与朕风雨同舟共同进退,可你还要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兄长,倘若你真敢公然反抗太后,只怕过不了第二天,太后就会用你家人的性命来威胁、警告你吧。你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而活,你还为了你父亲、你兄长、你柳家上上下下而活……最重要的是,你还要为了咱们的皇儿而活啊!”

    英平语重心长地说道,柳贵妃贝齿紧紧地咬住红唇,想必此刻她内心正做着无比激烈的斗争。

    “至于朕,哼……就算没有你的这副汤药,恐怕还会有别的法子让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是通过谁的手,又有何不同呢?呵,如此一来还不如由你亲自喂朕服下这‘毒药’,因为就算朕变得痴傻瘫痪,你也不会弃朕于不顾,也能替朕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吧…”

    “圣上若走到那一步,臣妾….臣妾不愿独活——”

    “傻瓜……”英平抬手宠溺地摸着柳贵妃的脑袋,他淡然地说道:“他们是要朕半死不活,又不是要你,你把自己搭进去作甚?”

    “那就当真没有别的路了?”

    英平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道:“没有别的路了,若真要‘活’下去,只有现在‘死’给他们看——”

    柳贵妃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他总觉得英平话里有话,但却又不敢再问下去,况且想到整个柳家,她除了继续服从太后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看着英平一脸决绝的样子柳贵妃轻叹一口气,她重重点了点头,这便是她给英平的最大承诺!

    ……

    ……

    陈进爵小心翼翼地给太后捶着背,从太后一脸享受的模样可以看,陈进爵这手法的确是炉火纯青。

    这捶背捏肩看似简单,但其中却大有讲究,有些宫女畏首畏尾力道不足,这手掌、指头落在肩膀上总觉得不得劲儿,而有些太监又天生力气大,他稍稍用力一些又会让人感到生疼。唯独陈进爵,他手上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当真多一分就重、少一分就轻,也正是如此唐帝生前以及如今太后都非常喜欢他替自己揉捏。

    见太后时不时地发出舒服的低吟,陈进爵小小声声地笑道:“太后,奴才接下来得用些力了,您可担待些——”

    “嗯…”太后小声地应了一句。

    随后,只见陈进爵抬起肘子压在太后肩上,同时还不忘踮起脚,以便将身子的重量压上去。不过陈进爵也不敢完完全全地将力道使全,整个过程他全身上下都紧紧绷着,在卸去一部分力之后才将‘刚刚好’的劲儿使在肘子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陈进爵气喘吁吁地用袖子擦拭着额头。

    太后扭了扭脖子,一股轻畅感传遍全身,经陈进爵这么一通操作,好像肩膀都换了个新的一般。

    “行了,你也累了,歇息歇息吧。”

    陈进爵原本还在太后身后小心地做着舒展,一听这话,他赶忙跑到太后跟前,谄媚地笑道:“替娘娘捏肩捶背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嘿!不累…一点都不累…”

    太后轻轻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她抬头‘俯视’着陈进爵,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位陈大总管。上次与陈进爵谈话之后,这奴才便像受了惊的老鼠一样托病在家,任谁前去探望都闭门不见,为此兄长还特意让老丁前去试探一番,没想到连老丁都没能进得陈府大门半步,看来这事儿的确是将他吓住了。不过令太后没想到的事,这才过了不到十日,陈进爵便又大开府门,对外宣称自己已然病愈,这不?刚说自己身子好了便急急忙忙地跑来太后这里请安,方才感受着他手上的劲儿,似乎这件事对陈进爵的影响已经没有多少了。

    难道这奴才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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