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莒疗养院（4）
林碎在探查确定周围与脚下没什么大问题后三两步走到了院子角落的秋千旁，深蓝色的油漆自铁栏杆上剥落，吊住座椅的链条有一半已断裂，经由时间腐蚀的铁索拖曳在地面，青苔顺着耷拉在地上的座椅蔓延，零星几点白色的小花点缀在上面煞是好看。
好看归好看，林碎可不愿意见这玩意，在异化域的漂亮小花跟毒蘑菇没什么区别，而且越好看，越有毒。
这没准还是给人送行的花圈也说不定。
钱多多是除林碎之外第一个察觉到这里有问题的人，他正想提醒姜厌他们，结果一个没注意就看见林碎一言不发地直直朝着秋千走去，于是他也顾不上可能会被林碎砍手的风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阻止她再进一步，“林碎，这里很奇怪，最好别靠太近。”
被身后一股力量拉住的林碎转头，视线下意识向着钱多多的脖子处盯了两眼，而后又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回，“我知道。”
青竹越过林碎身侧，站在距离秋千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下打量了一会，最终得出结论道：“这应该是异化域扭曲产生的错乱，明显不符合实际的物体出现代表扭曲值在这一块区域高于其他地方。”
他们处决者在域内寻找核心也不是像无头苍蝇般在异化域内胡乱寻找，像一些异化域就有可能会出现一两个明显比周围环境更加扭曲的物品或者位置，通常是核心还未转变成尸神之前印象较为深刻的东西，以至于它们变成了尸神也会保留一部分生前的习惯，而核心往往就会出现在扭曲值高的地方。
“按你们的理解，精神病院里出现秋千就是不符合实际吗？”常乐似乎是习惯性抬杠，就算是几乎全员都如同的观点，他也要从中挑点刺出来。
周一呛声道：“难道你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他们并不了解一百多年前的精神病院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秋千这种对于精神病人来说危险系数较高的器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倒也没有。”常乐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说错话了，只好耸耸肩，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们，最好还是慎重一些。”
林碎在常乐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将注意放在了他身上，常乐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下意识动作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话是这样说，但事实却是常乐的表情管理实在太优秀了，她也没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你...”
林碎刚出声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尖叫给打断了。
“这是什么！？”岚巽小队其中一位成员扯了扯身旁人的衣服，颤抖着声音说道：“人...蜗...蜗牛！？”
林碎跟一众人等应声转头向叫喊的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霎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在视线接触到那诡异到极点的一幕时，胃里一阵汹涌的翻滚，差点俯下身呕吐出来。
“操...”林碎也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挤出个脏话来表达她此刻有些操|蛋的心情。
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一只形似蜗牛又像是人类的肉球怪物盘踞在距离秋千三四米处的已经腐烂的跷跷板上，被泡得浮肿的人类脑袋代替了蜗牛壳，臃肿而血淋淋的躯体从人头的嘴巴中探出，没有骨头的肉只被薄薄一层筋膜覆盖，红白相间之中似乎还能看见一丝肌肉的纹理，外翻的胃袋分泌出胃液用以润滑，方便它在地上蠕动。
说是蜗牛，但眼睛却长在“壳”上，人头上的眼球不分黑白，全部被浓墨色覆盖。那眼皮仿佛被粘上了502胶水强行撑开眼睛，别说眨眼，就连假装闭合的动作也没有。
另一位队员惊恐出声：“刚才还没有，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人蜗肉躯上探出的两根细长触角模仿着普通蜗牛的习性，它们晃动柔软的触角，像是在探查林碎等人的位置所在。
名叫苍耳的少年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此刻他不得不压低声音以免惊扰那只人蜗，“操！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会被扭曲！”
待他转身却发现身后的草丛里也有几只人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慢蠕动着。
周一伸手将林碎拦在身后，姿态做保护样，“不行！我们被包围了！”
“别怕，它们行动缓慢，我们可以绕过它们先跑出去再说！”岚巽小队有人提议道。
林碎计算了一下围在他们周边这些人蜗的蠕动频率，如果他们能把握好人蜗的运动规律，在越过它们时加快速度，那么这确实是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这对常年都在进行身体训练的处决者来说，基本没什么难度。
“可以，距离近的先走，注意频率，注意脚下，千万别碰到它。”林碎此话一出，距离人蜗最近的几个处决者差不多准备动起身。
