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当天,举国同庆。十二点一过,四处的烟花拦也拦不住地蹭蹭炸响天际,劈里啪啦的,仿佛有了过年的气息。

    苏清月守着时间给爷爷打去电话,那边好像也是在等着她,很快就接通了。

    “喂,爷爷。”苏清月坐了起来,扒拉了两下被子,“元旦快乐呀。”

    “元旦快乐呀月月。”苏风墨那边很吵,几乎被全是鞭炮声。

    苏清月笑:“爷爷,奶奶呢?”

    “老婆子月月找你呢。”

    “来了来了。”

    苏清月能想象出曹寻霞小跑而来的场景。曹寻霞拿过电话就一直在关心自己身体状况,那句“元旦快乐”都还没机会说出口。

    苏清月说了好多好话,曹寻霞才不担心自己。

    “奶奶,我可是年轻人呢,年轻人恢复得快。”

    “还有奶奶,元旦快乐。”

    挂断电话,那边放鞭炮的时间点好像过了,整个世界恢复了宁静。

    苏清月有些怀念在家的日子,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拿着碗筷等着饺子出锅。

    每年的元旦十二点一过,曹寻霞都会端上一大锅的饺子,然后一家人围在一块吃。

    然后说些八卦,听着外头霹雳吧啦声,那时候的饺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吃一万倍。

    “月月你睡了吗?”

    陷入回忆的苏清月被这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她侧身伸手去按开床头柜的灯。灯光刺眼的让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眯着眼回答:“还没睡。”

    向韵温柔地笑着推开房门,手中还拿着一碗热腾腾,鲜香四溢的饺子。

    苏清月这时鼻子灵的像狗鼻子,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饺子?”

    向韵点头:“嗯!”

    怎么想到什么就有什么啊。

    向韵把饺子放到写字桌上,也同时拿起来放在凳子上的衣服,“来。”

    苏清月下床,小跑到向韵身边,套上棉服,小脑袋凑到碗上看,惊喜地起身回眸看, “真的是饺子呀。”

    向韵摸了摸苏清月柔顺的后脑勺,宠溺道:“我之前听你奶奶说,你们家过元旦都会一块吃饺子,我想,你肯定会想吃的。”

    苏清月感动地扑进向韵的怀里,紧紧地抱了她,“谢谢妈妈,我爱你。”

    向韵高兴地大笑:“怎么和哥哥一样,总爱和我撒娇。”

    “那是因为,”苏清月抬起脑袋,可骄傲地说,“我和哥哥有个漂亮善良又好到爆炸的妈妈呀。”

    向韵被夸得嘴都合不拢,“真是跟阿词学坏了,油嘴滑舌的,快快快,吃饺子。”

    “好。”苏清月捧起碗,夹起饺子咬了一口,嫩滑的饺子皮和鲜香的馅,在这夜晚显得格外的好吃。

    苏清月把剩下的一半饺子塞进嘴里,再喝了口汤,暖暖的,“好吃!”

    向韵笑:“好吃啊,锅里还有,想吃多少吃多少。”

    苏清月嘿嘿两声:“哥哥呢?他没吃吗。”

    “阿词出去了,说是要和同学一块去跨年。”

    “出去了?”苏清月垂下眼眸,沉思了会。

    哥哥是和他出去了吗。

    -

    “兄弟们lets go!”

    路词一个人偏离所有人,张开着手沿江边肆意奔跑。

    “路爷你慢点。” 季凡州在身后追。

    冲在前头的路词转身回望慢悠悠走的周煜礼、沈延、陈骄。

    他们三人插着兜,走得漫不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带着他和季凡州两个小孩出来游玩一样。

    路词手肘搭在季凡州的肩上,很不爽地吐槽道:“你们三个装狗,上大学后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怎么,老了,嗨不动了?”

    季凡州也不满地说:“我和沈延抛弃女朋友和你们这个三个单身狗出来玩,还走那么慢。”

    湿地公园这会没什么人,人几乎都去广场那边守倒计时。

    陈骄朝着他们大声地喊:“沈延要去参军了。”

    “什么!参军?”

