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碌还在絮叨:“生日不跟兄弟们过,也不跟亲姐过,还特地把亲姐支走,你说他想干嘛?”

    江岁岁:“......”

    那次,袁圆被电话叫走后,便只剩下江岁岁和袁阆。

    后来,袁阆送她回学校,茶餐厅离江岁岁的学校很远,但有直达公交。

    袁阆提着大包小袋,半边唇勾出笑,说吃多了要走一走消食。

    三公里的路,两人是走回去的。

    记得当时阳光灿烂,午后的县城颇为安宁,有种万物沉寂下的萧条。

    江岁岁心情不好,话很少,袁阆格外犯欠,专挑惹她发火的话题,还必须让她给回应。

    一来二去,江岁岁淡忘了心情不好的起因,只想着怎么收拾这个顽劣又欠揍的男生。

    闸北冬天干冷,但在阳光下走了一段,又被气了一路,江岁岁脑门都开始出汗。

    她脱掉校服外套,袁阆很顺手的接走,还振振有词:“我怕姐姐拿衣服打我。”

    说完后,他垂下眼,笑的吊儿郎当:“你这穿的,跟国宝差不多。”

    江岁岁摁着脾气说她怕冷。

    袁阆拖着长长的调:“你怕冷,我怕热,咱俩还真是...”

    他刻意停顿。

    在江岁岁越来越凶的眼神下,袁阆清清嗓子,话锋一改:“迥然不同。”

    袁阆原本想说的是哪几个字,江岁岁不得而知。

    一别经年,她端坐在清吧的角落,心头被这渐渐剥开的真相压到窒息。

    宁碌点完酒水,把笔扔给服务员,笑:“他大一那会,突然消失了几天,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的反常,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宁碌跟袁阆考了同一所大学。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跟几个兄弟在打牌,袁阆忽地从外面进来。

    宁碌搭眼瞥他:“你去哪了,连假都没请,得亏兄弟帮你点了到。”

    袁阆没搭理他,打开衣柜拿衣服,像是要去洗澡。

    “阿良,”宁碌收了牌,絮叨,“放假回不回家?”

    袁阆喉咙里低低一个“嗯”。

    宁碌惊讶了:“哎,你之前一放假就消失,这次怎么愿意回家了?”

    当时袁阆回了什么,宁碌记不太清,仔细在记忆里搜罗半晌,说:“好像是‘结束了’三个字,哎呀,奇奇怪怪的,我还以为他失恋了。”

    清吧背景音是首轻缓的钢琴曲,文艺小资的氛围。

    “......”江岁岁抿抿唇,不抱希望地问,“你们有个叫王一润的同学,考去哪里了?”

    “王一润?”宁碌诧异,“你认识啊?考去京都了,学医,现在还没毕业呢。”

    江岁岁那颗提到半空的心被块巨石骤然压下,死死盖住,让她透不过气。

    她上的是连大,跟京都不在同个方向。

    而大三那年,袁阆跑到她面前,跟她说,他来看望朋友,结果朋友回家了,让江岁岁请他吃饭。

    那个朋友,就叫王一润。

    所以,这件事,袁阆是骗她的。

    他分明,就是特地去找她的。

    他以为她要结婚了,因而跟她说了句“恭喜”,然后带着不知怎样的心情返回。

    他跟宁碌说“结束了”,他为年少时无人知晓的感情,画了句号。

    自此,再没回过闸北。

    -

    点的酒水小食上来后,门外的两个男人也进来了。

    李毓明拎着粉色包装盒的蛋糕,嘴上骂骂咧咧:“我什么时候能不当小厮,也当一当让人伺候的大少爷?”

    真的。

    他跟在袁阆身边,一眼望过去就像古代地主家里的长工。

    “我就比你聪明,”宁碌得意洋洋,“我选择不跟。”

    袁阆没搭理他们两人,将手臂上搭的褐色夹克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一个矮腰,坐在江岁岁旁边的空位。

    沙发弹软,江岁岁感觉瞬间低下几寸。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人距离极近,袁阆身上稍带凉意,几丝残留的烟草味夹着苦橘香拂遍狭仄的空间。

    江岁岁闻不了烟味,虽然并不难闻。

    她扭过脸,尽量往里边靠,努力屏蔽掉让她喉咙发痒的味道。

    “江岁岁,”袁阆瞳色清冷,嗓音不明,“这沙发长刺了?”

    “......”江岁岁想发脾气,“你那边明明有空位,别挤我。”

    袁阆嗤地笑了:“就挤。”

    “......”

    对面两人睁着眼看热闹。

    淡淡的光线下,袁阆松驰地靠着沙发,桌下长腿敞着,挤得江岁岁没一丝空隙。

    “岁岁,”李毓明没好气,“别跟这狗计较,他不只挤你,他两只脚都快塞我们嘴里了。”

    江岁岁下意识低头,往桌子底下瞧。

    一秒钟的功夫,她还没看清任何,脑门就被袁阆的手推回原位。

    男人直接气笑了:“往哪儿瞧呢?”