人蜗的动作的确很缓慢，两个小队大部分人都已快速越过它们身边，它们却像是才发觉到一般挪动肉躯。人头上的眼睛向外凸出，一整颗眼球挤开眼眶伸长转动。
眼球后面连接着的细长触角与肉躯上的几乎没什么区别，它托起两颗圆滚滚的黑色不规则球体前后晃动。
此时还有一部分人包括林碎还被困在人蜗的包围之中。
林碎只觉得这群人蜗好像跟她以前遇见过的不太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没完全察觉到。
她看着同自己留在后面的人一个个成功突围，最后只剩下了她、钱多多和青竹，还有一个岚巽小队的成员。
林碎对它们即将爬到她面前这事倒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总之她要从包围中跳出去对她来说也是很简单的。
“趁现在它们还没把路堵死，快走。”青竹拍了拍队员的后背，示意他赶快离开。
那位队员见前面的人全部都顺利通过，心里的害怕也减轻了不少。他微微压低身体，视线紧紧盯住前方两只人蜗之间间隔的空隙，右脚撑地准备发力，随后一脚蹬出，他一整个人的身体都随着向外冲刺出去。
已经成功越出的常乐站在外围看着缓慢移动的人蜗牛和正向外跑的那位队员。
突然他浑身一震，发现那人蜗的移动轨迹似乎有些偏离它们之前的方向，那位队员要是没发现，绝对会与其中一只人蜗碰上。
情况危机，常乐已经顾不上会被怪异物注意到的风险，急忙大声阻止道：“不可以！你别动！”
但却是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冲到人蜗面前，准备跃起翻身跳过去。最靠近他的那只人蜗没什么动作，但他未注意到自己身侧的另一只，触角转动墨黑眼球作势向眼眶里收回，笨重的肉躯从地面抬起，如同弹簧一般压缩，同时扯长肌肉，让肉身能够占据更大的面积。
林碎同样注意到了那只人蜗的异常动作，大约猜到了它要干什么，不过她却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提醒。据她目测，人蜗的举动根本阻止不了那名队员跳出去，最多也就只能触碰到他的身体一下。
她不清楚这个异化区的怪异物触碰到了人类会对人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这正好是一个验证的机会。
“我出来了！”那名队员成功越过人蜗的包围，犹如劫后余生般兴奋地喊着，转身向青竹招手，“队长，你也快…”
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还欢呼雀跃的少年此刻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从他挥舞着的手臂开始。
“阿罗汉！”眼看着自己最后一名队员也成功脱离包围，青竹还没来得及替他高兴，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一点点被扭曲。
少年指尖的肉凹陷向内，骨头摩擦着挤压变形，作战服被逐渐壮大的身体越撑越大，几乎已经能够听见衣帛撕裂的声音，头面上露出的部分变得与那些人蜗一样苍白浮肿。脸上面具勒着皮肉，紧扣在一起的关卡绷得死死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断裂落下的样子。
哐当！
面具终于支撑不住，扎在一起的系带猛地断开，从脸上落下的同时，少年嘴里也跟着大口呕出红色的可疑物体。
林碎从始至终都很镇定，她站在人蜗的包围圈内，仔细瞧着那从少年口中滚落的红白物。
柔软的，似乎还冒着热气，似心脏般跳动着的…
那是什么？
“我操了。”周一看清那坨物体后只想将自己的眼睛给抠出来洗洗，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恶心感又重新翻涌上头。
他在此刻情愿自己是个瞎子。
那少年的整个身体以胃为中心点，一点点慢慢将方才萎缩进身体的肉翻转过来，然后从口中呕出自己的血肉，看起来就像是胃里包裹着内脏，最后肉｜体完全被翻转从嘴巴里探出变成那些人蜗的同类。
青竹目眦欲裂，若不是钱多多拉着她，她就要立刻冲向那发生异变的少年。
“现在怎么办？”钱多多下意识询问林碎的意见。
问完后他也愣了一下，他以前可不这样。
林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一手搭在秋千上，狡黠地眯起眼睛，“记住一句话。”
“什么？”钱多多疑惑。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林碎捏住秋千的链条，用力掰扯那本就快要腐烂的铁块。
咔咔咔…
原本还有一边挂在铁杆上的链条被林碎毫不费力地扯断，细碎的小花紧贴链条，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长满花的彩带。
林碎一只手拖着链条，在手上松松挽了两圈，视线落在马上就要靠近他们的人蜗身上。
钱多多总算意识到林碎要干啥了，他有些担忧道：“难不成你…？”
“闭嘴。”林碎牵起链条的手臂甩动，带着一整根铁链转动，“看好了，姐只教一次。”
铁链甩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带起微风吹动掉落的发丝，残影追逐实体，合并又分离。
林碎看准时机出手将铁链向其中一只人蜗甩去，冰冷的铁夹带着凌冽的风，一击就将那只人蜗捆住。
肉脏被更为坚硬的铁链挤压，柔软的部分争先恐后地从夹缝中探出，好在它们并不是真像蜗牛那般脆弱，轻轻一碰就会被碾烂。
林碎反手将铁链勒紧，确认真的已经将那只人蜗禁锢住，再扭动腰部带着手臂一起将铁链拴住的人蜗当做流星锤砸在另一只人蜗身上，中间正好空出来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范围。
两只人蜗相撞，肉与肉紧贴的声音黏腻又沉闷，胃液拉扯成细丝，让本就浮肿的躯体贴的更紧。
“钱多多，你俩先出去。”林碎推了推钱多多，向他和青竹嘱咐道：“小心点，尽量不要被触碰到，不然会被扭曲。”
青竹自知此刻不是沉浸在悲痛中的好时机，在异化域的每一次失去都是扭曲的力量在拉着人们堕落，她只能将所有情绪都放在心底，接着前进。
