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最后的记忆画面,是一道纵横百丈的青光。

    他隐约看到那青袍玉冠的道士脚踏火龙,斩出百丈剑光将自己兄弟八人齐心打造的法器斩成两截。

    当法器彻底破碎时,反噬之力也让头狼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田明安匆匆捧着那点烛火赶到道观前殿时,只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八具干尸。

    曾经威震一方,纵横青州的邪修团伙东郡八狼已经彻底变成了死狼。

    而江生和东郡八狼的斗法,更是摧毁了小半个道观。

    前殿彻底被摧毁,两侧墙壁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正门都被打碎了半个。

    放眼望去四处燃着火光,到处都是碎裂的砖瓦,栽种的青松翠竹更是被摧残得尽数折断,狼藉不堪。

    江生看着自家道场的惨状,眼中罕见了多了一丝恼怒。

    这事任谁也会恼怒。

    好端端的躲在山中修行,到头来却被一群不相干的人找上门来偷袭。

    虽然敌人都死了,但自己的道场也被摧毁了半个。

    这找谁说理去?

    “道长?”田明安仰头憧憬无比的看着那脚踏火龙手持青锋的江生。

    江生叹了口气,撤去了维持火龙的法力。

    哪怕是天道筑基,如今法力雄浑如他,都难以维持火龙长久。

    说起来最后其实就是江生和东郡八狼比谁的底气更足,法力更浑厚,而结局也显然是江生笑到了最后。

    撤去法力的火龙发出最后一声低音,随后化作满天火焰消失在空中。

    江生落回地面,摆了摆手:“行了,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田明安乖乖点头,回到房间后却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让他兴奋的根本睡不着觉。

    而江生也没有怎么休息,前殿已经彻底毁了,中殿也被斗法的余波摧毁了小半,江生只得将祖师画像挂在后殿,重新设立香案火烛。

    盘坐在祖师画像前,江生服下一枚聚元丹开始缓缓调息修行。

    火龙消失后,空气中残留的炙热气息依旧维持了足足一刻,随后才被满天落雪所抵消。

    飞扬的雪花再次重新飘落,熄灭了观中那些残存的火焰,也遮盖了地上的那惨烈痕迹。

    翌日卯时,天边微微泛红之际,田国富就带着清平镇的百姓带着各种工具匆匆上山了。

    昨夜的龙吟惊醒了全镇百姓,他们只知道龙吟是从青屏山中传出的,却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碍于大雪纷飞只得等到天亮再进山打探。

    田国富心忧孙子,天刚蒙蒙亮便带着青壮上山了。

    这一路艰难的爬到半山腰后,田国富和清平镇的青壮看着眼前残破的道观,看着周围那一片狼藉,所有人心都凉了半截:难不成,江道长昨夜被龙给吃了?!

    “镇,镇长...江道长该不会...”一个青壮感觉浑身都在发抖,他眼尖瞥到了一具没有完全被雪掩埋的尸体,那尸体枯瘦无比,被冰雪冻成了青灰色。

    田国富也担忧自己孙子,但他强做镇定:“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道长那是蓬莱的高功!莫要胡思乱想!”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田国富还是快步上前:“走,进道观看看!”

    见镇长领头了,青壮们连忙跟上,一群人进了道观。

    哪怕痕迹大部分都被落雪掩埋,但看着地上那一堆堆碎屑和完全坍塌的前殿都知道昨晚这里一定发生了激烈的斗法。

    尤其是前院那随处可见的碎砖烂瓦,各种斗法残留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昨夜情况多么危险。

    田国富看到这些痕迹当场心凉了半截:“坏了,要出大事了!”

