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倚在听雨阁门后，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揉搓，时不时从门缝里往对面偷瞄两眼，直到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酒楼这边过来。
他压低声音，不住地往自己这边招呼， “快点！这边这边！”
来者是尤二身旁的一个小厮，换了身货郎打扮，不是熟悉之人认不出来， “二公子，就是这个东西，仙草膏，排了好久才买到这么一份。”
日前晓风楼在酒楼里支起了个小摊，号称有京中独一无二的新品上市，名字取的也很诱人，叫仙草膏，甚至有不少人戏说吃下一碗仙草膏，来日定能成上仙。
尤二当然不信这些鬼话，但看着晓风楼快要被踏破的门槛，心底总是痒痒的，自己拉不下脸去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就这？你没买错？”尤二鄙夷地皱了皱鼻， “仙草就长这样？”
小厮讪讪地答道： “公子要不您先尝一口？”
尤二：做成这模样也敢拿出来卖，还吸引了这么多客人，是吃了真能成仙还是怎么样！
肚里腹诽不止，但吃下一口后，这些腹诽之词全被抛之脑后，回味过来，尤二的心情格外复杂。
好吃，但除了牛乳和蜂蜜，他吃不出所谓的仙草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推出与之相争的竞品。
小厮盯着公子逐渐变化的神情，咽了口唾沫，看来这东西是真好吃啊！要是公子能给他剩一口就好了，可惜公子连碗底的牛乳都喝干抹尽了。
“喂！”一个巴掌拍在小厮头顶上， “我问你话呢！有没有看清卖这仙草膏的是谁？”
“啊？”小厮下意识地擦了擦口角，挠头道， “就看见是个女的，挺年轻的，其他的不知道了。”
一个年轻女子…尤二摩挲双掌，神情逐渐放松，眼里夹杂着十足的成算。
…
“韵姐，这几天辛苦了。”
林越舟想过这仙草膏会好卖，但没想到会畅销至此。柳韵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熬煮仙人草，好在现在天气尚冷，凝结成膏所需时间较短，不然还真怕来不及。
晓风楼在大堂进口处单独摆了张桌案，桌案一侧挂着块小布幡，上书“仙草膏”三个大字，柳韵将自己带的家伙什儿齐齐摆上，确保每位刚进来的客人都能看见。
这几日，堂倌在客人点菜时都会顺口推荐一句仙草膏，不少客人进来时就对仙草膏一物有疑惑，再次听到别人提起时，自然都会多问上两句，继而口口相传。
现在是酒楼的闭店时分，柳韵擦了擦额角的汗，打心底里发出灿然一笑， “这有啥累的，在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做些本分活，还累了？”
“小舟，谢谢你。”
柳韵是真心感谢小舟。即便在酒楼内要抽四成利给东家，余下的银钱都是她平常收入的两倍不止。她确信这个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小舟肯定在里面花了大力气。
“韵姐别谢我。”她帮着韵姐将木桶、碗盆等物件儿搬到木板车上，看着变得空空如也的存货，她也同样开心， “多亏韵姐你有份好手艺，照这样下去，日后总能在京里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的。”
柳韵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亲切，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而已。从前在岳县，虽然家中就是开店铺的，但总归没有京中的大酒楼这般全面，她在此处，能学到的很多，能认识到的人也不一样。
“都放好啦，韵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柳韵重重地点了下头，万千感谢的话语都融在她的眼眶中。她住在外城，每日家中、酒楼往返将近一个时辰，等酒楼内的生意彻底稳定下来，她打算租个近点的房子，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一炷香过去，街道两旁的食摊渐渐熄灭灯火，只余下些许残留的香气，柳韵驾驶着牛车拐入一条寂静的小道，这条小道不长且离她住的那条街更近，所以即使黑了些，平常她也会选择这条路。
但今天显然不是走这条道的好日子。
“砰——”
牛车被迫停下，身后的木板车直接碎了一个大角，上面的器具稀稀拉拉地掉落下来，在这条静谧无声的小道中，任何声音都会显得格外刺耳与挠心。
怎么会有马车撞上来呢，柳韵起初不解，但看到身后几人对着地上的木桶、碗盆翻找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树大招风，在利益面前，尤其如此。
“公子，就是她。”
“你，就是卖仙草膏的？”尤二抬高下颌，提着灯笼，步步靠近， “你很会做吃的，出个价，方子卖给我。”
