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容双肘撑地艰难从地上挣扎起身,站在偏厅中央,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抱歉,失礼了。我身体太差了,前段时间又生了大病差点死去,近来虽好了点,但时常感觉腰膝酸软,腿脚无力。”

    “咳咳咳”沈西容朝旁边捂着嘴压抑的咳嗽两声,脸都咳红了。

    沈西容今日换下了那套打满补丁的棉服,穿上绫罗绸缎,头发盘了个同心髻,上面别上了漂亮的朱钗。沈西容五官底子十分漂亮,今日又换了一身装扮好,侯府嫡女与首富商孙女与生俱来的风华与雅致展露无疑。

    看第二眼时,就能明显不对劲,脸蛋瘦削,加上咳嗽导致的不正常潮红,看起来非常的病态。

    罗主君多看几眼沈西容,眼中涌动不忍,安排家仆请沈西容坐下,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呀?”

    沈西容道:“父母已经过世,家中没有长辈了。”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心中同时冒出一句话:

    这么个年纪就父母双亡,这姑娘,真可怜哪!

    佟相威严的脸色稍缓,想到什么,开口问:“可读过什么书,考取了什么功名吗?”

    沈西容嘴角微微扬起,又放下,自贬道:“我天资愚钝,日夜苦读,但连考两次童试都未考上。我可能这辈子都考不上了。”童试是科举中最简单的考试,稍微读过书的都能考过。

    罗主君又问:“家中可有婚配。”

    如果能说有婚配是最好的,但沈西容的名字和住所都已被对方知晓,骗不过。沈西容如实,道:“家贫,无一技之长,不敢误佳人。我已经做好孑然一生的准备。”

    偏厅众人心道:这姑娘,真心善啊!

    沈西容心道,身体病弱走路都能摔,父母过世无依无靠,家中贫困一身补丁衣裳,还考不上科举,没有前途,她将自己塑造得这样差劲,佟相一家定然看不上她了!

    心中窃喜,拿起旁边的一杯热茶小口的喝。

    还未等她暗喜多久,佟相稍作思量后郑重开口问:“沈小姐,你可愿娶我幼子佟晚歆。”

    “咳咳咳”沈西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发出惊爆的咳嗽声,她眼中含着雾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佟相,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这姑娘是村妇,但举止文雅不粗鄙,容貌仪表上佳,读过圣贤书,比罗主君先前预想的妻君超过千百倍。罗主君一扫刚进门时的不虞表情,对她露出满意的笑:“慢点喝。你身体不好这个我们可以请大夫调理,只要人好家境这些我们家不在意,至于考取功名的事更不着急,考不了官做做旁的事情也能成,我们家没那么迂腐。”

    “不行!”沈西容站起身大声反对。

    佟相:?

    众人一头雾水,看向沈西容。

    沈西容腆着脸,厚着脸皮,搜肠刮肚,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佟公子品貌俱佳,只是,我觉得双方成婚还得是两情相悦,我与佟公子不熟悉,真不合适。而且,而且···我虽然没成婚,但我有心仪的人了,就是我们大榆村东头沈家一名村夫,我···我非他不娶。”

    说完这个,沈西容明显感到整个屋子的温度,刷的直线下降。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沈西容,个个露出惊诧的表情,这下轮到他们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当上右相家的幼子的妻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她竟拒绝了。

    佟相好歹是做宰相的人,最先镇定下来,道:“既如此,我们就不勉强了。等下就送你离开,你来我们府上一趟,也别空着手回,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做礼。”

    沈西容行礼:“叨扰一晚,已经很不好意思,怎么好拿您的钱。如果您实在想要给,不妨将大小姐房中的那几本旧书送我,可以吗?”