有了前车之鉴，青竹在越过那群人蜗时就更加谨慎，加上林碎开辟出的那条通道，她成功地逃离出了人蜗的包围圈。
钱多多却还在犹豫，“可是…”
林碎挑起眉，日常调侃道：“不然你等着我抱你？”
“也不是不行…”钱多多盯着林碎的眼睛小声嘟囔着。
林碎间接性耳背犯了，没怎么听清这人在说些什么。她歪头问道：“你说啥？”
钱多多十分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开，用林碎能够听得见的声音讲道：“我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滚你丫的。”林碎不客气地一脚踹在钱多多摇上。
钱多多跟林碎贩剑时就已做好了挨揍的心理准备，而且她那一踹用的力气不大，钱多多正好可以借着那根杆子顺着向下爬。
最后只剩林碎还没出去了，同时那群人蜗与她的距离只剩下两米不到。
林碎依旧是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抬头看了一眼秋千上用来吊住链条的那根铁杆，在心里猜测它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体重。
周一见林碎还未从包围中出来，担心她出什么事情，脚下的影子蠢蠢欲动，跟他本人一样快失了方寸。他着急地喊道：“林碎！”
“喊什么？你爹来了。”林碎啧了一声，屈膝奋力向上跃起，双手拉住铁杆。正要吸气卷腹抬腿朝上从杆上翻过，还没用力就听见咔嚓一声，连铁杆带人一起整整齐齐掉下。
林碎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断了一根铁杆后还保持着双手拉杆的姿势。
姜厌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应该出声，但身旁的坑货队友都不敢开口，他们几人推来推去，最后将这个倒霉出头鸟的身份交给了他。
“咳咳咳，那个…林碎，你还好吧？”姜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尽管此刻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人蜗马上就要将林碎完完全全包围住，但他们却莫名觉得此刻的林碎比它们更可怕。至少在他们看来，只要小心就能避开人蜗的攻击，但林碎的…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她还很有可能会装作玩游戏然后真的把他们往死里打。
一只人蜗已经爬到她一步距离左右，仿佛被停滞了的林碎突然有了动作。她放下高举的手，直接握着拉断的铁杆朝人蜗捅去。
林碎用铁杆撑着身体，回头看向外面的几人，“啊？你刚说什么？”
她握着铁杆转动，铁杆刺入肉｜体的部分连带着血肉一起扭转，人头本就张大的嘴被呕出的内脏堵住，尖叫声被堵在口中呜咽不清，下巴与脸颊连接的部分被强行扯开，眼睛的触角像是触电般快速晃动，那是肉眼可见的痛苦。
没想到自己会被cue到的姜厌甚至有些慌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总之慌张就对了。
“呃，没事…没事，你忙，啊不是。”姜厌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看着林碎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盯着他，他只好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脚尖。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
林碎用铁杆当做长枪挑起人蜗，然后再向另一只人蜗刺去。
不多时，林碎手中的铁杆已经刺穿了三只人蜗，像烧烤一样，一个个都被捅穿挂在长杆上。
姜厌见林碎战斗力还是如此凶猛，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发现新的不对劲的地方，“等等！它们好像没往林碎那聚拢了！”
那群人蜗像是被放慢了数十倍的速度，所以它们最开始完全都看不出来那些动作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它们明显不再向前——也就是向着林碎的方向移动。
它们艰难扭动着肉球般的身体，一点一点向身旁移动。
“它们在转身。”岚巽小队其中一名队员发现它们异常的动作，“完蛋！冲我们来的！”
“我超，跑啊！”另一名队员慌张喊道。
数十只人蜗再次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胃液在杂草丛生的地面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除开诡异的外表，它们跟普通蜗牛的动作一模一样。
“跑！？跑哪去？”
这个异化域的范围算不上小，但说大也不大，总之就是一个很平常的院子加上一栋很破旧的楼。他们要是想彻底摆脱这群人蜗的追赶，在这个域内确实不好办到。
就在此时，众人感受到一阵轻风，方才还在几米开外的林碎眨眼之间就到了他们跟前，“管那么多干什么，跑就对了。”
林碎话音刚落，下一秒就向着那栋病楼跑去，反应过来的众人也紧随其后。
人蜗的动作始终是缓慢的，待众人全部都已经跑到大楼里时，它们有一部分甚至还在艰难转身。
好在一楼也是有一道能够关闭的铁门，最后进入的几人将门关上——说是关上，实际上那门已经摇摇欲坠，顶多就是能够合拢罢了，实际轻轻一撞就能被撞开。
众人没有停留在原地，将门关上后，林碎让姜厌和青竹在前带头将这栋大楼搜寻一遍。
美名其曰：队长职责。
实际上是林碎想让他们给她探路。
朱露露方才被同伴扭曲时那诡异血腥的场面给吓到了，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她走在青竹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队长，阿罗汉他...”