仅仅几天，柳韵就碰过到几次来打探方子的，但还没见过像眼前这个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她哼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鞭子， “这位公子不像是来买方子的，说是来抢方子的，怕是更好。”
“嘿！你还真说对了。”尤二猛踹了一下破碎的木板车，嘴角一侧上扬，轻狂又无礼，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买不到，就抢！今天这方子，你必给我留下！”
“公子死心吧，我与晓风楼定了契书，方子绝不可外泄。”
“晓风楼，晓风楼...”尤二暗自嘀咕了两句，突然发了狂， “上次就是被晓风楼害的，我在家里丢尽了脸！现在你也想拿晓风楼压制我？他们算个屁！你不把方子交出来，你就等着消失在京城吧。”
柳韵越听越气，双唇紧抿，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上木板车。
对方都这么说了，难道还傻站着跟他讲道理嘛？牛车再慢，好歹比她跑得快，只可惜，尤二也没有傻站着等她挥动鞭子，而是毫不客气地把她拽了下来，摔倒在石板地上。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皮肤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渗出血丝，柳韵没空管这些，她的手里还拽着鞭子，一手撑地站起，一字一顿， “方子，没有。鞭子，有。”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扯二带大她们姐妹俩，受到的欺负不少，但磨砺出的性子里就没有软弱两个字。
不过，还没等柳韵来得及奋起反抗，尤二等人乘坐的马车后方姗姗来迟了一人。
“尤二公子，好久不见。”
话虽礼貌，但尤二冷不丁地感受到一丝寒意。柳韵没听过小舟这样讲话，一下子竟有些不敢相认。
因为韵姐住得远，回去得又晚，林越舟每日都会叫鲁聪先往外城的方向跟一段，至少穿过这条黑暗的小道，才会折返。
好巧不巧，今日还有人比他们更为迅速地跟上，她很久没有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就是...在劝阻鲁聪非要一同帮忙的时候费了些功夫，不然她还能再早些露面。
几个小厮拦在她身前，尤二提着灯笼往上照了照，人虽已换下晓风楼的衣服，但这张脸他认识。当时就这个人叫得最欢，还把拖布放他脚上，他怎么可能忘记。
“好啊，搞英雄救美这一出是吧。”尤二递了个眼神给小厮，示意对方去车上拿棍棒下来， “我早就想找你了，咱们新账旧账…”
“哎呦呦！小兄弟你下手轻点…有话咱好好说。”
尤二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话还没讲完，人怎么就突突两下到跟前反手把他撅在地上了。
“跟你没其他话讲，就一件事。”林越舟使的力气变大了些， “以后见着晓风楼的人都避着走，不然我听谁说见你一次，我就来打你一次。”
“也别想着靠家里来找酒楼麻烦。尤二公子，我是可以不在酒楼干的，你呢，想不想在京城消失？”
尤二咬紧的后槽牙一下松掉了，晓风楼招的是堂倌还是土匪啊！
许是觉着恐吓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讲起道理来， “你带几个人来抢方子，这件事说出去，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听雨阁合作？你们吃着好的就去抢，哪家的东西还敢供给你们？”
“好好想想，你家兄弟多，别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尤二：合着你还是为我考虑，我难不成要谢谢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人讲的也有道理。
“你要是答应，就吱一声，咱们各走各的。要是不答应…”
“我答应！答应！”
松手后，尤二很恨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跑得比谁都快，甚至没看到转角处人高马大的鲁聪。
三人花了一点儿时间收拾好，林越舟让鲁聪驾牛车，东西都搬到马车上，自己和韵姐一同驾马车回去。
“以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林越舟悠悠地拽着缰绳，神情凝重， “要不韵姐你还是租个近点的地方吧，我现在手上有些存银，钱不够的话你就先拿去用。”
要是从前柳韵会一口回绝，还是想多留些钱在手头上，但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局面。自己日后肯定还要推出新菜品的，多的是财迷心窍之人，她孤身一人，不见得次次都这么幸运。
“好，我会留心的。”
