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裹着圆润的满月，在遥远的天际温柔地注视苍生，夜风拂过，抽芽的芳草微微摇摆，血珠子从草叶上落下，滴落进地上的血河里，蜿蜒着流到崖边，漏进见不着底的山涧。
吕忠拄着剑站在崖边，不住喘着粗气，自从追击颜苒进入这座山，他身后的叛军已经折损了大半，那女子如同一只鬼魅，在山涧里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地杀人，干脆利落的手法连他都自叹弗如。
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如今他已经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此女过于棘手，他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她揪出来，一刀送她去见阎王。
他握紧了刀柄，算起来她身上至少已经中了三刀五剑，暗器更是数不胜数，又杀了这么多人，该是到极限了。
吕忠想得没错。
颜苒确实到极限了。
她蜷在一片草丛里，离吕忠不过十丈，周遭有叛军拿剑在草里戳着，很快便会到她这里……
她的肺被刺穿了，呼吸都疼得要命，喉咙里全是血沫子，如今的她别说屏息凝气，就连能喘上一口都算回光返照了。
她杀了他们不少人，才能惹得他们咬住她不放，她已经为燕州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不知山外是怎样的光景，但应当处境不会太差。
但她可能，永远也出不了这座山了。
说来有些讽刺，上辈子她便是被吕忠逼死在山里，这辈子竟还是死在同一人手上。
她的手紧攥着，心中有些不甘，这一次，至少让她，要了这狗贼的命！
颜苒从身上摸出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火折子，心念微转，以劲力将火折子掷出，火花在空中悄悄点燃，轻轻落地后燎着了一丛干草，火舌迅速跳起来，沿着身旁的枯树向上，很快便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众叛军被那火光吓了一跳，纷纷拔剑朝那处跑去，整片山头的叛军如同见了馒头的蚂蚁，如浪潮般朝火光汇聚，吕忠想，如果这火确实是颜苒所放，那她求的，必然是玉石俱焚。
他不免也肃了精神，拔剑出鞘，朝火光处去迎颜苒的最后一战。
没等他走出几步，便觉后颈处传来一阵迫人的杀意，裹挟着山崖上凛冽的劲风，化作尖锐的利刃，朝他刺将下来。
“强弩之末！”他冷笑一声，格起佩剑一挡，双眼最近时与颜苒相距不足十寸。
两人的武器碰撞出火花，然而也只是一触即分，颜苒朝后一跃，半蹲在地，横剑于胸前，用锐利的眼神看他。
“颜苒，果然是你，想必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吕忠将剑指向她，狞笑道：“方才那一击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是我的对手，受死吧！”
为了用尽最后一口真气，颜苒已然扯下自己身上所有的针，如今她的样子，便是她原本的模样。
颜苒的背后是高耸的悬崖，只要她想，她便能像前世一样再次跳下，永无烦忧。
然而她只是将剑举高了些，手腕还在微微发抖，她哑声道：“我死前的最后一剑，才会是最后一击！”
“冥顽不宁！”吕忠怒喝一声，便举剑与她战到了一处，比起他的游刃有余，对方明显力不从心，身形都笨拙起来，右臂很快便挨了他一剑，血顺着手流到剑柄上，手腕抖得宛如筛糠。
他心中得意，乘胜追击，先是一剑挑飞她手中的长剑，紧接着手腕一旋，举剑朝她胸口刺去。
然而她却不闪不避，反而一点足尖，奋力朝他扑来，他的长剑从剑尖贯穿她的腹部，在冲劲下迅速滑到剑柄，然而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露出一抹妖冶的笑。
鲜红的血染透她娇美的面庞，在月下被火光一照，美得如同妖姬，吕忠片刻失神，随后，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上翻，无力地倒在地上。
颜苒撑在他的身上，腹部穿着他的剑，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他心口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扎下，直到将他的心脏捣成了烂泥，她才又站了起来，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叛军。
她从腹部抽出吕忠的剑，鲜血像泉水一样喷出，她只是轻轻摇晃了下身子，也不止血，便脚下用力，朝那些人杀去。
“这……这还是人吗？”叛军被她骇地说不出话，正脚下发软，便见她身形一晃，正面趴倒在了地上，手上还紧紧握着剑，只是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叛军们对她的凶残心有余悸，不敢立刻上前，围着她饶了一个圈，剑尖和刀尖对着她，既想刺下，又怕她突然站起来报复。
一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颜苒知道自己死定了，但还是拼着全力把手上的匕首一掷——虽然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气，那匕首可能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匕首很快落在地上，她看着那陪了自己多年的匕首，准备面对死亡。
然而视线之中，还有另一个叛军倒地。
那人不甘地睁着眼，只是立刻便停了呼吸，颜苒想，难道她竟掷中了？
紧接着，伴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不断有叛军倒地，颜苒静静趴着，泪水溢出，开始细细哽咽。
有人来了，但她听得出来，来的人只有一个。
