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这还是月泉寺么?(二合一)

    甲一一斑头雁群炸散,棕头鸥鸣唤,两波水鸟振翅高飞,抛弃爪上的银鳞小鱼奔赴陆地,晨雾中的庞然大物让它们惊恐不安。

    觉察到后方有未知事物靠近,斗手喊喝,若隐若现的桅杆左倾右斜,齐齐向两侧避让,生怕撞上。

    「哦嘛呢呗美!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大?它在靠近么!」

    「摩竭鱼!我们应当跪地礼拜!」老者双手合十,高举头顶。

    「我还说是曲松呢!是吃人的妖魔!」

    安静的晨日变得喧嚣嘈杂,埠头上渔夫、走卒和牧民无不驻足,密密麻麻地围拢蓝湖,好奇张望,交头接耳。

    半天瞧不出个二三,有人看向人群中的年轻人,起哄。

    「卓央,你身手好,你上去看看!」

    「对,卓央,上栀杆!」

    「卓央,上去看看,告诉我们是什么!」

    「好,我来!」

    为人群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是个武者,黑干瘦,面目亲和,身手敏捷,听闻此话,纵跃跨步跳上甲板,手臂几下抓拉,轻松爬上停泊埠头的船只桅杆,搭个棚户,极目远眺。

    太阳渐渐升起,薄雾越来越淡,

    蓝湖盘旋的水鸟消失无踪,隐隐让人不安。

    静谧之间。

    朦胧的事物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庞大。

    直至某个刹那,卓央瞪大双眼,瞳孔剧烈扩张,颤抖的掌心渗出汗来,几乎抓握不住梳杆。

    「岛!」

    「岛?」

    众人相,哈哈大笑。

    「卓央,咱们瀚台埠船下了水,前后几十里不见一两土,哪里会有岛?」

    「我知道了,是海市蜃楼!蓝湖也有海市蜃楼!」

    「是岛!阿叔!岛飘过来了!」桅杆上的卓央仓皇叫喊,「它冲过来了!阿叔阿依快跑啊!」

    哗!

    暴涨的潮水扑溢上岸,裹挟白沫和小鱼漫过脚背,惊得乡民向高处避。

    排列紧密的牛皮船受到推挤,碰撞中发出闷响。

    再抬头。

    阴影当空罩下,飞速蔓延。

    哗。

    雾气蒸空。

    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鳞岩石和厚实冰霜撕开朦胧的白纱,搅出灰白涡流,浩浩荡荡地压向陆地!

    「岛!!!」

    「杰达颇!杰达颇!」

    喧嚣如潮,尖叫便是竖立海中,劈开潮水的狭长峭壁。

    人群四散奔逃,卓央从桅杆上跳下,没有半分迟疑。

    天神!

    空旷的视野完全被岩石、泥土构建的岛屿暴力侵占!

    「岛!真是岛!」

    「哦嘛呢呗美哗!」

    「因果显现了!」

    逃窜的逃窜,尖叫的尖叫。

    余下所有人都被这伟岸的一幕惊骇到无法出声,更有甚者跪地膜拜。

    「快!告诉家主,是兴义伯,兴义伯回来了!」

    「寒冰泉,真是寒冰泉!」

    各方雷动!

    蓝湖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拍岸,连绵不绝。

    七月气温升高,融融的高山积雪倾泻而下,汇聚成溪流,让蓝湖水位接近一年中的最高峰,埠头栈桥离水高不足二尺。

    似是梭形岛屿前行太快,前头大浪层层叠叠,被「船头」挤压、推行、涨高,冲刷到岸上,又倒卷白腹小鱼而回!

    「怎么做到的?」

    金牌缇骑索玉琴握住马鞭,不住后退。

    她舔嘴唇,心脏砰砰直跳,小腿肚子跟着一块战栗,光滑的脊背上有汗液流淌。

    完好无损!

    兴义伯居然真的把寒冰泉,完好无损地挖了回来!

    那么大一座岛,怎么会不沉?怎么能不沉!?

    这才是天下第一船!