“你放心吧，我手头上钱还够。倒是你，明明是林家的大小姐，却选择跟我们一样在外做工，我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你把钱留着总归是没错的。”
他压低声音，不住地往自己这边招呼， “快点！这边这边！”
来者是尤二身旁的一个小厮，换了身货郎打扮，不是熟悉之人认不出来， “二公子，就是这个东西，仙草膏，排了好久才买到这么一份。”
日前晓风楼在酒楼里支起了个小摊，号称有京中独一无二的新品上市，名字取的也很诱人，叫仙草膏，甚至有不少人戏说吃下一碗仙草膏，来日定能成上仙。
尤二当然不信这些鬼话，但看着晓风楼快要被踏破的门槛，心底总是痒痒的，自己拉不下脸去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就这？你没买错？”尤二鄙夷地皱了皱鼻， “仙草就长这样？”
小厮讪讪地答道： “公子要不您先尝一口？”
尤二：做成这模样也敢拿出来卖，还吸引了这么多客人，是吃了真能成仙还是怎么样！
肚里腹诽不止，但吃下一口后，这些腹诽之词全被抛之脑后，回味过来，尤二的心情格外复杂。
好吃，但除了牛乳和蜂蜜，他吃不出所谓的仙草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推出与之相争的竞品。
小厮盯着公子逐渐变化的神情，咽了口唾沫，看来这东西是真好吃啊！要是公子能给他剩一口就好了，可惜公子连碗底的牛乳都喝干抹尽了。
“喂！”一个巴掌拍在小厮头顶上， “我问你话呢！有没有看清卖这仙草膏的是谁？”
“啊？”小厮下意识地擦了擦口角，挠头道， “就看见是个女的，挺年轻的，其他的不知道了。”
一个年轻女子…尤二摩挲双掌，神情逐渐放松，眼里夹杂着十足的成算。
…
“韵姐，这几天辛苦了。”
林越舟想过这仙草膏会好卖，但没想到会畅销至此。柳韵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熬煮仙人草，好在现在天气尚冷，凝结成膏所需时间较短，不然还真怕来不及。
晓风楼在大堂进口处单独摆了张桌案，桌案一侧挂着块小布幡，上书“仙草膏”三个大字，柳韵将自己带的家伙什儿齐齐摆上，确保每位刚进来的客人都能看见。
这几日，堂倌在客人点菜时都会顺口推荐一句仙草膏，不少客人进来时就对仙草膏一物有疑惑，再次听到别人提起时，自然都会多问上两句，继而口口相传。
现在是酒楼的闭店时分，柳韵擦了擦额角的汗，打心底里发出灿然一笑， “这有啥累的，在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做些本分活，还累了？”
“小舟，谢谢你。”
柳韵是真心感谢小舟。即便在酒楼内要抽四成利给东家，余下的银钱都是她平常收入的两倍不止。她确信这个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小舟肯定在里面花了大力气。
“韵姐别谢我。”她帮着韵姐将木桶、碗盆等物件儿搬到木板车上，看着变得空空如也的存货，她也同样开心， “多亏韵姐你有份好手艺，照这样下去，日后总能在京里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的。”
柳韵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亲切，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而已。从前在岳县，虽然家中就是开店铺的，但总归没有京中的大酒楼这般全面，她在此处，能学到的很多，能认识到的人也不一样。
“都放好啦，韵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柳韵重重地点了下头，万千感谢的话语都融在她的眼眶中。她住在外城，每日家中、酒楼往返将近一个时辰，等酒楼内的生意彻底稳定下来，她打算租个近点的房子，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一炷香过去，街道两旁的食摊渐渐熄灭灯火，只余下些许残留的香气，柳韵驾驶着牛车拐入一条寂静的小道，这条小道不长且离她住的那条街更近，所以即使黑了些，平常她也会选择这条路。
但今天显然不是走这条道的好日子。
“砰——”
牛车被迫停下，身后的木板车直接碎了一个大角，上面的器具稀稀拉拉地掉落下来，在这条静谧无声的小道中，任何声音都会显得格外刺耳与挠心。
怎么会有马车撞上来呢，柳韵起初不解，但看到身后几人对着地上的木桶、碗盆翻找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树大招风，在利益面前，尤其如此。
“公子，就是她。”
“你，就是卖仙草膏的？”尤二抬高下颌，提着灯笼，步步靠近， “你很会做吃的，出个价，方子卖给我。”
仅仅几天，柳韵就碰过到几次来打探方子的，但还没见过像眼前这个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她哼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鞭子， “这位公子不像是来买方子的，说是来抢方子的，怕是更好。”
