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不行了，好热——！”
李玳绫穿着短褐，四仰八叉躺在一块石台上，双颊热得绯红，拿着团扇死命扇着。
守在一旁的夏青端着茶水点心走过去准备伺候，李玳绫摇着团扇摆摆手，示意她回廊下去乘凉。
“今日练了快两个时辰了，手腕上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梅娘挨着李玳绫坐下，将李玳绫的手拉过来，见李玳绫手腕上有些红肿。
两人凑近了，李玳绫又闻到了梅娘身上那股梅花的冷香，不禁有些愣了神。
被梅娘温柔地揉搓着手腕，李玳绫凑到梅娘怀里窝着，仰头看她，“梅娘，这就是你原本的名字么？”
“这就是我的名字。”梅娘温柔地笑起来，眼角没有一丝细纹。
李玳绫却知道梅娘其实已经四十岁了，看似芳华正茂的年纪，实则她已经快要走过人生的一半。
梅娘这一生，很苦。
廊下只站着夏青一人，李玳绫搂住梅娘的脖子，轻声道，“我身上的香味和梅娘一样，我以后，会成为第二个梅娘吗？”
梅娘嘴角的笑意僵住，“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喜欢你啊。”李玳绫笑嘻嘻地坐起来，拿出一块糖果，剥了糖衣扔进嘴里。
这个年纪爱烂牙，她每个月才敢吃一颗。
李玳绫嘴里包着糖果，含糊不清道，“我也想像梅娘一样，永远都这么年纪漂亮。”
梅娘轻笑，“你身份贵重，长大后当然比我好上许多，我怎能企及？”
李玳绫晃着腿，眯着眼睛吸糖，盯着走廊的尽头，那尽头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宫嵘一身要出门的打扮，领子竖得挺立，站在廊下，对李玳绫道，“过来。”
李玳绫跳下石台，弯腰拍拍裤脚，便往宫嵘的方向走去。
“练了一个月手腕，练得如何？”宫嵘见李玳绫热得发丝都贴在了脸颊上，从袖中拿出白色丝帕为她细细地擦汗。
李玳绫闭上眼仰起头，等脸清爽了，才道，“梅娘说进步很大。”
李玳绫把红肿的手腕拿给宫嵘看。
“刚开始都是很辛苦的，让夏青去找墨棋拿药来擦擦，明早就消肿了。”宫嵘只是安慰了一下，便转身准备要走了。
李玳绫盯着他，开口，“四皇子。”
“嗯？”宫嵘转回头。
李玳绫一笑，上前几步将手举在宫嵘面前，“吃糖。”
宫嵘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伸手接了，将有些变形的糖衣剥开，才发现里面的糖早就被换成了小石子。
抬头一看，李玳绫已经咯咯笑着跑远了。
梅娘与夏青都低头笑起来。
宫嵘将躲在梅娘身后的李玳绫狠狠一瞪，便转身走了，负着手的手心里还能见到那一角晶晶亮亮的糖衣。
梅娘将背后的李玳绫抓出来，“你啊，你做什么要捉弄四皇子？”
话音刚落就愣住，细心的梅娘怎么看不出，李玳绫的笑哪里是发自内心的，那笑就好像挂在脸上的，一碰就掉的面具。
李玳绫自己却没察觉，不在意地笑笑，“四皇子又不会生气。”
“四皇子赶着出城，当然不和你计较。”梅娘装作不经心道，“也不知什么事情走得这么急，看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李玳绫抬头看天，可不是，一块厚重的乌云已经往这个方向飘过来了。
心里好像有某根弦绷了一下，李玳绫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
小半个时辰后，果真下起了磅礴大雨，三人坐在廊下的栏杆上避雨乘凉，泛着泥土味的潮气直扑在人的脸上。
“雨真大啊。”李玳绫百无聊赖地伸手接雨。
从前面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透过巨大的雨声穿进来。三人对视一眼，站起来沿着走廊走到院门。
就见到墨棋半边身子浸着血，一身狼狈地从院门冲了过去，手捂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的神情似乎很焦急。
夏青低呼一声，被墨棋的模样吓到了。
李玳绫低下头，墨棋身上的血顺着门口流了一地，被大雨冲刷得稀薄。
“四皇子呢？”梅娘疑惑问道，却是看向李玳绫。
李玳绫一抬眼，便突然想起了那个重要的事情。
那不过是一个只有几百个字的小片段，因为一晃而过，所以早就忘在了脑后。
书里的宫嵘曾说过，他年少时被西郡王用贵妃的病为借口骗出了燕京城，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下着磅礴大雨，宫嵘出了城便被百人埋伏，差点死掉，最后拖着一口气逃了回来。
此时，半边身子还淌着血的墨棋又冲了回来，手中捏着一块黄澄澄的宫牌。
“你去哪，四皇子如何了？”梅娘伸手拉住墨棋。
墨棋见是梅娘，伸手抹了把脸，耐着性子道，“主子遇伏了，我正要进宫带禁军出城。”
