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鸣没有理会官府男子,他径直走到不蔽体的崔青蓝身边,随后将自己的衣袍脱下遮在她身上。

    见姜长鸣无视自己,又联想到方才自己的丑行被发现,男子不禁又羞又怒,他指着姜长鸣喝道:“姜公子!此女乃是朝廷逃犯,本官奉命捉拿,怎么?难不成姜公子还要帮她不成?”

    姜长鸣压根就没理会男子的威吓,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去,背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走吧,我饶你们一命。”

    面对姜长鸣的无视,男子感到一股深深的侮辱,他阴阴地说道:“姜公子可别太过分!难道你不想姜家南边那批货顺利运送至京城了么?”

    姜长鸣平日里很少过问家族的生意,但他却是听父亲提过那批货物,似乎这批货很是重要,是家族中难得一见的大手笔。

    见姜长鸣似乎因自己的话而有所忌惮,男子不禁有些得意,他继续说道:“姜公子今日若是能给个面子,那我沈家自然也会记在心里,‘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道理我沈家还是懂得的。”

    男子自报家门,这是一种友善,也是一种威胁。

    姜长鸣静静地看着男子,而后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崔青蓝。这一动作在所有人看来都代表着姜长鸣陷入了纠结,一边是落难的美人,一边是家族的生意,换做是谁都会三思后而行。

    听到陆姓男子的话后,崔青蓝心中生出一丝绝望,她对着姜长鸣轻声说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我的生死又与你何干?你何必为了我这个犯官之女得罪朝中之人?”

    面对崔青蓝的问话,姜长鸣没有开口回答。

    “我如今身份低贱,哪里当得起姜公子的仗义出手……”

    “姜公子快快离开,我命已注定,姜公子莫要因为我牵连姜家……”

    “姜公子今日能现身于此小女子已是十分感激……这份恩情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相报……”

    崔青蓝声音柔弱,与往常的强势、泼辣截然不同,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蛋此刻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至极,只怕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无法抵挡这份凄美。

    看着美艳动人的崔青蓝,姜长鸣眼神一呆,也正是这一呆,让原本心如死灰的崔青蓝心中忽地出现一丝光亮,这丝光亮倒不是奢求姜长鸣能为她做出让家族利益受损的决定,而是那个这些年来她一直想问却又迟迟不敢开口的问题——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姜公子……”

    崔青蓝深知自己的结局注定凄惨,若是错过今日只怕会抱憾终身,倒不如彻底豁出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只见她眼波流转,痴痴地看着姜长鸣,而后期期艾艾地说道——

    “姜公子……你、你这些年有……有没有……哪怕一丝丝……倾心于我……”

    面对崔青蓝的真情相问,姜长鸣反倒不会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崔青蓝会在这种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崔姑娘,在下……”

    “姜公子……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否则、否则你怎会在此出现……”

    崔青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竟露出一丝娇羞之意。

    看着娇滴滴的大美人会错意,姜长鸣轻叹一口气,他生怕误会越来越大,连忙开口解释道:“崔姑娘,是牙牙让我来的,自你出逃的消息传出后,牙牙便十分担心你,故让我一路相随,以免你出什么意外,还请你……不要误会。”

    听到这句话,崔青蓝如坠冰窖,她心中最后一束光亮彻底熄灭,她紧紧咬住嘴唇,随后绝望地将脑袋扭向另一边。

    见崔青蓝生无可恋的模样,陆姓男子心中暗喜,他心想定然是姜长鸣已然做出了决定,否则崔青蓝怎会一脸绝望?于是,他高声问道——

    “姜公子考虑的如何?若是已做出决定,本官还得回去复命。”

    姜长鸣看了眼陆姓男子,随后对着崔青蓝说道:“崔姑娘,对不住了!”

    崔青蓝已经不报任何希望,这个结局她早有准备,毕竟谁人会为一名犯官之女而损害家族利益?在得知姜长鸣选择的同时她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要挣脱束缚她便果断地了解自己。

    陆姓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早就知道姜长鸣的选择一般。他大步向前靠近姜长鸣,试图借此机会亲近亲近这位大名鼎鼎的姜家大公子,毕竟姜家地位超然、人脉极广,自己与之交好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就在陆姓男子与姜长鸣相距一丈时,忽然他感到脖口一凉,他惊讶地低头一看,发现姜长鸣正用手中宝剑架住自己,不过姜长鸣只是用剑鞘抵住自己,并未亮出剑锋。

    “姜公子,你……”

    姜长鸣没有理会陆姓男子,他将半丈玉琼收回腰间,随后一把将柔弱无骨的崔青蓝抱在怀里,而后轻声说道:“得罪了!还望姑娘海涵——”

    崔青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姜长鸣会将自己抱起,她微微地惊呼一声,随后双手环抱住姜长鸣的脖颈,这个让自己伤心欲绝却又难以忘怀的男子的心跳清晰可闻。

    “崔姑娘我是救定了,谁来都阻止不了。”

    姜长鸣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陆姓男子重重地喘息着,他眼神阴狠地看着姜长鸣,说道:“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姜公子要英雄救美,那就莫怪我沈家不给面子!”

    姜长鸣神色平静地看着男子,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陆姓男子深知今日讨不得半点便宜,于是便一步一步后退,随后挥挥手喊道:“我们走——”

    在陆姓男子的命令下,几人很快地便消失在姜长鸣的视线中。

    “你……你这又是何苦……”

    待陆姓男子一众离开后,崔青蓝无力地问道。

    姜长鸣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崔青蓝,而是纵身一跃跳上马背,随后牵起缰绳驱使马匹。

    马儿飞奔起来后,崔青蓝的双手越抱越紧,只不过此时的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颠簸还是因为那一丝贪恋……

    ……

    姜长鸣将崔青蓝带回府上,他前脚跟刚进房间,后脚便有一名满脸焦急的少女跟进来。少女样貌清丽,美丽精致的容颜竟丝毫不输姜长鸣怀中的崔青蓝,显然这位少女也是人间绝色。不过与豪放、泼辣的崔姑娘相比,这位少女则显得有些稚嫩与纯真。() ()

    见崔青蓝昏迷不醒,少女关切地问道:“哥哥,崔姐姐怎么了?”