    「哲丹。」

    无人回应。

    「哲丹!」

    哲丹猛地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大人!」

    「骑我的马,快去告诉刘、凌老大!别发愣,快去!」

    「是!」

    梭岛惊人。

    哲丹万般不舍地收回目光。

    威风!

    江獭环抱双臂,双脚叉开,目视人群逃窜、跪拜,头顶一撮黄毛猎猎,傲然挺立。

    大丈夫。

    该开这样的船!

    啪!

    肥鲶鱼的大手压下,把獭獭开拨向一旁。

    獭獭开大为恼火,猛地抱住肥鲶鱼的大尾巴,钉住尖牙。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查清询问。

    「待会我会自船尾招来大雾,你们三人寻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悄悄下船,回了住处,一切同先前相同,住在当地,收集情报,被人注意到不要紧。

    你们是我的人,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余下时间,尽快炼化宝药,变作实力,跟随我,奔马不该是你们的极限!」

    「是!」

    「姐夫,咱们呢?」龙延瑞跃跃欲试。

    「我们?」梁渠伸手前指,「全体都有,听我号令,顺淮江而下!横穿瀚台!」

    「明白!」

    龙延瑞振臂高呼:「船老大,左满舵!」

    獭獭开放开大黑尾巴,爬上高台,指挥。

    咻咻咻。

    二十只江獭左右交错横跳,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各司其职。

    「幼稚。」

    龙娥英抱臂。

    寒冰泉连块船板都没有,哪来的转舱?

    轰隆隆!

    涡流急速流转,托举梭形岛屿,徐徐转向。

    头顶阴影罩下又移开,天光无所碍地投下,虔诚跪拜的乡民仰头,只觉阳光无比刺目,豆大汗水沿脊骨滑落。

    「呱!」

    月泉池内,热气氮盒。

    大蛙四肢撑开,浑身油亮,靠住塘石欣赏沿途美景,举杯畅饮。

    白家族地。

    族老揪住胡须,再度确认。

    「岛?人眼状的大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长老,没有错!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长逾二里、三百丈!底部覆盖层层冰霜,如若尕玛冰山,前所未有之壮观,岛上更立一水耗,正是先前兴义伯船上之兽!」

    三百丈!

    周围人呼吸一滞。

    整个瀚台府,不,整个关西七卫没有这般规模的巨舰!

    白明哲透露消息不全,单说寒冰泉来,惹得众人各般猜测。

    谁曾想,字面意思。

    搬来了,真的搬来了。

    梁渠从白家离开到回来,短短半个月,抛去赶路时日—

    「去埠头,去埠头!」

    「报!长老,兴义伯未有停留,瀚台港口上片刻停留,一路东去!现在已在河道之中!」

    「那就去河道,速备马车!」

    「备车!」

    车马喧嚣。

    淮江沿岸烟尘四起。

    一架架罕有出没的豪华车架齐齐出现在岸边,流苏垂落,滚滚车轮碾碎青草岛屿横行,冲开大浪。

    车厢内,白家族老一片死寂,小辈更是无言。

    视觉上的强力冲击让人神魂颠倒。

    何等湃伟力!

    「呱!」

    高台之上,白玉蛙泡入温泉,肚皮荡出水波,抬起爪蹼,冲岸边围观人群高高举杯,惬意非常。

    这江淮来的亲戚。

    招待的好。

    美滴很!

    对岸。

    同样骏马随行,变化容貌的凌旋等人掩护在人群中,不住惊叹。

    兴义伯真乃神人也!

    开河!

    搬山!

    「刘老大,咱们队伍齐心协力,能做到么?」哲丹好奇。

    他们小队共有精锐二十一人,后勤十二,看似不多,其中臻象足足有五位,

    狩虎十一,神通各有侧重,个个身怀绝技,极为精悍。

    「做不到。」刘靖轩干脆摇头,「月石矿脉太大,几乎可等视作平原一座小山,除非有特殊神通。

    如帝都莫先生的指地为钢,将全部玉矿视作整体,金刚不坏,再来一位体魄强悍者扛起,或有可能成功。

    然林林总总,皆需臻象高手分工配合,这还只是挖出来,搬的走,后面要如何运且是个问题,远不如兴义伯轻松写意。」

    刘靖轩亲口承认,众人喧哗。

    兴义伯一个人,顶他们一个团队?