青竹捏起拳，眼神复杂地朝林碎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他被彻底扭曲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先行完成任务。”
朱露露见状不好再问些什么，只能低下头默默跟在青竹身后。
这精神病院的一楼与寻常医院也差不了多少，铺满灰尘的白色瓷砖，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走廊两侧的安全指示灯已经不再发出光，处在所有病房最中央的护士站空空荡荡。
寂静又昏暗的医院本就会令人感到不适，更别说现在这个地方是异化域内，扭曲的力量无处不在。
一行人走在走廊上，几乎可以把通道围的水泄不通。林碎走在稍靠后的位置，边走边打探着病房的情况。
一楼的病房似乎是病情并不严重的病人所住的地方，他们的房间比从外面看起来环境要好上不少，几乎都是双人病房。房间内所有的边角都被磨平磨圆，厕所的门板都只有一半存在——这应该是为了防止某些病人在厕所时不小心发病，导致护士和医生没能及时察觉到而特地空出的一半。
林碎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毕竟公司表面上就是一个医疗机构。
比起精神病院，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那道视线像要穿透重重人群，穿透衣服，黏腻在她的躯体上，将她的身体烧灼——总之，令她很不舒服。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偷看我们啊？”一道声音从林碎耳边响起，她转头一看，熟悉的打扮和正常的样貌——原来是岚巽小队的队员。
林碎见她没有异常便松了一口气，反问道：“你感受到了？”
单马尾的少女有些畏缩地朝着周旁轻瞄了几眼，而后坚定地点点头，“嗯！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偷看我们。”
林碎盯着她的脸，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人，为什么要问她？这种情况一般不是会先跟自己队友交流吗？
但林碎思考了一下，这队员大概可能是看在她是任务指导和同为女性的份上才先跟她交流的吧。
这样一想，倒也正常。
“林碎，怎么了？”周一见林碎停在原地与另一个队的队员说话，直接凑到林碎身边询问道。
周一方才在外面着实为林碎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他清楚地意识到那心跳加速的恐惧感比起他自己要死时都更加强烈。
林碎摇摇头，“没事。”
刚才她的背后只有周一、钱多多还有岚巽小队的那个阿贪，那道视线要么是他们其中一人的；要么，这里面还有他们没能察觉到的人或者怪异物。
周一此刻就在她跟前，但那道窥探的视线却还未消失，林碎可以确定将周一从嫌疑人中排除。
那就只剩下钱多多和阿贪了。
不过林碎并不慌张，那道视线是不是这俩人，其实很容易就能试探出来。
“钱多多。”林碎向钱多多眨眨眼睛。
钱多多没理解林碎的意思，但还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
哦，不是他。
林碎将他排除后又为他的关心竖了个中指以表感谢：“滚。”
现在就剩阿贪了。
林碎揉了揉手腕，最终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她目前不太想与他交流。
单马尾的少女眼中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她伸出手想拉住林碎，“你有没有发现是谁在偷看我们啊？”
林碎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接触，“没有。”
“你的代号是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铁线莲。”
林碎点点头，虽然她不清楚岚巽小队所有成员的代号，但同一个小队的代号是有规律的，所以她的回答没什么问题。
不过林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完全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林碎。”走在最前方的姜厌朝她的方向大喊道。
林碎正好找到借口从铁线莲的纠缠中抽身，于是立刻应声回道：“什么事？”
姜厌在护士站内部向林碎招招手，“你来看看这个。”
林碎一眼就看见他面前放置了几块铁皮样的物体，似乎里面还夹杂着纸张，“什么东西？”
姜厌回道：“好像是病历本。”
“看这个干什么？”林碎随口一问。
姜厌拿起一本病历递给林碎，“既然是精神病院，那这个地方有可能就是因为某个病人而异化的也说不定呢。”
“哦~有道理。”林碎接过病历，捧场中带着明显的敷衍。
林碎将合拢的铁皮文件夹翻开，露出下面被保护的纸张，纸张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保留得较为完好，但上面的字迹却几近磨灭消失，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姜队长，好像没什么用处呢。”林碎拿着文件夹的手在姜厌面前挥动了一下，语气平淡道。
虽不知道这个异化域到底延缓扭曲了多少时间，但那外面铁门和秋千都已经腐烂，说明这域内时间至少也超过了七八十年，所以要是这纸上的东西还能清晰可见，那才叫一个奇怪。
青竹将她翻到的其中一本病历本放到林碎面前的桌台上，“这个上面好像还能看到一点。”
林碎拿起桌上的病历，模糊的纸面上还有几行字没有被完全磨损，确实还比起姜厌递给她的那一本要更清晰一点，至少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
薄薄一层病历本上残留着一些信息，例如床号、只剩下一个字的姓名，还有患者所患疾病。