叛军还有数百人，其中不乏蛮军高手，此人堂而皇之地杀进来，不是救她，而是殉她。
她们一个趴着，一个护着她死战，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可能到最后，连面也见不上。
莫说翻身，她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可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前世她没有等来他，今生等到了，却是要牵累他死在一处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血快流干了，已快感受不到崖边的冷了，一个温暖的身体附在了她的身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没事了……”他温柔的声音贴着耳畔飘进她心里，然而她听着利剑刺入他身体的声音，眼角滑下了更多的泪。
不要，你快走，快走呀……
那人在她发梢轻落在一吻，在她耳边最后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在这一刻，天边流动的清云、闪烁的星子，还有永不静止的寰宇都变为了凝结的冰，依旧流动着的，唯有黄沙里升起的朝阳，长安客栈里的惊鸿一瞥，贤王府交缠的龙凤烛，她在屋里辗转反侧，他在屋外奏琴至天明。长安颜府的门扉打开，他们的双目交汇，生死相随却见面不识，在长街上她替他出头，他的马蹭脏了她的白衣。他抛下官位随她修佛，她用尽智计替他脱罪，他们在一叶扁舟上相拥，在冀州的年夜里放飞一盏明灯，他们曾在敌营里寻求生路，也曾葬身于同一片山崖，在经年累月的思念里，他们的手终是握在了一处，鲜血溶在一处，青丝交缠，永不分离。
只可惜，她没能转过头，对他也说一声爱慕，一直都是，从未变过。
他也未能将这情意说清，他爱她，真正的她，所有的她。
重来一世，终归还是搞砸了一切吗？
无尽的虚空里，颜苒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清云朝她走去，躬身摸着她的头发。
“娘，对不起，我又把所有事弄得一塌糊涂。”她的脊背颤了颤，把头埋得更深。
李清云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臂膀拥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瑶瑶，我的孩子，你做得很好，你是娘的骄傲。”她的声音温柔，仿佛能治愈世上所有的伤痛。
“可是娘亲，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把命换给我？”颜苒抬起头，泪眼朦胧：“如果星辰注定我将会死于第三个劫数，那么我即使重来一场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的手回拥住李清云，贪恋着那虚幻的体温：“女儿更希望的，是母亲您能陪着女儿，哪怕生命再短，日子也是甜的呀！”
“对不起，瑶瑶……”李清云颤抖着，将她拥得更紧：“娘那时，也不想活了。”
她扶着颜苒的肩膀，转而看着她的脸：“娘活着，太累了，你是娘唯一的指望，娘既算出了你有死劫，又怎舍得不为你换命。”
前朝公主李清云，颜苒的娘亲，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她本寿数未尽，却选择了把自己的命换给颜苒和顾明谨，作为前朝公主，当今帝王的挚爱，她的命举足轻重，因此能换得颜苒和顾明谨重生至三年之前。
甚至还颠倒因果，改了齐南枝的命数。
而她自己，却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那个冬天，仅有冀州总兵颜伯成、千面客符思葶，以及周家的几个老人知道。
年关祭祖的“公主”，不过是符思葶扮来安抚民心的罢了。
“娘亲，可女儿活着，也真的很累。”颜苒没出息地低下了头：“女儿已经尽力了，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挚爱的人都护不住，还曾被迫忘了他，来换自己苟且偷生……”
“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在地洞时竟然哭了，那时他心里，该有多难过。”颜苒越说越悲，泪水不断落下。
“瑶瑶，在你的命星旁，始终有他相伴。”李清云握住她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他爱你入骨，若不是如此，娘亲怎舍得让你孤独地活在世间？”
颜苒愣愣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傻孩子，他前世便殉了你，你死后，他晚来一步，杀了吕忠后跳了悬崖。”李清云笑了笑，轻抚她的头发：
“他少年心性，哪像长命百岁过的，你早察觉了，只是不愿相信，对吗？”
颜苒抿着唇，眼睛更红了。
李清云笑道：“他爱你，比你想的还要爱，命星的交缠山海难移，因此他才会跟你一起重生。”
“孩子，你比娘亲要更坚强，娘亲与你父亲的缘分早就尽了，前程孤单，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她扶着颜苒起身，温柔地注视她：
“而你，你和明谨，你们将会一直陪伴彼此，任何坎坷误会也不会分开你们，他会在你的身边，同你走到生命的终焉。
娘从不后悔，用自己的命换你们活下去。
娘也从未希望，你要代替娘亲承担什么责任，星辰有其轨迹，青史也自有其出路，娘对你期待的，从来只是和相爱的人，幸福一世而已。”
她最后揽住了她，穷尽毕生柔情：
“孩子，好好活下去，走你自己的路，连同娘亲的一份，幸福下去。”
颜苒突然激动起来：“娘，不要换了！您好好活，女儿宁愿一辈子不要遇见他，三个劫数后，女儿死便死了，无论您还是他，都好好活着，做你们该做的事，这样好不好？”
“傻孩子，换都换了，怎么可能回头？”李清云摸着她的头，眼含心疼。
半晌，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极重大的决定:
“若你实在乏了，便和母亲一道走吧。”
她的神情认真起来，定定地盯着她：“去一个没有情爱，没有责任，也没有痛苦之处，好吗？”
吕忠拄着剑站在崖边，不住喘着粗气，自从追击颜苒进入这座山，他身后的叛军已经折损了大半，那女子如同一只鬼魅，在山涧里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地杀人，干脆利落的手法连他都自叹弗如。
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如今他已经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此女过于棘手，他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她揪出来，一刀送她去见阎王。
他握紧了刀柄，算起来她身上至少已经中了三刀五剑，暗器更是数不胜数，又杀了这么多人，该是到极限了。
吕忠想得没错。
颜苒确实到极限了。
她蜷在一片草丛里，离吕忠不过十丈，周遭有叛军拿剑在草里戳着，很快便会到她这里……
她的肺被刺穿了，呼吸都疼得要命，喉咙里全是血沫子，如今的她别说屏息凝气，就连能喘上一口都算回光返照了。
她杀了他们不少人，才能惹得他们咬住她不放，她已经为燕州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不知山外是怎样的光景，但应当处境不会太差。
但她可能，永远也出不了这座山了。
说来有些讽刺，上辈子她便是被吕忠逼死在山里，这辈子竟还是死在同一人手上。
她的手紧攥着，心中有些不甘，这一次，至少让她，要了这狗贼的命！
颜苒从身上摸出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火折子，心念微转，以劲力将火折子掷出，火花在空中悄悄点燃，轻轻落地后燎着了一丛干草，火舌迅速跳起来，沿着身旁的枯树向上，很快便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众叛军被那火光吓了一跳，纷纷拔剑朝那处跑去，整片山头的叛军如同见了馒头的蚂蚁，如浪潮般朝火光汇聚，吕忠想，如果这火确实是颜苒所放，那她求的，必然是玉石俱焚。
他不免也肃了精神，拔剑出鞘，朝火光处去迎颜苒的最后一战。
没等他走出几步，便觉后颈处传来一阵迫人的杀意，裹挟着山崖上凛冽的劲风，化作尖锐的利刃，朝他刺将下来。
“强弩之末！”他冷笑一声，格起佩剑一挡，双眼最近时与颜苒相距不足十寸。
两人的武器碰撞出火花，然而也只是一触即分，颜苒朝后一跃，半蹲在地，横剑于胸前，用锐利的眼神看他。
“颜苒，果然是你，想必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吕忠将剑指向她，狞笑道：“方才那一击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是我的对手，受死吧！”
为了用尽最后一口真气，颜苒已然扯下自己身上所有的针，如今她的样子，便是她原本的模样。
颜苒的背后是高耸的悬崖，只要她想，她便能像前世一样再次跳下，永无烦忧。
然而她只是将剑举高了些，手腕还在微微发抖，她哑声道：“我死前的最后一剑，才会是最后一击！”
“冥顽不宁！”吕忠怒喝一声，便举剑与她战到了一处，比起他的游刃有余，对方明显力不从心，身形都笨拙起来，右臂很快便挨了他一剑，血顺着手流到剑柄上，手腕抖得宛如筛糠。
他心中得意，乘胜追击，先是一剑挑飞她手中的长剑，紧接着手腕一旋，举剑朝她胸口刺去。
然而她却不闪不避，反而一点足尖，奋力朝他扑来，他的长剑从剑尖贯穿她的腹部，在冲劲下迅速滑到剑柄，然而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露出一抹妖冶的笑。
鲜红的血染透她娇美的面庞，在月下被火光一照，美得如同妖姬，吕忠片刻失神，随后，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上翻，无力地倒在地上。
颜苒撑在他的身上，腹部穿着他的剑，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他心口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扎下，直到将他的心脏捣成了烂泥，她才又站了起来，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叛军。
她从腹部抽出吕忠的剑，鲜血像泉水一样喷出，她只是轻轻摇晃了下身子，也不止血，便脚下用力，朝那些人杀去。
“这……这还是人吗？”叛军被她骇地说不出话，正脚下发软，便见她身形一晃，正面趴倒在了地上，手上还紧紧握着剑，只是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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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颜苒知道自己死定了，但还是拼着全力把手上的匕首一掷——虽然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气，那匕首可能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匕首很快落在地上，她看着那陪了自己多年的匕首，准备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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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甘地睁着眼，只是立刻便停了呼吸，颜苒想，难道她竟