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确认手下之人完全失去脉搏后林碎才放下箍紧他脖子的手。看着安静瘫倒在沙发里的人,林碎伸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虽然她这种每天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人早就没什么洁癖了,但没人会不喜欢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她也不例外。

    杀掉店长后的林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立马从房间离开,她花了点时间认真检查了室内各处是否有监控和异常能量波动。

    确定无误后林碎绕到那个被子弹打出一个空洞的沙发前坐下,伸手稍微拉开一点外套拉链将整张脸露出来,然后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取下耳链装进烟盒里。

    倒在沙发上的“尸体”突然抽动了一下手指,这一细微的变化被自他死亡后便密切观察他的林碎看在眼里。

    林碎依旧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尸体”,随手弹了弹烟灰,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手指抽动后不久,紧接着“尸体”又猛吸入一口气,强烈的窒息感后终于呼吸到第一口空气,随后不出林碎所料的,那“尸体”大声咳嗽了几声,听那撕心裂肺的程度似乎要将整个肺部都呕出。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店长抬手捂住心脏处,盯着林碎,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真狠心啊贵客。”

    三分钟不到...死亡再到复活的时间,三分钟都不到。

    “不介意吧?”林碎朝店长扬了扬夹着烟的手,看见他表情不知为何呆滞了一瞬后又摇摇头,这才放心抽起烟来,“你果然是不死者。”

    店长从侧包里抽出一张白色丝绸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角跟脸颊,“贵客是如何发现的?”

    林碎吐出烟雾,转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思考有哪些话能放在明面上讲,“我之前遇见过一个不死者,她跟你们禁月明一样,是真理之神的信徒。我猜想,你们不死者大概、可能、或许、应该都比较神叨叨。”

    “再加上你面对我要杀你这件事,就算是求饶,态度也太过于平淡了。”林碎稍稍前倾着身子,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夹着烟的手搭在膝盖上。

    店长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实,脸上错愕的表情在林碎看来很是有趣。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就因为这样就把我杀了?不是,贵客您好歹乍我一下啊,万一我不是,那贵客您岂不是就杀错人了。”

    林碎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无所谓道:“能亲手实践,为什么要动脑?”

    “居然...好有道理...”店长嘴角抽搐着。

    “还有,非要说的话还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就算你真死了,也是你活该。”林碎思路无比清晰,半点都不接受道德绑架。

    为什么?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道德这个东西。

    “而且我就是亲眼想看看,你们不死者,是怎么个不死法。到底是杀不死呢,还是...”林碎在桌子上将烟头摁灭,“死而复生。”

    橘红的火光接触到桌面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但原本光滑的桌上明显多出了一个圆形的疤痕,那是火光最后的反抗。

    店长又恢复之前跟林碎调笑地你来我往的样子,用着最温柔眷恋的语气骂着人,“贵客您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林碎虚心接受并给予回礼,“你也不赖。”

    店长双手抱拳回谢道:“彼此彼此。”

    “有一件事我是十分好奇,”林碎有意打趣道:“据说人类临近死亡时会看见很多不存在的事物,你有看见黑白无常来勾你魂吗?”

    店长一副凄凄艾艾的可怜样,虽然跟他那张清秀得像小白脸的面容无比契合,但实在太过于做作,“我只看见了一个掐住我脖子的冷漠无情的人,贵客您真的让我心都碎了。”

    验证到答案后林碎更加不留情面,“是吗?我刚怎么没囊死你呢?”

    看来不死者在复生时,并不会丢失记忆,那么她之前的猜测有极大的可能性是错误的。

    意思就是——常安,不是不死者。

    那就怪了,既然不是不死者,那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她明明记得他半截脖子都被她削断了啊。

    是刀的问题?

    总之不可能会是她失误了吧?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她想不起来了,但总感觉这件事很重要。

    林碎掐了掐手心,却始终抓不住要点。

    店长轻叹一口气,似是无奈,“贵客,用完就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不也一样?”林碎意味深长地盯着他脚边被随手扔下的帕子和七横八竖的尸体。

    店长哈哈一笑,对林碎的态度直接从之前的戏耍转变成平等相待。他伸手邀请林碎观望棋局,“会下棋吗?”

    这人也是个疯得不轻的。

    林碎放下翘起的腿,点头应下,“知道规则。”

    “现在该您了。”

    围棋这种游戏,说简单也实在简单,但上限却也高得离谱。双方二人各执一子,黑子先手,通过在棋盘上一来一往落子而进行布局和攻防,最终以占领更多的棋盘交叉点为胜利。

    所以,它实际上考验的是执棋之人的观察力、思维、谋略,还有…

    眼前已进行一半的棋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白子落于下风,后路几乎都被黑子拦截,还差一点就要失气,而气断则死。

    林碎坐着的那一方执的就是白子,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输了。

    输?