“103号床，我记得，那好像是个单人房？”林碎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她在路过那些病房时，发现编号尾数为3的病床全部都是单人病房。
姜厌站在林碎身边，只用低头就能看到她手里的病历，“名字只有一个‘莲’字，被诊断为‘被迫害妄想症’。”
“被迫害妄想症？”周一突然出现，熟练地将姜厌从林碎身边挤开，“这啥病？”
常乐看着周一的举动，又看了看林碎，视线再转回周一，“就是你这样的。”
周一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啊？”
“他骂你呢。”林碎放下病历本煽风点火道。
好看归好看，林碎可不愿意见这玩意，在异化域的漂亮小花跟毒蘑菇没什么区别，而且越好看，越有毒。
这没准还是给人送行的花圈也说不定。
钱多多是除林碎之外第一个察觉到这里有问题的人，他正想提醒姜厌他们，结果一个没注意就看见林碎一言不发地直直朝着秋千走去，于是他也顾不上可能会被林碎砍手的风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阻止她再进一步，“林碎，这里很奇怪，最好别靠太近。”
被身后一股力量拉住的林碎转头，视线下意识向着钱多多的脖子处盯了两眼，而后又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回，“我知道。”
青竹越过林碎身侧，站在距离秋千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下打量了一会，最终得出结论道：“这应该是异化域扭曲产生的错乱，明显不符合实际的物体出现代表扭曲值在这一块区域高于其他地方。”
他们处决者在域内寻找核心也不是像无头苍蝇般在异化域内胡乱寻找，像一些异化域就有可能会出现一两个明显比周围环境更加扭曲的物品或者位置，通常是核心还未转变成尸神之前印象较为深刻的东西，以至于它们变成了尸神也会保留一部分生前的习惯，而核心往往就会出现在扭曲值高的地方。
“按你们的理解，精神病院里出现秋千就是不符合实际吗？”常乐似乎是习惯性抬杠，就算是几乎全员都如同的观点，他也要从中挑点刺出来。
周一呛声道：“难道你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他们并不了解一百多年前的精神病院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秋千这种对于精神病人来说危险系数较高的器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倒也没有。”常乐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说错话了，只好耸耸肩，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们，最好还是慎重一些。”
林碎在常乐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将注意放在了他身上，常乐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下意识动作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话是这样说，但事实却是常乐的表情管理实在太优秀了，她也没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你...”
林碎刚出声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尖叫给打断了。
“这是什么！？”岚巽小队其中一位成员扯了扯身旁人的衣服，颤抖着声音说道：“人...蜗...蜗牛！？”
林碎跟一众人等应声转头向叫喊的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霎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在视线接触到那诡异到极点的一幕时，胃里一阵汹涌的翻滚，差点俯下身呕吐出来。
“操...”林碎也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挤出个脏话来表达她此刻有些操|蛋的心情。
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一只形似蜗牛又像是人类的肉球怪物盘踞在距离秋千三四米处的已经腐烂的跷跷板上，被泡得浮肿的人类脑袋代替了蜗牛壳，臃肿而血淋淋的躯体从人头的嘴巴中探出，没有骨头的肉只被薄薄一层筋膜覆盖，红白相间之中似乎还能看见一丝肌肉的纹理，外翻的胃袋分泌出胃液用以润滑，方便它在地上蠕动。
说是蜗牛，但眼睛却长在“壳”上，人头上的眼球不分黑白，全部被浓墨色覆盖。那眼皮仿佛被粘上了502胶水强行撑开眼睛，别说眨眼，就连假装闭合的动作也没有。
另一位队员惊恐出声：“刚才还没有，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人蜗肉躯上探出的两根细长触角模仿着普通蜗牛的习性，它们晃动柔软的触角，像是在探查林碎等人的位置所在。
名叫苍耳的少年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此刻他不得不压低声音以免惊扰那只人蜗，“操！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会被扭曲！”
待他转身却发现身后的草丛里也有几只人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慢蠕动着。
周一伸手将林碎拦在身后，姿态做保护样，“不行！我们被包围了！”
“别怕，它们行动缓慢，我们可以绕过它们先跑出去再说！”岚巽小队有人提议道。
林碎计算了一下围在他们周边这些人蜗的蠕动频率，如果他们能把握好人蜗的运动规律，在越过它们时加快速度，那么这确实是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这对常年都在进行身体训练的处决者来说，基本没什么难度。