    凌旋笑言:「莫看马车不动,白家估计已经后悔。」

    「后悔?」银牌缇骑胡立信不解,「凌大哥,兴义伯搬走寒冰泉,白家怎么个后悔法?同他们有干系?」

    「玉琴,你来回答。」

    「是,老师!」

    素玉琴轻夹马腹,领先半个身位「兴义伯此举招摇过市,表明了是要把寒冰泉带回大顺,然从瀚台到南直隶,路途何其遥远,期间峡谷断崖数不胜数,车马劳顿,难度极大,事后吏部、

    工部更要寻地方妥善安置,寻找人手看管,设立官员,繁琐非常。

    而大顺地大物博,绝不缺这一座养身泉,类似的替换物数不胜数。我若是白家长老,便该明白其中关窍,稍加运作,便可打通上下,将这座寒冰泉留在瀚台,成为白家产业,年年向朝廷交税即可。

    朝廷也乐意于此,就地安置,方便之余不少收益,仅需派出信任官员制定税收,又可进一步让白家归心,奈何兴义伯刚同白家闹出不快,显然是操作不来的,白家也很难轻易放下情绪。

    或有人不屑,却绝不少人懊悔,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之后,有利于改善关系,明面不说,暗地里白家定会再分山头,至少大房、二房之外绝不少。」

    胡立信恍然。

    寒冰泉绝对价值不菲。

    莫看月泉寺仅仅几位狩虎,实则狩虎已然是高手层级。

    狩虎出面,事态往往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到臻象便属于真刀真枪,动真格的。

    稍有不慎,被侵吞下一块地盘,臻象宗师配合政治形式和态度,对手极有可能要不回来。

    至于上升到武圣,白热化几乎不看政治态势,完完全全的露肌肉,抢好处。

    且月泉寺的绝大部分收益,也多由上面的寺庙拿走,全部截流,加之月泉的源源不绝,说臻象级宝藏亦可。

    「兴义伯故意停留白家港口,正为暗示?真是个妙人—

    初来乍到,雷厉风行,刮骨疗毒。

    事后又扛一块甜糕诱惑。

    白明哲十年办不到的事,让梁渠短短几个月打开缺口。

    「谁说不是。」

    世上天才不少,性格各异。

    有恃才傲物,有清澈愚蠢,还有放浪形骸,认死理的。

    偏偏梁渠同上述种种皆有不同。

    说不上来什么不同,一点不端着,有什么好事干什么好事,给人一种独特的踏实感。

    「今日兴义伯搬山,不消数月,又将名动天下矣!」

    淮江中央。

    梁渠不得空闲,紧锣密鼓安排事物「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去找白家,都不想去的,原地站着不动。」

    明妃俱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说多漂亮,身体健康。

    奴仆和农奴也活不到老死,全是壮劳力,牙齿没有掉多少。

    不缺胳膊少腿,垦荒安家的好手,放到中原,绝对有府衙乐意要。

    人口可是政绩。

    「炳麟,怎么样,入了江河,能操纵么?」

    「大人放心。」《惊龙变》三重,足至丈高的龙炳麟甩尾俯身,「不遇峡谷、瀑布,正常行驶无碍。」

    「好,剩下来的拜托你了,有事情,让水兽联系我,遇到瀑布,我也会亲自出手。」

    「是!」

    从西跑到东,少说数月,梁渠不是搬运工,没那么多的时间平白浪费。

    寒冰泉搬入蓝湖,梁渠便让龙娥英将岛屿彻底冰封,八天时间,教底下结出数十丈,部分地方超过百丈的坚冰,体积凭空大出数倍,像一个冰碗托住,以提供更大的浮力。

    剩下来的。

    交给水兽和同样能控水的龙炳麟把握方向足矣。

    茫茫草原。

    二日凌空。

    炽烈的响午阳光照耀头顶,火线一样,犬吐着舌头,淌出热汗。

    热格和同伴骑在犬背上,半脱僧衣,环顾四周,绕行大湖河畔,一脸茫然雪山域上迷路是常有的事,一模一样的草原,一模一样的大山,方圆十数里不见人影,根本没有辨别道路的方法。

    可其中不包括犬。

    万寺对他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六头上等犬,留下两头作为奖励。

    热格跟随罗盘方位,外加犬指引,附近转上整整两三个时辰。

    「是这里?」

    「汪!」

    犬吠叫,粗壮的爪子刨了刨泥土,撒到湖水中。

    热格望着面前豌,和通往蓝湖的宽阔河流,

    给他干哪来了。

    这还是月泉寺么?