    怎么可能?

    “你是从墙外来的?”林碎捻起一颗棋子,另辟蹊径在棋盘接近中心点落下。

    如此胆大妄为的决定,稍有不慎就会立刻输掉,不过凭借着林碎敏锐的观察力和活跃的思维,最终效果却也还不错。虽不能以一子完全逆转棋局,但已经给白子争取了一丝活路。

    确实是死而复生。

    “贵客,所有的不死者都来自墙外,只是进来的方式和时间不同罢了。”店长见状颇为赞赏地挑了挑眉,紧跟在林碎之后落子,“没想到贵客居然是个女孩子呢,绵绵那孩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又没有谈恋爱,伤心什么?再说,性别很重要吗?”林碎拿着棋子的手抵在下巴,专注地观察着棋盘上的变化。

    等待林碎落子的间隙店长不知从哪掏出个红玛瑙长烟杆,吸入一口后吐出缭绕的烟雾。

    林碎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你们为什么要来墙内?”

    松散的一层烟雾并不能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住,但林碎却莫名有些看不清了,不过这样怪异的感觉连一秒都没持续到。

    随着烟雾逐渐消散,原本清秀的男子如今被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取代,一张典型的东方古典面孔,黑发被几根簪子盘在脑后,一双含情眼水光粼粼,面似桃花妖而不媚。

    她歪着身子倚靠在沙发扶手边,食指点了点朱唇,“因为…水?食物?温暖的床?”

    “墙外环境确实恶劣,几乎不适宜人类生存。不过你们不死者,就算不吃饭也没关系吧?”林碎总算将白子落下,上下打量了店长一眼,眼神颇为满意,“你的异能?伪娘?”

    果然美人在前,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情舒畅,虽然有可能是假的——不过谁在乎呢?

    “是真理之神赋予的权柄。而且我们就算不会死,身体的饥饿也不会消除啊,一直重复被饿死又活过来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贵客。”店长落子的速度很快,很少有犹豫的时候,她被林碎一句伪娘噎住,抬眼看到林碎对她这副皮囊的喜欢,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对了,悄悄告诉贵客一个小秘密,在下是没有性别的哦~”

    啊,差点忘了,就算再美丽的皮囊也改变不了内里是一团渣滓的事实。

    林碎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那你们墙外吃啥?”

    “唔,虽然资源稀少,土地也不宜种植粮食,但还是有野兽和野菜的。”

    店长又抽了口烟,随着她手臂的动作,盘起的长发披散肩头,红棕色大波浪下的皮肤白皙到反光,身上端庄优雅的旗袍变成了深V修身长裙,容貌也与之前迥然不同,她风情万种地瞧着林碎笑,眨眨碧绿的眼眸意味深长道:“而且,我们不会死啊。”

    林碎瞬间秒懂了她的意思,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不是害怕,也不是嫌恶,更像是一种对人类自我本性的揶揄。

    “墙外都是不死者吗?”林碎刚走的一步棋被店长拦下,眼见着就要被堵死,却死不悔改地将棋子落在天罗地网之中。

    店长对此只觉她是少年心性,即使实力再强,也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她浅色的睫毛轻颤,嘴角一颗与林碎位置相同的痣,气质却与林碎大相径庭,“不全是,我们只占极少数。”

    林碎不知道对方心里此刻对她的评价,只专注着下棋,“所以才会出现人吃人的情况。”

    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对方人多。

    “你居然不怕?”店长要落子的手收回,脸上笑意更甚,对林碎称呼的改变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林碎对她的问题感到好笑,“为何要怕?这个世界上,人吃人的例子还少吗?古代饥荒时两脚羊的买卖数不胜数,即使是到现在,这样的事件同样屡见不鲜,只不过大家抛弃了以前那种茹毛饮血的直白,改为了更加优雅且自欺欺人的方式。”

    “说白了,人类不也是畜生的一种?”

    店长对林碎角度新奇的形容好气又好笑,“你是在骂自己?”

    林碎摇摇头,“我是新时代的牛马,比畜生还不如,至少畜生不用996和两班倒。”

    店长噗嗤一声笑得毫无形象,从林碎的角度看就是一个风姿妖娆的绝世美人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翻,顺便还将身下沙发敲得邦邦响。

    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抬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贵客您是真的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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