“可以，距离近的先走，注意频率，注意脚下，千万别碰到它。”林碎此话一出，距离人蜗最近的几个处决者差不多准备动起身。
人蜗的动作的确很缓慢，两个小队大部分人都已快速越过它们身边，它们却像是才发觉到一般挪动肉躯。人头上的眼睛向外凸出，一整颗眼球挤开眼眶伸长转动。
眼球后面连接着的细长触角与肉躯上的几乎没什么区别，它托起两颗圆滚滚的黑色不规则球体前后晃动。
此时还有一部分人包括林碎还被困在人蜗的包围之中。
林碎只觉得这群人蜗好像跟她以前遇见过的不太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还没完全察觉到。
她看着同自己留在后面的人一个个成功突围，最后只剩下了她、钱多多和青竹，还有一个岚巽小队的成员。
林碎对它们即将爬到她面前这事倒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总之她要从包围中跳出去对她来说也是很简单的。
“趁现在它们还没把路堵死，快走。”青竹拍了拍队员的后背，示意他赶快离开。
那位队员见前面的人全部都顺利通过，心里的害怕也减轻了不少。他微微压低身体，视线紧紧盯住前方两只人蜗之间间隔的空隙，右脚撑地准备发力，随后一脚蹬出，他一整个人的身体都随着向外冲刺出去。
已经成功越出的常乐站在外围看着缓慢移动的人蜗牛和正向外跑的那位队员。
突然他浑身一震，发现那人蜗的移动轨迹似乎有些偏离它们之前的方向，那位队员要是没发现，绝对会与其中一只人蜗碰上。
情况危机，常乐已经顾不上会被怪异物注意到的风险，急忙大声阻止道：“不可以！你别动！”
但却是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冲到人蜗面前，准备跃起翻身跳过去。最靠近他的那只人蜗没什么动作，但他未注意到自己身侧的另一只，触角转动墨黑眼球作势向眼眶里收回，笨重的肉躯从地面抬起，如同弹簧一般压缩，同时扯长肌肉，让肉身能够占据更大的面积。
林碎同样注意到了那只人蜗的异常动作，大约猜到了它要干什么，不过她却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提醒。据她目测，人蜗的举动根本阻止不了那名队员跳出去，最多也就只能触碰到他的身体一下。
她不清楚这个异化区的怪异物触碰到了人类会对人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这正好是一个验证的机会。
“我出来了！”那名队员成功越过人蜗的包围，犹如劫后余生般兴奋地喊着，转身向青竹招手，“队长，你也快…”
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还欢呼雀跃的少年此刻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从他挥舞着的手臂开始。
“阿罗汉！”眼看着自己最后一名队员也成功脱离包围，青竹还没来得及替他高兴，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一点点被扭曲。
少年指尖的肉凹陷向内，骨头摩擦着挤压变形，作战服被逐渐壮大的身体越撑越大，几乎已经能够听见衣帛撕裂的声音，头面上露出的部分变得与那些人蜗一样苍白浮肿。脸上面具勒着皮肉，紧扣在一起的关卡绷得死死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断裂落下的样子。
哐当！
面具终于支撑不住，扎在一起的系带猛地断开，从脸上落下的同时，少年嘴里也跟着大口呕出红色的可疑物体。
林碎从始至终都很镇定，她站在人蜗的包围圈内，仔细瞧着那从少年口中滚落的红白物。
柔软的，似乎还冒着热气，似心脏般跳动着的…
那是什么？
“我操了。”周一看清那坨物体后只想将自己的眼睛给抠出来洗洗，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恶心感又重新翻涌上头。
他在此刻情愿自己是个瞎子。
那少年的整个身体以胃为中心点，一点点慢慢将方才萎缩进身体的肉翻转过来，然后从口中呕出自己的血肉，看起来就像是胃里包裹着内脏，最后肉｜体完全被翻转从嘴巴里探出变成那些人蜗的同类。
青竹目眦欲裂，若不是钱多多拉着她，她就要立刻冲向那发生异变的少年。
“现在怎么办？”钱多多下意识询问林碎的意见。
问完后他也愣了一下，他以前可不这样。
林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一手搭在秋千上，狡黠地眯起眼睛，“记住一句话。”
“什么？”钱多多疑惑。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林碎捏住秋千的链条，用力掰扯那本就快要腐烂的铁块。
咔咔咔…
原本还有一边挂在铁杆上的链条被林碎毫不费力地扯断，细碎的小花紧贴链条，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长满花的彩带。
林碎一只手拖着链条，在手上松松挽了两圈，视线落在马上就要靠近他们的人蜗身上。
钱多多总算意识到林碎要干啥了，他有些担忧道：“难不成你…？”
“闭嘴。”林碎牵起链条的手臂甩动，带着一整根铁链转动，“看好了，姐只教一次。”
铁链甩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带起微风吹动掉落的发丝，残影追逐实体，合并又分离。
林碎看准时机出手将铁链向其中一只人蜗甩去，冰冷的铁夹带着凌冽的风，一击就将那只人蜗捆住。
肉脏被更为坚硬的铁链挤压，柔软的部分争先恐后地从夹缝中探出，好在它们并不是真像蜗牛那般脆弱，轻轻一碰就会被碾烂。
林碎反手将铁链勒紧，确认真的已经将那只人蜗禁锢住，再扭动腰部带着手臂一起将铁链拴住的人蜗当做流星锤砸在另一只人蜗身上，中间正好空出来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范围。
两只人蜗相撞，肉与肉紧贴的声音黏腻又沉闷，胃液拉扯成细丝，让本就浮肿的躯体贴的更紧。
“钱多多，你俩先出去。”林碎推了推钱多多，向他和青竹嘱咐道：“小心点，尽量不要被触碰到，不然会被扭曲。”
