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些疼,浑身都酸。

    颜苒捂着头床上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有股子凉意。

    她的视线缓缓右移,顾明谨那精壮的躯体映入眼帘,一块块虬结的肌肉让她有些喉口发干。

    不该喝酒的,因为昨晚的事情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看样子,成婚三年,还死了又重生一遭,她与他总算是行了夫妻之礼。

    应当如此,毕竟他们都不着寸缕,身上还黏糊糊的,房间里尤其是床上乱得可怕,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虽然事实昭然若揭,但依旧存在疑点,她该疼的地方不疼,倒是别的几处有火辣辣的感觉。

    她四下找了找,也并未见传说中的落红。

    她狐疑地看向顾明谨。

    这么俊俏的人儿,又如此年轻,难道身体就有了问题?

    颜苒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下床,在地上艰难地找到衣服,掏出了一包未用完的苏叶根。

    她将苏叶根兑了水,端到顾明谨身旁。

    “夫君,喝口水。”她拍了拍顾明谨的肩膀,将水杯抵在他的唇边。

    顾明谨睁开眼,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毫无防备地将水喝了下去。

    末了,他还顺着水杯,轻轻吻颜苒的手指。

    颜苒丢了水杯,转而捧住他的脸,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她放的量很大,一吻闭,耳畔便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颜苒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又吻住了他的嘴唇。

    将房间收拾好,为他穿上衣服,她便撑着唯一的小船渡了河。

    趁着晨光熹微,她砸烂了所有的船,将顾明谨困在对岸。

    夫君,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杀死齐淑娴时,颜苒心里并无多少负罪感。

    对方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手上染了无数鲜血,在她看来,比起蛮子尤有过之。

    且她前世害了自己的性命,也算一报还一报。

    苏彻的人来得很快,想来是一早便在外面等着。

    披坚执锐的金吾卫将她扣在地上,粗暴地扯掉了她的面具,细嫩的脸贴着粗糙的地面,如同任何一个十恶不赦的囚犯。

    颜苒没有反抗。

    因为她知晓,即使将顾家拖下水,她也没有与苏彻抗争的实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苏家帝王多年的努力下,这片国土的权力已经高度集中于一人之手。

    所有活着的人,都要对他的怜悯感恩戴德。

    包括颜苒,她要感恩他,是他的恩赐给了她爹爹活下去的机会。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其它东西都显得那么苍白。

    斩立决的圣旨来得极快。

    也对,迟则生变,苏彻对她欲除之而后快,又怎会容忍有变故发生?

    虽然颜苒清楚,那个唯一一个会来救她的人,今天都不会醒。

    颜苒慨然赴死,甚至连斩首前要说什么话都想好了。

    她死得憋屈,却也想像文丞相一般,仰天长叹一句:“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是的,她无愧,人贵自忠,她做到了。

    她从未亏欠过自己的良知。

    然而,变故还是来了,她没能在刑场上说出那番感天动地的自白。

    断头饭的味道不错,带着点大剂量的蒙汗药,她吃完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被送出了长安,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她四肢无力头脑昏蒙,身旁坐着些武力不俗的女子。

    “你们是谁?为何要救我?”她扶着头,艰难地坐起身来。

    “救您的人,是当朝太后,我等乃太后亲随,护送您去冀州。”离她最近的劲装女子答道。

    她的容貌明艳大气,举手投足见有一种果决利落,应当是这些女子中的首领。

    “阁下所说的太后,可是女皇陛下?”颜苒轻抽了一口气。

    苏彻的生母张见贞,是近三朝唯一临朝称制的女皇。

    对于这个曾踩在男人头上掌权的女子,颜苒是十分敬畏的。

    她未曾亲眼见过她执政的时代,也未曾有机会在凄凉萧索的慈宁宫拜见她。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说这天下还有谁能在苏彻眼皮子底下救人,便只有这位深藏不露的女皇陛下了。

    “正是,她是您的祖母,血溶于水,不忍见您枉死,故命我等将您救了出来。”

    “祖母?”有一个答案在颜苒心里呼之欲出,可她却笑了笑,问道:“爹爹竟然是太后的私生子吗?”

    劲装女子摇了摇头:“不是,太后一生只有两个孩子,一位继承大统,一位死于宫变。而您便是当今大轩皇帝与前朝公主李清云的女儿,苏瑶。”

    “这太荒唐了。”颜苒眼眶都笑红了:“瑶公主早就夭折了,那尸身还能造假不成?”

