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市图书馆内。

    江岁岁第一次见到宋家传说中的大哥宋承喻。

    宋承喻气质温文,一双眼睛跟她像极了,两人相对而坐,不会有人把他们错认成情侣,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家人。

    “哥哥不该出现的,”宋承喻苦笑,“但总觉得,还是得给你一个交待。”

    宋婉在电影院中的话,罗均已经全盘复述给他听,宋家父母自然不会真心责怪这个小女儿,言谈间轻描淡写的斥责下便过了。

    看着对面的姑娘,宋承喻温和道:“你被送走那年,哥哥六岁,放学回家找不到你,跟爸妈闹了许多天。”

    他记性一向很好,对妹妹的印象,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

    他知道自己有个被送人的妹妹。

    后来年岁渐长,也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三观成熟后,他甚至可以共情到江岁岁的感受。

    宋承喻从不赞成父母想要认回江岁岁的举动。

    大概是对这个女儿有愧疚,宋家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宋婉。

    但其实,这些爱,是属于江岁岁的。

    宋婉被宠的任性骄纵,宋家父母有责任,宋承喻也有责任。

    江岁岁结婚的时候没邀请宋家人,也不允许宋家人到场,宋家有钱有势没错,可江岁岁嫁的对象霸道又强硬,一颗心视她如命,让她不开心的事,宋家别想越一步雷池。

    “‘对不起’太苍白,”宋承喻说,“爸妈理应为他们做过的选择承受后果。”

    江岁岁没吭声。

    宋承喻笑:“看到你嫁人成家,哥哥为你高兴。”

    他顿了顿,平静道:“妹妹既然嫁人,哥哥理当送你一份新婚贺礼。”

    “......”江岁岁眼睫掀高,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宋承喻回望她一会,斯文儒雅的声音:“就送你...宋家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好吗?”

    冗长的沉默。

    江岁岁眉眼温润如水,与宋承喻内敛的气质如出一辙,若不是命运的车轮,他们会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江岁岁弯唇,出自真心:“谢谢。”

    她抿抿唇,又补了句:“哥。”

    -

    从市里回到创业园时,江岁岁被李毓明一个紧急的电话叫了过去。

    海宜这一年想拿下郊区的一块荒地,中间各种打点与应酬必不可少,经过一番努力和筹谋,合同赶在天气大降温前签订。

    酒局上,袁阆作为海宜年轻有为的负责人,恭维有之,谄媚有之,心气不平想挫一挫他锐气的自然有之。

    一来二去,袁阆红的白的喝了不少,勉强撑着理智,叫李毓明通知江岁岁来接他。

    李毓明撇嘴:“我知道你家,保准给你安全送到。”

    “少废话,”袁阆冷白的脸颊被酒精熏红,“我就要我媳妇接。”

    他摁摁鼻骨,努力保持清醒:“你看好我,别让他们把女人往我身边送。”

    李毓明神经提了提,表情正经许多:“你放心。”

    都是混商场的人,李毓明自然明白袁阆底层深意。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但凡心志软一些,就会被暗处的人拖下水。

    海宜成为闸北重点企业,行业标杆受人敬仰,同时也是个明晃晃的靶子,眼红嫉妒的人不在少数。

    没多久,便有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女人摇着香槟杯靠近:“袁总,我们方总让我来敬您一杯。”

    李毓明打哈哈:“袁总真喝不下了,这一杯我来,行吗?”

    “袁总不给我们方总面子,”女人娇嗔,“还是嫌弃我们方总不如那些老板?”

    袁阆只穿了件白衬衫,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脑袋高仰着,眼睛紧闭,下颌到脖颈拉出漂亮的弧线。

    他喉结接连滚动,看起来极不舒服,却又平白的性格惑人。

    下一秒,一只杯子送到他唇边,来人温软的哄他:“喝口水。”

    袁阆眼睫动了动,嗓音被酒精灼烧的哑了:“宝贝。”

    “是我,”江岁岁扶起他脑袋,“把水喝了,咱们回家。”

    李毓明咳了咳,对纠缠不走的女人道:“完了,弟妹找来了,我们袁总得下跪了。”

    “......”女人惊讶,“袁总还怕老婆啊。”

    “怕呢,”李毓明顺势把她带走,“我们袁总就一个弱点,惧内。”

    两人渐行渐远。

    江岁岁一杯水喂完,手贴在男人脸颊摸了摸:“差不多行了啊。”

    袁阆微微睁眼:“我醉了。”

    “醉鬼,”江岁岁掐了他一把,“说好的,喝多了就自己睡。”

    话一落,袁阆抱住她腰,慢条斯理起身,又把重量放一半在她肩上,呼吸喷洒在她耳后:“明天降温,你还赶我。”

    江岁岁把他扶到车内坐好。

    两人的婚房就在附近,回程途中,江岁岁敛了温和,凶着腔调:“刚那女的是谁,见我去了还瞪我,她凭什么瞪我?”

    “谁,”袁阆脑袋侧歪,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有女的?”

    江岁岁瞥他:“别装傻,不然真让你跪。”

    “我跪得还少了,”袁阆气乐了,“叫你坐着你哼哼叽叽...”