“怎么会？”李玳绫喃喃道。
如今贵妃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宫嵘还有什么理由被西郡王骗出城去，难道他是故意的？
“时间紧迫，我先走了。”墨棋拿着宫牌再次冲进了雨中。
李玳绫心中思考着这件事，抬头却见梅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怎么了？”李玳绫问。
“你出城去。”梅娘难得露出了毋庸置疑的神情。
“什么，我出城去？我……”李玳绫愕然。
她去做什么啊，当人肉靶子吗？
“四皇子有难，你不去看看么？”梅娘温柔地拉起李玳绫的手，“难道你不想去？你闻闻，梅花香更浓了。”
最后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让李玳绫愣住了。
梅花香更浓了，仿佛一大片梅树在这大雨里竞相绽开，浓烈得让人心醉。
李玳绫笑了，可不是么，“困情”在雨中的香味是很浓的。
“好，我马上出城。”李玳绫道。
夏青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捂住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剩下满脸的忧虑。
一匹温顺的小马被牵着出了四皇子府，李玳绫打着伞，蹬着马镫上马，却见到府门外落着一方雪白的丝帕，被大雨冲得零落不堪。
李玳绫抿抿唇，一夹马腹往城门奔去。
城门外的荒山脚下，乱七八糟躺着无数尸体，仿佛一片乱葬岗。
宫嵘浑身浴血，单膝跪在地上，用手中的短剑挑起身下人的面罩，那人还没死透，被雨扑得不断眨眼。
一道血迹从宫嵘额头流下来，混着雨水划过面颊，滴落在泥土里。
宫嵘正欲起身，那个半死半活的人嘴里突然吐出一根细针，宫嵘用剑挑开细针，随后手腕一转，手中的剑刃迅速从那人的喉咙中插了进去。
一剑毙命。
宫嵘甩剑回鞘，动作突然一滞。
眼前仿佛突然绽开了漫山的梅花，宫嵘猛然抬头，便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伞朝自己走过来。
李玳绫穿着出门前的短褐，袖子挽起来，身上满是水汽，头发贴在脸颊上，从伞檐下微微露出一双澄亮的眼。
一经几月，小姑娘的身量又长高了。
李玳绫撑着伞来到宫嵘面前，低头往地上血淋淋的死人看去。
宫嵘突然捂住了她的眼，道，“脏，别看。”
李玳绫穿着短褐，四仰八叉躺在一块石台上，双颊热得绯红，拿着团扇死命扇着。
守在一旁的夏青端着茶水点心走过去准备伺候，李玳绫摇着团扇摆摆手，示意她回廊下去乘凉。
“今日练了快两个时辰了，手腕上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梅娘挨着李玳绫坐下，将李玳绫的手拉过来，见李玳绫手腕上有些红肿。
两人凑近了，李玳绫又闻到了梅娘身上那股梅花的冷香，不禁有些愣了神。
被梅娘温柔地揉搓着手腕，李玳绫凑到梅娘怀里窝着，仰头看她，“梅娘，这就是你原本的名字么？”
“这就是我的名字。”梅娘温柔地笑起来，眼角没有一丝细纹。
李玳绫却知道梅娘其实已经四十岁了，看似芳华正茂的年纪，实则她已经快要走过人生的一半。
梅娘这一生，很苦。
廊下只站着夏青一人，李玳绫搂住梅娘的脖子，轻声道，“我身上的香味和梅娘一样，我以后，会成为第二个梅娘吗？”
梅娘嘴角的笑意僵住，“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喜欢你啊。”李玳绫笑嘻嘻地坐起来，拿出一块糖果，剥了糖衣扔进嘴里。
这个年纪爱烂牙，她每个月才敢吃一颗。
李玳绫嘴里包着糖果，含糊不清道，“我也想像梅娘一样，永远都这么年纪漂亮。”
梅娘轻笑，“你身份贵重，长大后当然比我好上许多，我怎能企及？”
李玳绫晃着腿，眯着眼睛吸糖，盯着走廊的尽头，那尽头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宫嵘一身要出门的打扮，领子竖得挺立，站在廊下，对李玳绫道，“过来。”
李玳绫跳下石台，弯腰拍拍裤脚，便往宫嵘的方向走去。
“练了一个月手腕，练得如何？”宫嵘见李玳绫热得发丝都贴在了脸颊上，从袖中拿出白色丝帕为她细细地擦汗。
李玳绫闭上眼仰起头，等脸清爽了，才道，“梅娘说进步很大。”
李玳绫把红肿的手腕拿给宫嵘看。
“刚开始都是很辛苦的，让夏青去找墨棋拿药来擦擦，明早就消肿了。”宫嵘只是安慰了一下，便转身准备要走了。
李玳绫盯着他，开口，“四皇子。”
“嗯？”宫嵘转回头。
李玳绫一笑，上前几步将手举在宫嵘面前，“吃糖。”
宫嵘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伸手接了，将有些变形的糖衣剥开，才发现里面的糖早就被换成了小石子。