    对方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殿下,如今长安之内,您的尸身便是假的。”

    颜苒一时语塞,她想了很多,比如顾明谨会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那替她死的女子何其无辜,什么样的易容术能偏过苏彻等等。

    到最后,她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事实,她是苏彻最珍爱的女儿,然而她被苏彻亲手逼死了。

    真荒唐。

    她笑了,声音很大,整个马车都在颤抖。

    女子们看着她,眼里划过一丝怜悯。

    “您放心,太后会告诉顾世子真相,而世子也会给颜总兵一个交代。

    您所要做的,便是做您该做的事。”

    思绪纷乱之间,她听见有人在她耳畔道。

    该做的事,是什么呢?

    那人放低了声音:“本朝既能有外姓的女皇,更何况姓苏的?

    只要殿下您想,天下唾手可得。”

    “呵呵。”

    颜苒听见自己低低地笑了两声。

    进入冀州境内,颜苒开始被允许出马车。

    论武功,众女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但她们说过,为了爹爹的安稳,还请她配合。

    配合地,被冀州势力掌控,再反攻朝廷。

    这场战争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不仅能给苏彻找不痛快,又能覆灭冀州势力,永绝后患,当真一石二鸟。

    冀州的风沙粗犷干燥,带着点雄浑壮阔的凛冽,颜苒细细感受着这种厚重的肃杀,这是她三载未归的乡愁。

    她想,若没有死亡,没有重生,前世,她应当也会走上这条路,去面对这一切。

    “颜苒姑娘,还请这边请。”劲装女子的声音不算大,却能刚好让有心之人听见。

    这话一出,颜苒察觉到几道凌厉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好。”颜苒被领着进入了街上最大的客栈。

    是夜,最大的上房内,颜苒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肌肤在花瓣铺满的浴汤里若隐若现,曼妙的轮廓让她自己都有些羞怯。

    路上行了月余,那晚顾明谨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弭,可时至今日,她依然错觉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摩挲,燃起燎原大火。

    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颜苒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水里站起,擦干身体,笼上衣物。

    在她还在擦拭头发时,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恭迎少主归来!”

    颜苒笑了笑,随他们离开了客栈。

    谁都没有发现,在层层花瓣下的浴桶边缘,刻一个形状奇诡的符号。

    这儿显然不是这伙黑衣人的老巢,离了客栈上房,颜苒被带去了一个破烂的土地庙,紧接着黑衣人请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黑压压地在她面前跪了一大片。

    “见过少主。”

    颜苒扫了一眼,一个熟面孔都没有。

    “少主?”颜苒笑了笑,苍白的脸因此有了一瞬生动:“我以为你们要的是傀儡,而非少主。”

    “少主言重了,我等誓死效忠少主。”众人俯首叩了个头。

    颜苒叩着手指,冷嘲道:“誓死效忠便是给我下‘长相思’、阻碍我的婚事、污蔑我杀人、以及往死里逼迫抚养我长大的爹爹吗?”

    一人抬头说得大义凛然:“少主容禀,颜伯成私自隐瞒少主身份,不顾少主安危放任您征战沙场,还自作主张将您送去长安,我等给您用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旁的事,那并非我王氏所为,但我冀州军民勠力同心,都只是希望少主能回归正位,担当大任!”

    “哈哈。”颜苒捂着嘴笑出了声。

    说什么勠力同心,若前朝势力真的是一条心,又怎会需要一个小小的颜苒来做虎皮大旗?

    如她所料不差,如今的冀州,必然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的。

    现在的颜苒就好比金牌令箭,谁抢到了,便可号令诸侯。

    “公主在哪?我想见她。”当今冀州,能理解颜苒境遇的,大概只有同为令箭的李清云了吧。

    那声娘亲,颜苒有些叫不出口。

    而她自小便没有娘亲,也早已习惯了。

    “公主被困在周家。”那人答道,义愤填膺:“少主,周家挟持公主多年,只有您能救她出来!”

    颜苒挑眉,看来这群王氏之人,和李清云所在的周氏,并不是一条心。

    王氏之人,求的是一呼百应,出兵长安。

    而周氏之人挟持公主多年隐忍不发,所求又是什么呢?

章节目录

贤妻为上(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白兔渡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白兔渡江并收藏贤妻为上(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