    “......”江岁岁唇角抽了下,“我就看下你脚。”

    “是吗,”袁阆耷拉下眼皮,意味深长,“那我还挺害羞。”

    宁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他急忙咽进肚内,压着低咳骂人:“你以为人家看你哪里?”

    袁阆唇角轻勾:“男人脚就能随便看?”

    “......”李毓明咬牙,“你tm真矫情!”

    宁碌:“贱|人!”

    袁阆照单全收:“多谢夸奖。”

    论厚脸皮,谁都比不上他。

    三个男人吵闹逗嘴,袁阆贱的不行,边懒懒骂回去,边随手把蛋糕盒提到桌子里面,仿佛顺嘴的一句:“自己拆了吃。”

    江岁岁:“......”

    不知为何,只是一句简单寻常的话,却被江岁岁听出一点异样。

    许是她存了心,莫名觉得,这蛋糕是特地给她的。

    蛋糕不大,小巧精致,盒子上附着品牌名称,是全国连锁的牌子,主打蛋糕中的奢侈品。

    可闸北没有分店。

    应该是从其它城市冷链配送过来的。

    蛋糕拆开后,江岁岁扭脸,问:“要插蜡烛吗?”

    “不用,”袁阆斜斜睨她一眼,“也不用切,他们不吃,都归你。”

    “......”江岁岁提醒道,“这是你的生日蛋糕。”

    不插蜡烛、不许愿,连吃都不吃。

    这个蛋糕有存在的必要?

    袁阆额前碎发不像平日散着,都被梳到脑门上,打过定型,露出那双浓眉和多情的眼,时尚感高到触不可及,让人不敢上前搭讪的那种。

    “你先吃,”他唇一启一合,“剩的归我。”

    江岁岁垂眼,握住蛋糕刀:“不许愿的话,我帮大家分一分吧。”

    袁阆瞳孔中落入店内灯光,冷白皮被墨绿复古沙发映出冷意。

    他没吭声,像是凭她做主。

    江岁岁切了四盘蛋糕,一一递到各人面前,李毓明和宁碌的眼珠子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

    “啊哈哈哈,”李毓明笑的僵硬,“兄弟没什么可送的,就给你准备了...”

    不等他说完,袁阆慢慢掀起眼睫,语气不明接道:“我要手套。”

    李毓明:“......”

    “今年生日不收礼,”袁阆悠悠道,“收礼只收手套。”

    宁碌舔舔唇,试探问:“我也要送?”

    袁阆眉骨一扬:“你很特殊?”

    “行吧行吧,”宁碌无语,“待会去夜市给你买,属蜈蚣的,一次收三双手套。”

    江岁岁:“......”

    她也要送?

    “一人买团毛线,”袁阆痞着腔调,慢悠悠提要求,“给我织。”

    三个人:“......”

    李毓明一句脏话骂出口:“我不会!!”

    袁阆不负众望:“学。”

    “......”

    “兄弟,”宁碌小心翼翼,“你别不是...看上我了吧?”

    “我能看上你什么?”袁阆似笑非笑,“看上你眼不好使,还是看上你脑子连个名字都记不清?”

    “......”

    懂了。

    合着还在为当初江岁岁送手套,却被他耽误的事发火呢。

    宁碌罕见的感受到愧疚。

    这些年,眼前这大少爷跟水泥封心、绝情锁爱似的,好不容易喜欢个人,还被自己给搞砸了。

    宁碌觉得自己得弥补一下他。

    短暂的沉默。

    宁碌可怜巴巴,望向对面的女孩子:“岁岁,我手跟猪蹄一样笨,最多在雪地上画朵小梅花...”

    “画梅花的不是猪蹄,”江岁岁忍不住纠正,“是狗爪子。”

    李毓明噗哈哈笑开了。

    “随便什么都行,总之很笨,”宁碌越发委屈,“你能不能代劳一下?我出毛线。”

    江岁岁怔了下,不由得撇脸看向旁边。

    袁阆勾着笑,直直与她对视。

    男人运筹帷幄的表情,像是笃定她会接下这个请求,江岁岁轻抿唇,敛了视线:“好。”

    见她答应,宁碌和李毓明同时松了口气。

    卡座吊在半空的灯光线橘黄偏暗,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余下的时间,江岁岁安静的把蛋糕一口一口吃掉,蛋糕清甜不腻,面包坯云朵般松软,留给人意犹未尽之感。

    一盘吃完,江岁岁面前的玻璃杯有了动静,是袁阆拎着水壶在帮她添水。

    水汽漫出薄雾,热腾腾的。

    “先捧着捂手,”袁阆冷意尽消,稍许不明显的温情,“这蛋糕太腻,我不喜欢,你帮我吃掉。”

    说着,他将面前一口未动的白瓷碟端到她面前。

    宛若错觉般的缱绻语气:“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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