    “要出什么大事了?”江生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突兀响起。

    听到江生的声音,田国富没来由的立刻就安下了心,既然江道长没事,那自家孙子也必然安全无事。

    想到这,田国富连忙对着后院方向拜了拜:“江道长,昨夜我们听见山里似乎有...有声响。”() ()

    “可深更半夜雪又下的厉害,我们哪怕担忧道长安危也不敢轻易入山,只好捱到天亮雪停了这才上山来相助道长。”

    田国富的这番说辞把江生都有些逗笑了:“担心自家孙子就直言担心自家孙子,还拿贫道说事。”

    “田镇长放心吧,你孙子此刻正在熟睡呢,你若想看看,就来后院客房看他便是。”

    田国富听了连忙就向后院客房跑去,刚跑了没两步就停下来,扭头看向镇子上的青壮们:“还愣着干嘛?这些杂七杂八的,还不帮江道长清理干净?”

    青壮们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拿起工具开始打扫落雪,清理废墟。

    而田国富到了后院,看见自家孙子真的在熟睡,气的一把将田明安拽起来:“你这不懂事的,家里寄挂你知不知道?天亮了也不回家报个平安,害的我和你爹娘担忧了半夜!”

    刚被拽醒的田明安还有些不明就里,猛然发现眼前是自己爷爷后,这才惊觉过来:“爷爷,您怎么上山来了?”

    田国富没好气的说道:“我不上山来怎么确认你的安危?”

    “半夜山里那么大的动静,全家担心的不行!”

    说着,田国富对着后殿方向拱了拱手:“也就是江道长心善,护着你周全。可你倒好,不提道长分忧,竟然跑来这里睡大觉!”

    听着田国富的数落,田明安垂着头乖乖认错,随后被田国富拽到了后殿之中。

    田国富恭恭敬敬的对着江生一拜:“前院痕迹田某也看了,那般激烈的斗法,道长还不忘保全这小子,田某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道长...”

    江生却是笑道:“不妨事,昨夜是贫道留他过夜的。若不是贫道留他过夜,昨夜他也遇不着什么危险。”

    “贫道既然留了他,就必然会保他周全。”

    说着,江生缓缓起身,看了看田国富,又看了看田明安:“田镇长,你可是后悔让这小子上山了?”

    田国富怔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说。

    实际上,田国富是真的后悔了。

    他本意是让自家孙子跟着江生一段时间镀镀金,如果江生真愿意教自家孙子一招半式的,日后能成为一个道官也是光宗耀祖,让田家飞黄腾达了。

    可是田国富到底是低估了修士的世界究竟多么危险。

    昨夜那响彻群山的龙吟,再看看前院那激烈的斗法痕迹,到处都是烟熏火燎,刀劈斧凿的痕迹,纵横交错的裂痕遍布前院的青砖石板,甚至还有一些哪怕被落雪遮掩都看着狰狞的怪物残骸...

    修行者的世界太过吓人了...

    江生知道田国富的想法,说道:“田镇长你且放心,贫道不会强留你家这小子。”

    “说起来昨日让他涉险也是因为贫道,田镇长若是只想要他一生富贵荣华,就带他回去吧,贫道与张县令说几句,保他一个富贵还是无忧的。”

    “跟在贫道身边,也没什么富贵荣华可言。贫道就是个清修之人,不愿与红尘俗世有太过牵扯,这齐国的朝堂江湖事,贫道也懒得理会。”

    “可即便如此,跟在贫道身边依旧随时可能有危险。就像昨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这么一遭。”

    田国富听了江生的话真的心动了,可他还没说什么,田明安却开口了。

    自从昨夜见识到了修士的世界多么精彩,哪怕是危及到了自己的性命,但田明安却依旧对修行充满了向往。

    他无比渴望成为江生这样的修士,而不是当一个什么富家翁。

    因此听到江生与自家爷爷的话后,田明安猛得挣脱了田国富的手,直接跪倒在江生身前:“道长,小子想继续留下来!”

    田国富诧异的看着自家孙子,而田明安此时却根本不看田国富,只是低着头:“道长,昨夜是小子第一次接触修行之人斗法,小子不害怕遇到危险,小子只害怕一生庸碌无为。”

    “小子之前不过是井底之蛙,不识天地之大;但昨夜道长却让小子见识到了世界之大,天地之妙。小子实在是不想回到过去继续庸碌下去了。”

    “小子此生惟愿追随道长,鞍前马后,恳请道长让小子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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