抬头一看，李玳绫已经咯咯笑着跑远了。
梅娘与夏青都低头笑起来。
宫嵘将躲在梅娘身后的李玳绫狠狠一瞪，便转身走了，负着手的手心里还能见到那一角晶晶亮亮的糖衣。
梅娘将背后的李玳绫抓出来，“你啊，你做什么要捉弄四皇子？”
话音刚落就愣住，细心的梅娘怎么看不出，李玳绫的笑哪里是发自内心的，那笑就好像挂在脸上的，一碰就掉的面具。
李玳绫自己却没察觉，不在意地笑笑，“四皇子又不会生气。”
“四皇子赶着出城，当然不和你计较。”梅娘装作不经心道，“也不知什么事情走得这么急，看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李玳绫抬头看天，可不是，一块厚重的乌云已经往这个方向飘过来了。
心里好像有某根弦绷了一下，李玳绫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
小半个时辰后，果真下起了磅礴大雨，三人坐在廊下的栏杆上避雨乘凉，泛着泥土味的潮气直扑在人的脸上。
“雨真大啊。”李玳绫百无聊赖地伸手接雨。
从前面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透过巨大的雨声穿进来。三人对视一眼，站起来沿着走廊走到院门。
就见到墨棋半边身子浸着血，一身狼狈地从院门冲了过去，手捂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的神情似乎很焦急。
夏青低呼一声，被墨棋的模样吓到了。
李玳绫低下头，墨棋身上的血顺着门口流了一地，被大雨冲刷得稀薄。
“四皇子呢？”梅娘疑惑问道，却是看向李玳绫。
李玳绫一抬眼，便突然想起了那个重要的事情。
那不过是一个只有几百个字的小片段，因为一晃而过，所以早就忘在了脑后。
书里的宫嵘曾说过，他年少时被西郡王用贵妃的病为借口骗出了燕京城，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下着磅礴大雨，宫嵘出了城便被百人埋伏，差点死掉，最后拖着一口气逃了回来。
此时，半边身子还淌着血的墨棋又冲了回来，手中捏着一块黄澄澄的宫牌。
“你去哪，四皇子如何了？”梅娘伸手拉住墨棋。
墨棋见是梅娘，伸手抹了把脸，耐着性子道，“主子遇伏了，我正要进宫带禁军出城。”
“怎么会？”李玳绫喃喃道。
如今贵妃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宫嵘还有什么理由被西郡王骗出城去，难道他是故意的？
“时间紧迫，我先走了。”墨棋拿着宫牌再次冲进了雨中。
李玳绫心中思考着这件事，抬头却见梅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怎么了？”李玳绫问。
“你出城去。”梅娘难得露出了毋庸置疑的神情。
“什么，我出城去？我……”李玳绫愕然。
她去做什么啊，当人肉靶子吗？
“四皇子有难，你不去看看么？”梅娘温柔地拉起李玳绫的手，“难道你不想去？你闻闻，梅花香更浓了。”
最后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让李玳绫愣住了。
梅花香更浓了，仿佛一大片梅树在这大雨里竞相绽开，浓烈得让人心醉。
李玳绫笑了，可不是么，“困情”在雨中的香味是很浓的。
“好，我马上出城。”李玳绫道。
夏青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捂住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剩下满脸的忧虑。
一匹温顺的小马被牵着出了四皇子府，李玳绫打着伞，蹬着马镫上马，却见到府门外落着一方雪白的丝帕，被大雨冲得零落不堪。
李玳绫抿抿唇，一夹马腹往城门奔去。
城门外的荒山脚下，乱七八糟躺着无数尸体，仿佛一片乱葬岗。
宫嵘浑身浴血，单膝跪在地上，用手中的短剑挑起身下人的面罩，那人还没死透，被雨扑得不断眨眼。
一道血迹从宫嵘额头流下来，混着雨水划过面颊，滴落在泥土里。
宫嵘正欲起身，那个半死半活的人嘴里突然吐出一根细针，宫嵘用剑挑开细针，随后手腕一转，手中的剑刃迅速从那人的喉咙中插了进去。
一剑毙命。
宫嵘甩剑回鞘，动作突然一滞。
眼前仿佛突然绽开了漫山的梅花，宫嵘猛然抬头，便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伞朝自己走过来。
李玳绫穿着出门前的短褐，袖子挽起来，身上满是水汽，头发贴在脸颊上，从伞檐下微微露出一双澄亮的眼。
一经几月，小姑娘的身量又长高了。
李玳绫撑着伞来到宫嵘面前，低头往地上血淋淋的死人看去。
宫嵘突然捂住了她的眼，道，“脏，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