    对方不要钱,只要书,富贵不淫,不卑不亢,佟相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想留她做妻君,可惜有缘无分,须臾片刻才不舍道:“尽管拿去。”

    沈西容朝偏厅出来,大松一口气,跟着家仆回房。到了房中后,她换下衣裳和首饰,拿上几本书后,由家仆送她出门。

    事后,家仆去偏厅向佟相禀告,沈西容没有贪拿房中任何东西,就是赠送的东西她也一一留下,只带走了几本书。这些话令佟相久久不能回神,心道:“此女是个君子,假以时日,必将在科考上大放异彩!可惜,她无意晚歆。”佟相转头对已经从屏风后出来的佟晚歆道:“晚歆,这事就算了吧。”

    佟晚歆目光放远:“我自有决断!”

    罗主君一拍扶手,腾身而起,触到佟晚歆冰冷的脸时,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蚊子音:“一个白丁,村妇!怎么?你还非她不嫁了···”

    -

    顺来客栈

    “···是的,沈小姐,顾公子早早就退房了。”柜台里的老板一边扒拉算盘珠子一边回答。

    沈西容本想送顾晓亭一程,结果赶到客栈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或许是她昨日彻夜未归,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才如此。幸好沈西容昨日就将钱财给了他,有钱傍身,他回扬州路上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有劳掌柜。”

    既然顾晓亭已经离开,她转身离开,打算回村里。今日正月十六,需要去族学报名交束脩给夫子,开年首次见夫子早些去,给夫子留个好印象。

    刚跨过门口,客栈掌柜叫住沈西容:“沈小姐!”

    沈西容转身:“什么事?”

    掌柜一手抚在算盘上,担忧说道:“今早顾公子离开时候,我瞧着他好像不太对劲,你如果知道他在哪里的话,最好过去看看。”

    顾晓亭不愿意离开,为此做了很多努力,沈西容是知道的。昨晚,他如此被沈西容抛下,定然心中是不忿,情绪不好也属正常,沈西容道:“我知道了。”

    大榆村在盛京城东北角,走路大约两个时辰路程,坐牛车速度虽然快不了不多,但是不会那么辛苦,并且牛车便宜,五十文钱的样子。沈西容从牛花那里得到十两银子,小富一把,果断租了一辆牛车出城。

    牛车晃晃悠悠行走。在路上晃两个时辰,什么都不做定然是不行,沈西容拿出布袋里的书,认真读了起来。

    “嘎吱!”牛车停了下来。

    沈西容从书本中抬头,心中疑惑,这里她进城时候来过,有一定印象,此处周边有矮林,往前走有三丈长石桥,桥下有条大河,春季是枯水季,里面的水仍然很深。抬眸极目远望还能看到盛京城门,她们出城门不过半个时辰。她坐在牛车后,询问车夫:“大娘,怎么停下来了。”

    大娘驱动牛车继续前行,面色麻木,声音沧桑道:“刚刚看到有一个年轻男子从桥上跳下去了,有些吓到了。这年头士族强盛,皇上日子都不好过,何况是我们普通百姓,那男子许是遇到了化不开的难事吧···”

    “这么冷的天,谁会去救呀。不得冻死了,个人自扫门前雪,管不了那么长咯。”

    有人跳桥了!

    沈西容探头去望向桥面,离她不远桥上站着三五个女子,她们站在桥上事不关己冲着桥下指点,有的甚至还脸上含笑看起了热闹,无一人跳下去救人。

    人命关天!居然还有闲心看热闹!沈西容脸色发沉,放下东西,跳下牛车,奔跑到桥上,焦急朝着下面看去。

    一个身影就在她眼底下的河水里浮沉,她脑海里什么都没想,脑海只留一个声音救人要紧,猛吸一口气朝着河水里扎去。

    “喔唷,又一个跳了!”

    冰冷刺骨的河水,四面八方的涌来。她快冻僵了,撑着一口气,朝着落水者游去,从背后将他拖上岸。围观的女子反应不大,倒是赶牛车的大娘,大惊失色的从桥上跑下河滩。

    在水里的时候,水花大,水又冷,她光顾着游回岸上,都没看清楚对方长何种样貌。上了河滩,她将对方翻过来,这一翻,她直接愣在当场。

    男子身上灰色麻布衣裳湿透正淌水,紧紧贴身的衣裳勾勒出宽厚结实身材,脸型圆中带方,眉毛如弯刀,眼睛紧紧闭上。

    不是顾晓亭,又是谁!

