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狗”二字侮辱意味极强,稍有不慎便会显得油腻且低俗,引起当事人反感,但从林碎嘴里说出,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更别说这人渣之前还拿这事逗她呢,她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她睚眦必报,且当场就报。

    店长已经多次领教林碎的“报复”,自然也不会将她的辱骂放在心上,咯咯笑了两声后,从沙发上站起,一只腿抬起放在已经抵在他前面的桌子上,俯下身在用手撑住桌面,随着他的动作,外表又变回旗袍美人的模样。

    旗袍的裙角柔顺地搭在桌边,身体丰满的曲线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抬起另一只手,试探地伸向林碎的脸,模样动作都充满了暗示性意味,“贵客胆子真大,第一步棋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您难道就不怕您走那一步险棋,我真存了心要吃您吗?”

    林碎歪头避开店长的触碰,“你不会。”

    美人可以碰,但是人渣的话,还是算了。

    店长伸出的手落空,但她自己不尴尬也不强求,放下手一起撑在桌面,真的就像一只趴在桌子上向主人卖乖的狗狗,“哦?”

    林碎扯了扯唇角,嫌弃意味明显,抬手就按在店长脸上,让她离自己远点,“若你真吃了我那一步棋,你就会彻底失去对我的掌控,孰轻孰重,你还是分得清的。”

    “贵客…贵客您简直太…”店长的脸被林碎抵住,再想靠近也不能,只得挥舞着手臂以示不满。

    “还有,要真快输了,那就把桌子给掀了呗。”林碎瞧着她在自己手上挣扎的样子,难得好心情地冲她吐了口烟,“‘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若我得不到好,那么谁也别想安稳抽身。”

    烟草味道夹杂着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的层层白雾模糊了双眼,店长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她眯着眼将视线集中,却仍旧看不清眼前的人。

    那藏匿在背后的、恶劣的、真实的一面,无人知晓,无人触碰,仿佛一片沁了寒的黑沼,又干净到荒无人烟,是净土也是禁土。

    店长动了动鼻子,那烟雾中似乎有股熟悉的味道。

    甜蜜的腐烂味...

    是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不死药的味道。

    但又及其细微,仔细分辨后似乎也有所不同,它混合在烟草味里,淡得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

    店长停止了玩闹似的挣扎,在林碎反应过来之前抓住她的手捧在怀里,神色激动道:“贵客,要不您别在意那些走狗了,加入我们吧!我给您安排高位…不!店长的位置给您!我给您当手下,不不不,让我当您的狗!您真的是太棒了!”

    “不要,我拒绝。”林碎用力将手抽回,冷漠拒绝道。

    俗话说得好:不会带团队就要干到死。

    她对带团队没兴趣,特别是人渣的团队,虽然人渣的团队里不全是人渣,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跟人渣一起共事就觉得人生无望。

    店长顺势跪坐在桌子上,一副乖巧的姿态,“贵客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吗?”

    “你知道?”

    “不知道。”

    硬了,拳头硬了。

    林碎费了好大一部分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

    “我目前所知只有极少一部分,若贵客想要完全知晓,还得去——那上面。”店长抬手指了指天。

    “大罗天?”

    林碎一直都知道这墙内的上层人员确实是在隐瞒着一些秘密,“大罗天”的存在也有疑点,好端端的为何要凭空升起一座堪称天空之城的岛屿。如果说只是为了解决人类生存地的紧缺,那它为何又禁止人们上去?目前明确能够上岛的人也就只有千江氏,但耗费人力物力资源就只是为了几个人,未免太过大题小做。

    这样一来,“大罗天”存在的意义就解释不通,上层政府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那些人比谁都要清楚此定律的重要性。

    但如果,他们是为了隐藏世界真相而升起“大罗天”,那么这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店长正襟危坐地点头回道:“是的,所有的真相都在‘大罗天’。”

    “你上去过?”店长的这番话确实提醒了林碎,但她还是对店长持有怀疑态度。

    不是说她生性多疑,谁都不信,只是在这末世,魔鬼具体化的时代,人且能吃人,没有谁是绝对的伙伴,何况她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地下组织头目呢。

    店长诚实且诚恳地回答道:“没有。”

    林碎:“那你怎么知道。”

    店长一双柔夷轻轻牵起林碎的手,引导着放在自己脖子上,“贵客您忘了吗?我是不死者,我活了很久。”

    林碎抬眼直视着她,破天荒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嫌弃地将自己的手抽回。

    终于,林碎动了动手腕,在店长以为她要掐紧或者收回手时,她却用手顺着店长的下巴抚至脸颊。如此温情暧昧的时刻,林碎再度开口:“不止是死不了,而且还一大把年纪了吗?让你这种存在活着也还真是世界的一大不幸。”

    “好熟悉的…等...难道说绵绵那孩子...是你教坏的!?”店长仿佛猜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实,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将林碎上下来回打量,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被抓住小辫的林碎像是触电般立马收回手,心虚地看向房间天花板。

    店长顺势侧身跪坐在桌子上,旗袍的裙摆自下而上开始变化,同时她也幻化成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中年美妇人的模样,“啊,单亲家庭总是会遇到各种不幸,作为一个带着一群孩子的单亲妈妈,奴家已经是很努力地在教导好每一个孩子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总会遇见想要将自家女儿带坏的黄毛。”

    林碎抬手摸摸额头,眼神飘忽不定。

    她装作柔弱地擦擦眼角水光,然后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观察林碎的反应,“呜,奴家的命怎么这么苦。”

    再也忍不了的林碎轻咳一声,用手遮住嘴有些羞涩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光是看着你,身体就会升起一股原始的冲动...”