“嘿！你还真说对了。”尤二猛踹了一下破碎的木板车，嘴角一侧上扬，轻狂又无礼，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买不到，就抢！今天这方子，你必给我留下！”
“公子死心吧，我与晓风楼定了契书，方子绝不可外泄。”
“晓风楼，晓风楼...”尤二暗自嘀咕了两句，突然发了狂， “上次就是被晓风楼害的，我在家里丢尽了脸！现在你也想拿晓风楼压制我？他们算个屁！你不把方子交出来，你就等着消失在京城吧。”
柳韵越听越气，双唇紧抿，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上木板车。
对方都这么说了，难道还傻站着跟他讲道理嘛？牛车再慢，好歹比她跑得快，只可惜，尤二也没有傻站着等她挥动鞭子，而是毫不客气地把她拽了下来，摔倒在石板地上。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皮肤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渗出血丝，柳韵没空管这些，她的手里还拽着鞭子，一手撑地站起，一字一顿， “方子，没有。鞭子，有。”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扯二带大她们姐妹俩，受到的欺负不少，但磨砺出的性子里就没有软弱两个字。
不过，还没等柳韵来得及奋起反抗，尤二等人乘坐的马车后方姗姗来迟了一人。
“尤二公子，好久不见。”
话虽礼貌，但尤二冷不丁地感受到一丝寒意。柳韵没听过小舟这样讲话，一下子竟有些不敢相认。
因为韵姐住得远，回去得又晚，林越舟每日都会叫鲁聪先往外城的方向跟一段，至少穿过这条黑暗的小道，才会折返。
好巧不巧，今日还有人比他们更为迅速地跟上，她很久没有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就是...在劝阻鲁聪非要一同帮忙的时候费了些功夫，不然她还能再早些露面。
几个小厮拦在她身前，尤二提着灯笼往上照了照，人虽已换下晓风楼的衣服，但这张脸他认识。当时就这个人叫得最欢，还把拖布放他脚上，他怎么可能忘记。
“好啊，搞英雄救美这一出是吧。”尤二递了个眼神给小厮，示意对方去车上拿棍棒下来， “我早就想找你了，咱们新账旧账…”
“哎呦呦！小兄弟你下手轻点…有话咱好好说。”
尤二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话还没讲完，人怎么就突突两下到跟前反手把他撅在地上了。
“跟你没其他话讲，就一件事。”林越舟使的力气变大了些， “以后见着晓风楼的人都避着走，不然我听谁说见你一次，我就来打你一次。”
“也别想着靠家里来找酒楼麻烦。尤二公子，我是可以不在酒楼干的，你呢，想不想在京城消失？”
尤二咬紧的后槽牙一下松掉了，晓风楼招的是堂倌还是土匪啊！
许是觉着恐吓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讲起道理来， “你带几个人来抢方子，这件事说出去，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听雨阁合作？你们吃着好的就去抢，哪家的东西还敢供给你们？”
“好好想想，你家兄弟多，别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尤二：合着你还是为我考虑，我难不成要谢谢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人讲的也有道理。
“你要是答应，就吱一声，咱们各走各的。要是不答应…”
“我答应！答应！”
松手后，尤二很恨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跑得比谁都快，甚至没看到转角处人高马大的鲁聪。
三人花了一点儿时间收拾好，林越舟让鲁聪驾牛车，东西都搬到马车上，自己和韵姐一同驾马车回去。
“以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林越舟悠悠地拽着缰绳，神情凝重， “要不韵姐你还是租个近点的地方吧，我现在手上有些存银，钱不够的话你就先拿去用。”
要是从前柳韵会一口回绝，还是想多留些钱在手头上，但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局面。自己日后肯定还要推出新菜品的，多的是财迷心窍之人，她孤身一人，不见得次次都这么幸运。
“好，我会留心的。”
“你放心吧，我手头上钱还够。倒是你，明明是林家的大小姐，却选择跟我们一样在外做工，我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你把钱留着总归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