    路词和季凡州同时惊讶咆哮,也几乎同时冲到沈延面前。

    季凡州抓着沈延的肩膀,“我以为你以前说参军是开玩笑的,你玩真的啊。”

    路词疑惑道:“啊,那钰姐怎么办啊?”

    周煜礼瞥向沈延,他也很好奇,沈延会如何合理地安排他和毕钰之间的问题。

    沈延沉默了会:“我没敢跟她说。”

    “不是吧,你这都决定了,还不跟她说?”路词皱眉,一脸看渣男样,“沈延,钰姐从初中就和你在一起了吧,你这,太不男人。”

    沈延听懂路词话里的意思,很无语,“诶,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怎么搞得我跟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小人啊。”

    周煜礼反问道:“不是吗?”

    沈延气笑了,“礼哥你这不开口没事,一开口吓死人啊。”

    周煜礼拍了拍沈延的肩膀,温馨提示道:“有什么事尽早说,女生的第六感比我们准多了,你一不对劲,她一眼就知道。”

    “那。”沈延纠结了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周煜礼挑眉,“嗯。”

    沈延掏出电话,朝兄弟们都递了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躲到一旁的角落去,组织着语言,酝酿着情绪。

    季凡州和陈骄从来就闲不住,偷摸去听沈延打电话去了。

    周煜礼看着他们无奈笑了笑,走向江边。冷冽地风迎面吹来,掀起轻微的浪花,江岸的对面有烟花升起,这个点好像已是元旦。

    路词走到周煜礼身旁,轻踢了他一脚,笑问道:“工作室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煜礼懒懒地扯了下嘴:“挺好的,大约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把电影的雏形给定下来。”

    路词失望,“还要明年啊?”

    “废话,志同道合的朋友没那么多。”周煜礼神色平静,回答地轻飘,“我现在工作室加上我就三个人,制作一部电影背后的人员欠缺太多,只能慢慢来。”

    路词双手撑着后脑勺,笑得有几分荡漾,“行吧,你们一个个梦想远大,反正呢,我能做的就是捍卫你们的权益。

    “我说话绝对算数,狗友帮的小伙伴找我打官司不收钱。” 他强调道。

    周煜礼附和道:“是是是,谢谢我们的路大律师了。”

    “切。”路词侧撞了下周煜礼,换了个话题,“后天一块回学校。”

    “嗯。”

    周煜礼平静地望着对岸的烟花,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妹怎么样了。”

    “我妹?”路词虽很疑惑,但照常答,“挺好的呀,能蹦能跳,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还给我了个大大的拥抱。”

    晚风扬起他柔软微卷的头发,少年扬着眉点了下头。

    路词觉得奇怪,转头看他,“你怎么问起我妹了?”

    周煜礼看向远方,“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路词本还想问些什么,视线向周煜礼的旁边偏移。

    沈延从树林那边跑出来,朝着这边喊了声,紧跟着在他身后偷听的两人,像缩着头的乌龟,勾肩搭背地往后撤。

    沈延有些疑地看后退的他们,可想到还有重要的事就懒得管他们了。

    周煜礼闻言也偏过头看他。

    沈延举着手机喊道:“毕钰叫我现在去见她,我先走了各位,元旦快乐。”

    周煜礼抬手,回应道:“元旦快乐,祝你成功。”

    路词:“成功啊!”

    季凡州:“帅!”

    陈骄:“加油,元旦快乐。”

    沈延的身影消失在江边的尽头,他去追寻他今后的美好了。

    “走走走。”周煜礼插着兜往外走,“请大家吃烧烤去。”

    “呜呼!”路词起哄起来,“周公子又请客吃饭咯。”

    季凡州、陈骄紧跟着追上他们。

    “不醉不归!”