青竹自知此刻不是沉浸在悲痛中的好时机，在异化域的每一次失去都是扭曲的力量在拉着人们堕落，她只能将所有情绪都放在心底，接着前进。
有了前车之鉴，青竹在越过那群人蜗时就更加谨慎，加上林碎开辟出的那条通道，她成功地逃离出了人蜗的包围圈。
钱多多却还在犹豫，“可是…”
林碎挑起眉，日常调侃道：“不然你等着我抱你？”
“也不是不行…”钱多多盯着林碎的眼睛小声嘟囔着。
林碎间接性耳背犯了，没怎么听清这人在说些什么。她歪头问道：“你说啥？”
钱多多十分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开，用林碎能够听得见的声音讲道：“我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滚你丫的。”林碎不客气地一脚踹在钱多多摇上。
钱多多跟林碎贩剑时就已做好了挨揍的心理准备，而且她那一踹用的力气不大，钱多多正好可以借着那根杆子顺着向下爬。
最后只剩林碎还没出去了，同时那群人蜗与她的距离只剩下两米不到。
林碎依旧是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抬头看了一眼秋千上用来吊住链条的那根铁杆，在心里猜测它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体重。
周一见林碎还未从包围中出来，担心她出什么事情，脚下的影子蠢蠢欲动，跟他本人一样快失了方寸。他着急地喊道：“林碎！”
“喊什么？你爹来了。”林碎啧了一声，屈膝奋力向上跃起，双手拉住铁杆。正要吸气卷腹抬腿朝上从杆上翻过，还没用力就听见咔嚓一声，连铁杆带人一起整整齐齐掉下。
林碎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断了一根铁杆后还保持着双手拉杆的姿势。
姜厌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应该出声，但身旁的坑货队友都不敢开口，他们几人推来推去，最后将这个倒霉出头鸟的身份交给了他。
“咳咳咳，那个…林碎，你还好吧？”姜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尽管此刻情况看起来十分危急，人蜗马上就要将林碎完完全全包围住，但他们却莫名觉得此刻的林碎比它们更可怕。至少在他们看来，只要小心就能避开人蜗的攻击，但林碎的…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她还很有可能会装作玩游戏然后真的把他们往死里打。
一只人蜗已经爬到她一步距离左右，仿佛被停滞了的林碎突然有了动作。她放下高举的手，直接握着拉断的铁杆朝人蜗捅去。
林碎用铁杆撑着身体，回头看向外面的几人，“啊？你刚说什么？”
她握着铁杆转动，铁杆刺入肉｜体的部分连带着血肉一起扭转，人头本就张大的嘴被呕出的内脏堵住，尖叫声被堵在口中呜咽不清，下巴与脸颊连接的部分被强行扯开，眼睛的触角像是触电般快速晃动，那是肉眼可见的痛苦。
没想到自己会被cue到的姜厌甚至有些慌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总之慌张就对了。
“呃，没事…没事，你忙，啊不是。”姜厌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看着林碎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盯着他，他只好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脚尖。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很忙。
林碎用铁杆当做长枪挑起人蜗，然后再向另一只人蜗刺去。
不多时，林碎手中的铁杆已经刺穿了三只人蜗，像烧烤一样，一个个都被捅穿挂在长杆上。
姜厌见林碎战斗力还是如此凶猛，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发现新的不对劲的地方，“等等！它们好像没往林碎那聚拢了！”
那群人蜗像是被放慢了数十倍的速度，所以它们最开始完全都看不出来那些动作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它们明显不再向前——也就是向着林碎的方向移动。
它们艰难扭动着肉球般的身体，一点一点向身旁移动。
“它们在转身。”岚巽小队其中一名队员发现它们异常的动作，“完蛋！冲我们来的！”
“我超，跑啊！”另一名队员慌张喊道。
数十只人蜗再次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胃液在杂草丛生的地面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除开诡异的外表，它们跟普通蜗牛的动作一模一样。
“跑！？跑哪去？”
这个异化域的范围算不上小，但说大也不大，总之就是一个很平常的院子加上一栋很破旧的楼。他们要是想彻底摆脱这群人蜗的追赶，在这个域内确实不好办到。
就在此时，众人感受到一阵轻风，方才还在几米开外的林碎眨眼之间就到了他们跟前，“管那么多干什么，跑就对了。”
林碎话音刚落，下一秒就向着那栋病楼跑去，反应过来的众人也紧随其后。
人蜗的动作始终是缓慢的，待众人全部都已经跑到大楼里时，它们有一部分甚至还在艰难转身。
好在一楼也是有一道能够关闭的铁门，最后进入的几人将门关上——说是关上，实际上那门已经摇摇欲坠，顶多就是能够合拢罢了，实际轻轻一撞就能被撞开。
众人没有停留在原地，将门关上后，林碎让姜厌和青竹在前带头将这栋大楼搜寻一遍。
美名其曰：队长职责。
实际上是林碎想让他们给她探路。
朱露露方才被同伴扭曲时那诡异血腥的场面给吓到了，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她走在青竹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队长，阿罗汉他...”