    寺庙搬走了怎么没通知他?

    【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

    泽鼎内。

    两条赤红长气交相流转,神异非常。

    【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

    【造化之种:三】

    【露种:七】

    继秋冬之后,春夏份额的【露种】。

    再来两颗,一年时间,造化和露种结合,共十二枚,或可充当一缕长气,同时又多一缕赤气,届时便是四条在手!

    川主垂青第五重有望!

    「不知冰轮菩提寺在干什么?」

    梁渠睁开双眼。

    月泉寺大事闹罢足有一月,偏偏大雪山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暗地里什么坏,又或者是单纯的大势力行动缓慢—

    「长老!要到瀑布了!」龙炳麟喊喝。

    来到船头,梁渠听到不远处澎湃水声,心念一动,瀑布之下的河流凭空抬升,犹如大手抓起,形成一个缓坡。

    在水兽们的惊呼中,寒冰泉稳稳当当的下降。

    「焕然新貌,焕然新貌矣。」

    寒冰泉内,老碟见此情形,不禁怀念快十年前的初次相遇。

    对于碟一族,十年一晃而没,几场大觉。

    偏偏它三生有幸,见证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老大老大,我们准备好了!」小蜃龙呼啦啦的腾飞下来。

    「行,咱们走!」

    梁渠跳入江河,紧接着圆头、不能动、小蜃龙全部跟上。

    水流澎湃,阿威松开口器,从手腕上飞出,迎流变大。

    四兽齐俱。

    沟通泽鼎。

    【可消耗一万———】

    【可消耗.———】

    【水泽精华:四十三万八千】

    四个金茧同时包裹。

    肥鲶鱼没有半分担忧,昂首挺胸,挥舞战锤。

    虽然又重新站在了同一水平,同一起跑线,可起跑线之间亦有差距!

    它!

    肥鲶鱼!

    七十万精华,遥遥领先!

    肱!

    股!

    砰!

    金茧破碎。

    烫金翅、翡翠甲、白玉鳞、灰雾皮。

    四兽焕发新颜。

    「三王子,能再吃了么?」

    「感觉可以。」小蜃龙摸摸肚子,舔舔嘴唇。

    「好!最后一缕蜃气!」梁渠振臂一呼,水兽们呼啦啦钻进涡流水道,他正要进入梦境,獭獭开忽地传来一道讯息。

    不。

    准确来说该是两条。

    白明哲要见他,凌旋也要见他!

    前者好理解,无非关系缓和,后者——

    「正事来了!让凌旋等等,我马上就好,一刻钟,三王子,速战速决!」

    「得令!」

    小蜃龙腹部腹胀,白雾喷吐,亭台楼阁舞动其中。

    头重脚轻,飘飘乎乎,梁渠快速进入梦乡。

    仙岛之上。

    一个朦胧的声音叹息。

    「兴义伯如此作为上师,咱们该如何是好?」

    呼图克图盘膝蒲团之上,紧闭双目,静默不语。

    「便因为其身份特殊,便让大顺臂越三律五戒么?」戒律长老质问。

    「如履薄冰,如履薄冰。」

    戒律长老一愣,不知为何呼图克图冒出一个中原词来,正思索有何深意。

    呼图克图睁眼。

    「人该来了。」

    「人?」戒律长老不解,「呼图克图,您说的是———

    「北境雄鹰。」

    戒律长老抬头,不知何时,寺庙之外出现了一支队伍,遮挡了毒辣的阳光。

    为首者肩膀上立一只纯白海东青,其目金红,煊煊赫赫。

    他们鱼贯入庙,直面呼图克图。

    戒律长老不得不让出位置。

    「伟大的仁波切,巴尔斯泰奉大君之命,特来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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