    “牙牙,多亏你留了个心眼让我前去,否则你崔姐姐已遭人玷污。”

    “啊——”

    惊呼声中,少女樱桃般的小嘴露出两颗整齐洁白的兔牙,不过少女的美貌没有因这两颗兔牙消减半分,反倒因此增添一丝可爱。

    “是谁!谁敢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简直就是禽兽!哥哥你有没有替崔姐姐教训他们?”

    牙牙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股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们……被我放走了。”

    姜长鸣本想解释些什么,可想到那男子背后的‘沈家’,他心中又有些没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会给家族带来什么。

    “哈?哥哥你——你——你怎么就这么放过这群坏蛋?”

    牙牙又是生气又是不解,一时间小嘴张得更大,两颗兔牙也更加明显。

    看着妹妹气呼呼的样子,姜长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在他眼中妹妹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哪里懂得人世间的险恶与复杂?

    姜长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大少爷,老太公让您过他那儿去——”

    难道爷爷知道了?可这事是自己与妹妹私下决定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方才回府都是走的后门,不可能有别人知道,难不成是妹妹没忍住将这事说了出去?

    姜长鸣眉头微微一皱,他质问一般地看向妹妹。

    见哥哥投来极为不信任的眼光,牙牙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她脸上先是一急,随后又是一怒,最后全数化为一丝委屈。只见她嘟起小嘴转过身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泛红。

    姜长鸣见状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解释道:“牙牙,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哼!”

    “牙牙,我——”

    “大公子,老太公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让您马上过去,若是去晚了只怕要惹他老人家不开心——”

    丫鬟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显得格外突兀。

    “让你等着便等着!我与小姐说话哪轮得到你个下人插嘴!待会儿去爷爷那我自会解释——”

    门外丫鬟的身影忽然一怔,显然她对姜长鸣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惊讶,这位大公子平日虽冷漠少言,但不管对谁都是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方才气急的样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见哥哥真的急了,牙牙也不再耍小性子,她转身轻轻拍了拍姜长鸣的胸膛示意他消消气,随后说道:“牙牙是逗哥哥玩呢!哥哥不要当真。”

    “真的?”姜长鸣将信将疑地问道。

    看着哥哥认真的模样,牙牙有些哭笑不得,她一边推着姜长鸣往外走,一边故作不耐烦地说道:“真的真的!牙牙怎么会生哥哥的气?你赶紧去爷爷那儿吧!去晚了别连累我也挨骂!”

    姜长鸣拗不过妹妹,他半转着身子看了看床上的崔青蓝,说道:“那她这边你就多照顾些。”

    “嗯!这我知道,崔姐姐这么个大美人,要你照顾我还不放心呢!”

    见牙牙恢复往日顽皮的模样,姜长鸣不禁哑然失笑。

    ……

    来到老太公的书房后,姜长鸣发现爷爷正聚精会神地练着字。姜长鸣挥挥手示意丫鬟先行退下,随后便轻手轻脚地来到桌旁,默默地看着爷爷挥洒笔墨。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姜老太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而后随口问道:“来,看看,老夫这字写得如何?”

    见爷爷心情似乎不错,姜长鸣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他称赞道:“爷爷这一手字漂亮工整,绝非常人能比。”

    姜老太公练了一辈子的字,可到了这把年纪却依然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不过姜长鸣虽然性格耿直,但在这方面却颇为‘圆滑’。

    听到姜长鸣的声音,老太公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很显然他没注意到孙儿的到来。

    “呵呵,你要是拿出哄爷爷的能耐去哄姑娘,只怕这孩子都能满屋子跑了。”老太公笑呵呵地说道。

    见爷爷调侃自己,姜长鸣不禁一阵脸红。

    老太公将‘大作’轻轻放下,他端起桌上茶盏,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天一夜没回府上,你是跑哪儿去了?”

    “孙儿……孙儿……”

    姜长鸣支支吾吾半天也把话说完,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对爷爷撒过谎,更何况此次还因自己的行为给家族带来了麻烦。一天一夜都没回来……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由头才能糊弄过去呢?姜长鸣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最后他一狠心,坚定地说道——

    “孙儿昨晚与朋友去河边喝花酒了——”

    “噗——咳、咳、咳——”

    姜老太公喷出一口茶水,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姜长鸣见状赶忙上前将他扶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这气喘过来。

    “哎呀,真是难为我孙儿了,为了崔家那姑娘连逛青楼喝花酒这谎都扯出来了。”老太公无奈地摇头道。

    见谎言被拆穿,姜长鸣脸又是一红,他讪讪地问道:“您、您都知道了?”

    老太公不屑地轻哼一声,道:“我只是老了,又不是聋了瞎了,这长安内外什么事逃得过爷爷这双眼睛?”

    “不愧是爷爷。”

    老太公摆摆手,示意孙儿不必再溜须拍马,他问道:“崔家那姑娘如今在何处?”

    “在……在府中。”

    “你、你把她带回来了?”

    原本一副‘一切尽在掌控’姿态的姜老太公在得知崔青蓝此时正在姜府时,瞬间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姜长鸣的心情瞬间又紧张起来,他说道:“爷爷,孙儿保证没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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