青竹捏起拳，眼神复杂地朝林碎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他被彻底扭曲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先行完成任务。”
朱露露见状不好再问些什么，只能低下头默默跟在青竹身后。
这精神病院的一楼与寻常医院也差不了多少，铺满灰尘的白色瓷砖，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走廊两侧的安全指示灯已经不再发出光，处在所有病房最中央的护士站空空荡荡。
寂静又昏暗的医院本就会令人感到不适，更别说现在这个地方是异化域内，扭曲的力量无处不在。
一行人走在走廊上，几乎可以把通道围的水泄不通。林碎走在稍靠后的位置，边走边打探着病房的情况。
一楼的病房似乎是病情并不严重的病人所住的地方，他们的房间比从外面看起来环境要好上不少，几乎都是双人病房。房间内所有的边角都被磨平磨圆，厕所的门板都只有一半存在——这应该是为了防止某些病人在厕所时不小心发病，导致护士和医生没能及时察觉到而特地空出的一半。
林碎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毕竟公司表面上就是一个医疗机构。
比起精神病院，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那道视线像要穿透重重人群，穿透衣服，黏腻在她的躯体上，将她的身体烧灼——总之，令她很不舒服。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偷看我们啊？”一道声音从林碎耳边响起，她转头一看，熟悉的打扮和正常的样貌——原来是岚巽小队的队员。
林碎见她没有异常便松了一口气，反问道：“你感受到了？”
单马尾的少女有些畏缩地朝着周旁轻瞄了几眼，而后坚定地点点头，“嗯！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偷看我们。”
林碎盯着她的脸，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人，为什么要问她？这种情况一般不是会先跟自己队友交流吗？
但林碎思考了一下，这队员大概可能是看在她是任务指导和同为女性的份上才先跟她交流的吧。
这样一想，倒也正常。
“林碎，怎么了？”周一见林碎停在原地与另一个队的队员说话，直接凑到林碎身边询问道。
周一方才在外面着实为林碎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他清楚地意识到那心跳加速的恐惧感比起他自己要死时都更加强烈。
林碎摇摇头，“没事。”
刚才她的背后只有周一、钱多多还有岚巽小队的那个阿贪，那道视线要么是他们其中一人的；要么，这里面还有他们没能察觉到的人或者怪异物。
周一此刻就在她跟前，但那道窥探的视线却还未消失，林碎可以确定将周一从嫌疑人中排除。
那就只剩下钱多多和阿贪了。
不过林碎并不慌张，那道视线是不是这俩人，其实很容易就能试探出来。
“钱多多。”林碎向钱多多眨眨眼睛。
钱多多没理解林碎的意思，但还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
哦，不是他。
林碎将他排除后又为他的关心竖了个中指以表感谢：“滚。”
现在就剩阿贪了。
林碎揉了揉手腕，最终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她目前不太想与他交流。
单马尾的少女眼中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她伸出手想拉住林碎，“你有没有发现是谁在偷看我们啊？”
林碎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接触，“没有。”
“你的代号是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铁线莲。”
林碎点点头，虽然她不清楚岚巽小队所有成员的代号，但同一个小队的代号是有规律的，所以她的回答没什么问题。
不过林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完全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
“林碎。”走在最前方的姜厌朝她的方向大喊道。
林碎正好找到借口从铁线莲的纠缠中抽身，于是立刻应声回道：“什么事？”
姜厌在护士站内部向林碎招招手，“你来看看这个。”
林碎一眼就看见他面前放置了几块铁皮样的物体，似乎里面还夹杂着纸张，“什么东西？”
姜厌回道：“好像是病历本。”
“看这个干什么？”林碎随口一问。
姜厌拿起一本病历递给林碎，“既然是精神病院，那这个地方有可能就是因为某个病人而异化的也说不定呢。”
“哦~有道理。”林碎接过病历，捧场中带着明显的敷衍。
林碎将合拢的铁皮文件夹翻开，露出下面被保护的纸张，纸张表面上看起来确实保留得较为完好，但上面的字迹却几近磨灭消失，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姜队长，好像没什么用处呢。”林碎拿着文件夹的手在姜厌面前挥动了一下，语气平淡道。
虽不知道这个异化域到底延缓扭曲了多少时间，但那外面铁门和秋千都已经腐烂，说明这域内时间至少也超过了七八十年，所以要是这纸上的东西还能清晰可见，那才叫一个奇怪。
青竹将她翻到的其中一本病历本放到林碎面前的桌台上，“这个上面好像还能看到一点。”
林碎拿起桌上的病历，模糊的纸面上还有几行字没有被完全磨损，确实还比起姜厌递给她的那一本要更清晰一点，至少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
薄薄一层病历本上残留着一些信息，例如床号、只剩下一个字的姓名，还有患者所患疾病。
“103号床，我记得，那好像是个单人房？”林碎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她在路过那些病房时，发现编号尾数为3的病床全部都是单人病房。
姜厌站在林碎身边，只用低头就能看到她手里的病历，“名字只有一个‘莲’字，被诊断为‘被迫害妄想症’。”
“被迫害妄想症？”周一突然出现，熟练地将姜厌从林碎身边挤开，“这啥病？”
常乐看着周一的举动，又看了看林碎，视线再转回周一，“就是你这样的。”
周一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啊？”
“他骂你呢。”林碎放下病历本煽风点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