    来龙去脉都不用猜就能知道,顾晓亭以为自己被沈西容抛弃了,他觉得自己没地方可去,一时间想不开跳了河。沈西容非常生气的同时又非常心疼,回扬州比呆在她身边好,他并非无路可走,非要寻死路做什么?她本想送他一程,却不想差点变成送他最后一程。

    “咳···”顾晓亭呛出几口水,眼睛睁开,头脑缓缓清醒过来。他瞳孔里映着沈西容的怒容,瑟瑟的缩缩肩膀,小声道:“姐姐。”

    顾晓亭醒过来,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沈西容脸色放松不少。但仍然非常生气,心道,姐什么姐,叫的挺乖!可,你干的是乖孩子做的事吗?

    跳河?轻生?怎么想的?

    “姐姐,我···我呜呜···对不起···”顾晓亭坐起身来,抱着双腿。他比沈西容年纪小,哭得梨花带雨。身上还湿哒哒的冒出水,大冷天的凄凄楚楚的,沈西容心肠发软,但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哎哟哟,原来是一家人呀?吓死我了,姑娘你这二话不说就跳了河,若出个什么事情,我今日就白跑一趟了···这都是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闹到这个要生要死的地步呀?···”牛车大娘唠叨的说着。

    大娘喋喋不休,沈西容从地上起来,朝着大娘道:“大娘!请你将我们送回城里顺来客栈,车费钱我照原数给你。”他们身上湿哒哒得尽快换套干爽的衣裳,别着凉了,一阵冷风袭来,沈西容打哆嗦忍不住:

    “阿秋!”

    “哎!”大娘听到钱,立马住嘴。

    顾晓亭听到沈西容说的‘我们’两个字,眼睛发出亮光,心中燃起希望,他起身抱住沈西容的大腿,哭着道:“姐姐,你不要讨厌我,留下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扬州城我没有家人了,天大地大,我没家了,真的无处可去。姐姐想读书,我以后做好多活挣好多钱供姐姐读书。姐姐没有夫郎,我可以给姐姐当夫郎,以后给姐姐生好多娃娃。只要姐姐能留下我,我什么都能做的。”

    顾晓亭死死抱住她的腿,沈西容拉都拉不下来。她心中的愤怒变成极其无语,太阳穴抽痛,昨天刚被绣球砸了,今日顾晓亭又要嫁她。最近红鸾星它抽疯了吧?

    沈西容蹲身双手用力掰开顾晓亭的手臂,严肃道:“什么夫郎的,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如今一心只想考科举,其他都不考虑。你明白吗?”

    顾晓亭眼中光芒暗下去,一个劲的掉眼泪,但手卑微的握紧沈西容的裤腿,口中呜咽:“呜呜···”

    一直看戏的大娘,忍不住道:“姑娘,这少年长得漂亮,又这么听话,多一张嘴又不是养不起,不如收下他吧。”

    桥上看戏的几人,也起哄道:“不如收下他吧。你不收,我都想收了。”

    “是呀!小少年多乖多漂亮呀!还要挣钱养家!”

    顾晓亭是她上辈子的血亲,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沈西容其实挺喜欢这个勤快弟弟,爱情没有,亲情却是有的。如果再强行让对方离开,说不好他又会做什么傻事。她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没个定数,生死一线,怕顾晓亭被她连累,才让顾晓亭回扬州城,去过自由安全的生活。

    可顾晓亭脑筋直,要他离开,他就走极端路。如此看来,只有将他留在身边了。呜呜的哭声不断涌进耳朵,沈西容被哭的没脾气了,她语气缓和道:“差不多得了,别哭了。天这么冷,我们去城里换套干衣裳,就一起回村吧。”

    顾晓亭猛地抬头看向沈西容,见到她略带无奈的面容,心中的喜悦扩散到全身,胡乱的擦把眼泪,搞得脸上全是水痕,道:“我都听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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