    “哎呀~贵客您讨厌...”店长捂住脸身体扭来扭去。

    林碎见她上当,毫不犹豫地拿出方才从脚边捡起的一把手|枪,对准她就是一顿清空弹夹的操作。

    几分钟后再次复活的店长鼓起脸颊,气鼓鼓地指责道:“贵客您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

    “啧,不好意思啊。”林碎的道歉及其敷衍且不走心,“不好意思”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一串晦涩难懂的魔咒,根本没人听得懂。

    店长:“翻白眼了吧!您刚刚翻白眼了对吧!”

    “啧。”林碎又翻了一个。

    ……

    林碎指尖隔着衣领触碰到颈上的项圈,她没有办法将它取下来,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将它遮住。虽说公司那边是通过耳链上的核心与她联络并监视她的,但她并不确定这上面有没有被重复安装监视器。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你想去‘大罗天’对吧。”林碎直言道。

    林碎的这句话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有些多余,在这墙内世界,没有人会不想去仙境“大罗天”。被蒙蔽的世人向往“大罗天”,是因为想过上如传言般的生活。而她们,则是为了真相。

    店长坐在桌子上,眯眼笑得像只慵懒的橘猫,“贵客您在说什么呢?我有些听不明白。”

    林碎不急不怒地,没有动手,只嘲弄地笑了笑,“别装,你我都在互相试探,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跟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暗含各自的目的。你不想去?骗鬼呢。”

    “贵客说的有理,我确实是想去‘大罗天’。”店长叹息着摇头,“但很可惜,官方的走狗将这一方面的消息封锁得太过严密,我们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如果说,我有办法呢。”林碎放出诱饵,只等对方上钩。

    从进门到她们在棋盘上的一番较量,中间又浪费那么多口舌与时间,虽然她之前也并没有打算走到这一步,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的身份要是店长有心去查,必定能找出端倪,到时候她若是想给自己使绊子也是轻而易举,她还不如在此刻先达成同盟,相互牵制互相利用,好过平白生出什么事端。

    俗话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关系在某一层面上,才是世界上最牢靠的,同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背叛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

    当然,如果店长最终选择不合作,那么她也就只能费点力,把她的头提着去异管局邀功了。

    “我真的非常喜欢贵客您,但是,您也知道,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就算之前在棋局上浅浅交流了一番,可实际上我们都还不了解对方呢。”

    店长一改常态,原本空荡的手上空气扭曲,渐渐凝结出一把匕首来,“万一,我是说万一,贵客您是那些走狗派来的卧底呢?”

    “你应该知道官方背地里在大肆抓捕你的同类吧。”林碎两指拨开匕首,“如果我是他们那边的,我大可以把你带走或者把他们带过来。”

    “我的实力,你一开始就试探过了,你打不过我的。”

    她这说的可都是实话,官方明面上确实没将这一消息透露给异管局下层知道,据阿花所言,上层政府与墙内各个氏族私下勾结,专门研究禁忌实验,钱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十四年前开始,每年不惜损耗大量处决者人才,专门为探索墙外世界,其根本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抓捕不死者与寻找不死药,身为不死者的店长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些人的恶意。

    还有,她也确实打不过她。

    店长小心收回刀刃,又重新换了种说法:“贵客就那么信任我?”

    “啊不是,你又打不过我,我猜你应该不会想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林碎重复提及这一点,并不是炫耀或者嘲讽,这完全只是她自己的真心话罢了。

    毕竟,她根本不怎么会威胁人。

    店长思索了一阵,发觉还真是林碎说得那么一回事,“那么贵客的代价,我能付得起吗?”

    “我要你。”林碎紧盯着店长的眼睛,仿佛荒野上的鬣狗锁定它的猎物不放,“配合我。”

    “只是这样?”店长有点不敢相信她眼前这人收取的代价居然是这样简单。

    只是这样?林碎心里憋着笑,大概这不死者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她也没那么好心给对方解释更多,不然到嘴的鸭子飞了那可就得不偿失。既然上了钩,就别再想逃,就算以后后悔,那也来不及了。

    林碎站起身,上前半步逼近店长,“我可没想跟你们这群老鼠合作,不过,谁让我更讨厌官方那群伪君子呢。”

    店长仰头望着眼前高挑的女人,兜帽与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堪比野兽般凶狠凌厉的眼睛。

    自她变成不死者后,经历了太多次的死而复生,多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楚,甚至都到达了麻木的阶段。可在这一刻,她却直觉浑身汗毛竖立,大脑皮层来自原始的对于危险的警觉被触发,血液沸腾地叫嚣着快跑。

    是死亡的警告,亦是活着的证明。

    片刻后她突然笑出了声,语气上挑轻快,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令她开心的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贵客,您能这样想,在下真的非常感激。”

    店长再度牵起林碎的手,低头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吻,举动优雅且克制,并无任何冒犯与僭越。

    “我叫李白,当然,贵客也可以叫我小白,随您喜欢,怎样都行。”店长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是假名。”

    “毕竟,咱俩目前还、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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