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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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还有数百人，其中不乏蛮军高手，此人堂而皇之地杀进来，不是救她，而是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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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前世她没有等来他，今生等到了，却是要牵累他死在一处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血快流干了，已快感受不到崖边的冷了，一个温暖的身体附在了她的身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没事了……”他温柔的声音贴着耳畔飘进她心里，然而她听着利剑刺入他身体的声音，眼角滑下了更多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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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一世，终归还是搞砸了一切吗？
无尽的虚空里，颜苒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清云朝她走去，躬身摸着她的头发。
“娘，对不起，我又把所有事弄得一塌糊涂。”她的脊背颤了颤，把头埋得更深。
李清云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臂膀拥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瑶瑶，我的孩子，你做得很好，你是娘的骄傲。”她的声音温柔，仿佛能治愈世上所有的伤痛。
“可是娘亲，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把命换给我？”颜苒抬起头，泪眼朦胧：“如果星辰注定我将会死于第三个劫数，那么我即使重来一场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的手回拥住李清云，贪恋着那虚幻的体温：“女儿更希望的，是母亲您能陪着女儿，哪怕生命再短，日子也是甜的呀！”
“对不起，瑶瑶……”李清云颤抖着，将她拥得更紧：“娘那时，也不想活了。”
她扶着颜苒的肩膀，转而看着她的脸：“娘活着，太累了，你是娘唯一的指望，娘既算出了你有死劫，又怎舍得不为你换命。”
前朝公主李清云，颜苒的娘亲，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她本寿数未尽，却选择了把自己的命换给颜苒和顾明谨，作为前朝公主，当今帝王的挚爱，她的命举足轻重，因此能换得颜苒和顾明谨重生至三年之前。
甚至还颠倒因果，改了齐南枝的命数。
而她自己，却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那个冬天，仅有冀州总兵颜伯成、千面客符思葶，以及周家的几个老人知道。
年关祭祖的“公主”，不过是符思葶扮来安抚民心的罢了。
“娘亲，可女儿活着，也真的很累。”颜苒没出息地低下了头：“女儿已经尽力了，还是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挚爱的人都护不住，还曾被迫忘了他，来换自己苟且偷生……”
“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在地洞时竟然哭了，那时他心里，该有多难过。”颜苒越说越悲，泪水不断落下。
“瑶瑶，在你的命星旁，始终有他相伴。”李清云握住她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他爱你入骨，若不是如此，娘亲怎舍得让你孤独地活在世间？”
颜苒愣愣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傻孩子，他前世便殉了你，你死后，他晚来一步，杀了吕忠后跳了悬崖。”李清云笑了笑，轻抚她的头发：
“他少年心性，哪像长命百岁过的，你早察觉了，只是不愿相信，对吗？”
颜苒抿着唇，眼睛更红了。
李清云笑道：“他爱你，比你想的还要爱，命星的交缠山海难移，因此他才会跟你一起重生。”
“孩子，你比娘亲要更坚强，娘亲与你父亲的缘分早就尽了，前程孤单，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她扶着颜苒起身，温柔地注视她：
“而你，你和明谨，你们将会一直陪伴彼此，任何坎坷误会也不会分开你们，他会在你的身边，同你走到生命的终焉。
娘从不后悔，用自己的命换你们活下去。
娘也从未希望，你要代替娘亲承担什么责任，星辰有其轨迹，青史也自有其出路，娘对你期待的，从来只是和相爱的人，幸福一世而已。”
她最后揽住了她，穷尽毕生柔情：
“孩子，好好活下去，走你自己的路，连同娘亲的一份，幸福下去。”
颜苒突然激动起来：“娘，不要换了！您好好活，女儿宁愿一辈子不要遇见他，三个劫数后，女儿死便死了，无论您还是他，都好好活着，做你们该做的事，这样好不好？”
“傻孩子，换都换了，怎么可能回头？”李清云摸着她的头，眼含心疼。
半晌，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极重大的决定:
“若你实在乏了，便和母亲一道走吧。”
她的神情认真起来，定定地盯着她：“去一个没有情爱，没有责任，也没有痛苦之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