    自从高中毕业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聚会,虽然少了沈延,但一想到他是去为他的未来而做好准备,就觉得他够男人。

    -

    元旦假期结束,苏清月本想送路词的,但听他说要和周煜礼一块去学校,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是送到家门口就没送了。

    假期结束的有点突然,但一想到再读一个多月就放寒假,就还可以见到路词,苏清月就没多难过。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非常平凡的高中生活。吃饭上课,跑操写作业,每天日复一日。

    一月中旬,晚自习下课,窗外飘着雪粒,学校响起了少年人见到雪的惊讶欢呼声。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以往晚,也比以往的少。

    苏清月下完课要去舞蹈室一趟,领工资。

    她的腿受伤,她说,她不能接受专业的培训练舞,沈觉云觉得惜才,就邀请她来辅导老师教小朋友基础。

    实际上是想让她别太轻易的放弃,属于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苏清月能明白沈觉云的良苦用心,只是她不敢再跳舞了,她尝试过,她没有以前那般优秀,她完美过,就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是心里的那道坎,怎么跨,跨不跨,都是由心由她。

    十点多的小巷,往这回家的学生不多,雪落下铺的白路面踩起来是嘎吱嘎吱响,听起来有点恐怖片的意味。

    苏清月背着书包,戴着帽子围巾,低着脑子,迎着寒风往前走。

    小巷两边的墙院铺陈着爬山虎还未发芽的藤蔓,昏黄的路灯种满整条巷子,照射出斑驳的墙壁。

    苏清月抬起头,眼看着走过这个分叉口就能到舞蹈室,这时,她发现一直走在她前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

    只是这条分岔路,好像只有舞蹈室的方向才能走出门啊。

    正当她回过神来,她耳边清晰地传来女孩的哭喊声。

    苏清月皱着眉头,往那条幽深的小胡同望去,那声音是从胡同里传出来的。

    女孩的声音从尖叫慢慢转变成哭声,细听还能听见拍打声。

    苏清月脑里不断浮现被殴打的场景,她全身发冷汗,心慌,恐惧一时占据大脑。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她也害怕。

    只是她忽然想到如果,如果她能像周煜礼一样,在他人遇到校园欺凌时,去帮助她,去抗衡,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让一个生活在阴暗中的人,生命中出现一次光。

    明明都说了,不应该害怕他们,不应该沉寂在他们的牢笼里。要用爱自己的勇气,去对抗他人。

    这段话也可以反着说。

    你既然不害怕他们,你就有勇气拯救曾经与你一般生活在牢笼里的人。

    君子可以内敛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

    面对不公应该起而论之。

    应该起而论之!

    苏清月摘下帽子,扯下围巾,把埋在心底的勇气释放出来。

    黑暗的胡同当中,响起坚定的脚步。

    胡同里有三个女生,还有个躺在地下的女孩。

    那三个女生手里拿着手机,地下的女孩棉服被脱下,她瑟瑟发抖地靠在墙上,脸上布满泪水。

    那三个女生听见脚步,朝着胡同门口看去。

    胡同里走进来的女生,逆着光,又感觉她浑身发着光,她手中好像拿着一根棍子,缓缓走来。

    三个女生收起手机,不知天高地厚地朝着苏清月走去。

    越朝着她走,越发现不对劲。

    不止她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闯进来的女生身后出现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那是警察,那是附近警察局的警察。

    三个女生慌了,连连往后退,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

    苏清月走到女孩面前向她伸出手。

    女孩瑟瑟发抖的抱着棉服,她满脸泪痕的眼中发着光,坚定地将手伸向那个似神明的女孩。

    那刻起,苏清月成为了她世界的光。

    苏清月也像是抓住了初中在学校后院被人围打的自己,拉着她逃离困住自己多年的枷锁。

    她的世界也有了道光,而那道光,是自己,是多年以后敢制止欺凌的自己。

    最终被欺凌的女孩解救了,那个施暴的三个女孩被叫了家长。她们当着警察和被欺负的女孩,还有她家长面前道了歉。

    第二天学校也公开批评了那三个女孩。学校也重视到校园欺凌上面,他们专门请老师和警察来给学生上校园霸凌这方面的教育课。

    当一切的事情结束后,苏清月在复盘这件事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那样危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她避而远之的周煜礼。

    当她恐惧这世界时,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像电流直击,唤醒她的勇气,让她发现所畏惧的,也没有那么可怕。

    好像从这刻开始,在苏清月的潜意识中,周煜礼对她来说,是很重要存在。

    重要到,在遇见抉择不定的时候会想起他,然后他带给自己自始至终缺少的那份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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