    意会到他说的是什么,江岁岁一张脸倏地炸了,毛细血管根根爆开,红到滴血。

    她重重一脚刹车,想把副驾的男人甩出去:“你别以为开黄腔就能把那女的事给撇开。”

    袁阆眸子灼灼,漾着薄醉,与方才酒局上差点不醒人事的模样大为迥异。

    “你怎么对你柔弱的对象这么凶?”他委屈巴巴吐了句。

    江岁岁目不斜视,右手抓住抽纸盒,看也不看地砸了过去。

    袁阆喉咙里沉出逗趣的笑,把抽纸盒摆回原位。

    “幸好你来得早,”袁阆散漫道,“你对象差点被抓进盘丝洞了。”

    江岁岁轻哼:“早知道不来了。”

    袁阆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你敢不管我?”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

    袁阆“吧嗒”下摁开安全带,上半身探到驾驶位,双手掐住她腰,强硬的把人抱到大腿上坐着。

    “江岁岁,”他警告道,“你重新说,不然让你后悔。”

    “......”江岁岁膝盖分在他大腿两侧,跪坐的不舒服,“回家啦。”

    酒精蒸着暧昧,在密闭的空间内徐徐飞行。

    一个挣扎的动作,两人同时顿住。

    江岁岁耳珠鲜红欲滴,她忸怩地移开视线,弱弱道:“我又没干嘛...”

    这怎么,就,起反应了呢。

    “你没干嘛?”袁阆嗓音喑哑,双手捧住她脸,质问的口吻,“你当你对象是死的对吧?”

    在他身上又磨又蹭,柔软与坚硬相贴,他又不是圣人。

    江岁岁不搭理他,脖颈皮肤烫成烧开的水。

    袁阆一手揉她尾椎,一手捏她后颈,吻铺天盖地落到她脸上、唇上,渐渐蔓延至锁骨。

    他啃噬着,唇齿不清的含糊:“这车大,你老公特地选的,厉不厉害。”

    江岁岁身上骨头都被揉酥了,软绵绵的趴在他肩膀,小口小口喘息。

    车内气温骤升,夜色卷着旖旎发酵。

    “阿良...”她尾音颤栗。

    袁阆百忙中分了一点神:“嗯?”

    江岁岁闻他令人迷恋的味道,酡红着脸:“这周末,咱们回趟家吧。”

    回一趟袁家。

    袁阆摁住她纤细的腰骨,声线嘶哑:“你能专心点?”

    -

    回到家后,江岁岁被男人外套裹住,手脚发软地窝进温暖的床。

    袁阆绷着薄肌的手臂被她抓出几道红痕:“事实证明,你套袋不如我。”

    “......”江岁岁翻了个身,懒得跟这个时不时就犯一次幼稚的男人计较。

    袁阆笑的得意,把她捞进怀里,嗓音裹着情欲散去的磁沉:“跟你哥谈什么了,老子不让你去,你非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提到正事,江岁岁睁开湿润的睫,把话一五一十说了。

    袁阆哂笑:“他倒是是个明白人。”

    江岁岁脸蛋贴在他胸膛,轻轻蹭了蹭,极为依恋的样子:“明天回家吃饭,我妈做了话梅排骨。”

    “......”袁阆顿了顿,“我做的不好吃啊,还有两种方法我没试...”

    江岁岁:“不是。”

    袁阆打量她,手指拂去她额头碎发:“那怎么还要回袁家?”

    江岁岁下巴微抬,跟他的视线对上。

    短暂的沉默。

    “有个消息,”江岁岁觑他,“得通知下。”

    “......”袁阆眉心跳了跳,“今晚那女的我真不认识啊,要不是这块地很重要,也用不着我出面。”

    他颇有些慌张,生怕她真的误会。

    江岁岁手抚上他脸,摩挲他流畅精致的轮廓,几分羞赧:“有宝宝了。”

    “......”

    长达五分钟的死寂后,整个卧室快被袁阆掀翻了。

    “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袁阆头发竖起两根呆毛,“还跟我在车里胡搞!!我这一身酒味熏着它怎么办!!”

    江岁岁捂着嘴打哈欠,下巴缩进厚实的被子里,闭上眼入睡。

    袁阆只穿了条裤子,在卧室走来走去:“对,是我的错,是我拉着你胡搞,是我喝的酒...你怎么不给我两巴掌?”

    江岁岁:“......”

    “江岁岁,”袁阆冷不防停住,一字一顿道,“快起来,给我两巴掌。”

    江岁岁用被子蒙住脸,任由他自己发疯。

    “还敢自己开车往外跑...”袁阆又开始跟她算账,“是我的错,这得踹两脚。”

    嫌他罗里吧嗦的烦,江岁岁倏地把被子扔开:“你再不睡,等生出来,我叫它喊你哥!”

    “......”

    两人大眼瞪小眼。

    互视良久。

    江岁岁肩膀微颤,忽然笑到止不住,她眼底温柔:“降温了,你抱我睡。”

    袁阆唇角笑痕蔓延至整张脸,他小心翼翼上床,把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抱进怀里。

    窗外果然起了风,树枝噼里啪啦砸到玻璃上。

    袁阆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住她尚平坦的小腹。

    江岁岁倦意袭来,闷闷道:“阿良。”

    袁阆:“嗯?”

    江岁岁:“咱们家门牌可以换了。”

    二人世界要加个小宝宝了。

    “好,”袁阆亲她脸蛋,“我来换。”

    江岁岁:“你开心吗?”

    袁阆瞳底被温柔浸软了,很轻很低的嗓音:“要说开心啊,最开心的,还是你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刻。”

    幸福会衍生。

    但需要一个开始。

    他一身傲骨叛逆,臣服于她一张笑脸之下。

    她乖巧顺从,也因他支起棱角尖锐,努力给他一个回应。

    人生冗长。

    携手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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