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魔法师终究没有跟一把剑签下什么不平等条约,当然也没能把野蛮人伯爵的尸体全部带走做研究。也就把那只左手手掌带着,剩余的部分全部交给了曼加度男爵。

    根据男爵所说,在卡尔斯鲁厄帝国,任何一个贵族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暴毙,对于其他鲨鱼来说就是一场盛宴。先女帝是如此,今上才会在即位后,赫然发现自己是接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哪怕拼了十年,只是让处境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也没啥大改观。

    马里奥伯爵的情形也差不多,甚至因为他祖上是野蛮人出身的,更加讲求实力为尊。只是正值当打之年的他,哪里会想到培养一个正经八百的接班人。要是底下的人有冒尖的意思,都被他当成挑战族长大位的对手给打发了。所以他这么一倒,可以想象家族中必定大乱。

    但是在其他人还没得到消息之前,女帝先握住这项情报,甚至还保留伯爵的尸身,这当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多了。不说那个祖上为野蛮人的马里奥家族,甚至狼骑兵军团长的位置,都有机会染指。所谓的政治实力,就是这边插一个人,那边放一个心腹,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林对于这样的要求,当然不会拒绝。他可恨不得那位女帝有一言九鼎的实力呢,自己就可以轻松不少。不过这种妄想并不现实,也就在脑子里转一转而已。

    带回去的左手掌,也不用劳烦芬这位亡灵魔法的大师出手,卡雅这个同样会找她们姐姐大人学习的丫头就刚刚好。反正只是做一些基本的体征检测,并且将左手尽可能完整保留下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芬那头当然是没机会见上。某人说不上是做贼心虚,也就没有躲不躲的说法。两人在一起,更像是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抱团取暖。既没互许终身,某人也不觉得自己有办法绑死那位前魔王大人,都是在过日子而已。

    下午回到卡尔斯鲁厄帝国的迎宾馆,精灵们已经接待了几波大小贵族派来的使者,大伙儿云里雾里地过招。幸好来此的精灵们,在各自的部落与王国里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才,出发前更定了这种私下交流的基调,讲些不着调的空话不成问题。

    至于林,也有曼加度男爵在等着。两人到了比较私密的场合,某魔法师当即吐槽说道:”看来陛下身边真的是没人啦。这种跑腿的差事,得要叫一个军团长出马。”林这是抓准了男爵的性格,几句玩笑话不至于叫他放在心上,反而还有亲近之意。

    曼加度男爵果然没有生气的征兆,也不敢生气。想想清早把自己当沙包打的野蛮人伯爵,在这个魔法师面前就跟老鼠一样被戏耍着;论实力,他没有在人家面前横的资格。讲身份,人家可是金币女神的选民呢。所以他就只是顺着对方的话意一叹,说了昔日冒险小队的同伴情形。

    说起来,大家都身在要害位置上,不能轻动。也就他这个军团长,只要没打仗,平日里的训练、巡逻都有定例,不用他事事操烦。平常时的任务也就拉拢几个大队长,把军团牢牢掌握在手中。正因为如此,才有闲余时间陪某人,充作女帝的联络人。

    同时曼加度男爵还带来了,关于卡尔斯鲁厄帝国高层大小贵族的讯息,包括他们在明面上依附与对立的对象。整份资料条理清晰,看得出来背后有高手整理。林也就猜测,恐怕女帝身边也是有不少来自民间的能人。

    千万别以为这个时代的迷地,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仗着皇帝的宠爱,对大大小小贵族颐指气使的。真那么做,直接被打杀了都无处说理去。

    对身份地位的竞争愈是激烈的地方,就愈忌讳别人逾越身份地位该有的规矩。特别是贵族与平民之分,那可是一道天堑。小贵族借皇帝的势还能得几分道理,平民想借势去力压贵族,那就是坏规矩了,不管哪个贵族都不会忍。

    这也是林为什么说,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可以帮女帝办事。要是在其他地方,这句话就是个托辞;但在卡尔斯鲁厄帝国,这句话可是实情。女神选民的身份,在这种时候可不好用。

    同样的道理,要是女帝身边的能人,是从民间收罗来的,甚至是她冒险者时代的旧识,只要没有贵族身份,就是上不了台面的。遇到必须赤膊上阵的时候,这些人都不顶用。

    也难怪某人提出自己可以帮忙出主意,参谋一下各种事情的时候,那位女帝竟有些瞧不上眼。因为这样的人,在她身边早就有了。证据就是昨天才提的想法,今天人家就拿出这么一份完整数据来,又何尝不是那背后之人在示威的意思。

    一如既往,林厚着脸皮,无视了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心思,认真地读起了手中的资料来。() ()

    其实支持皇帝的贵族,也还是有的。不仅仅有皇家近臣,还有一些小贵族也表了忠心。不过那些个大贵族,可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卡尔斯鲁厄帝国跟格瓦那帝国一样,在公爵之上也还有大公爵,但是大公的数量就没有到十六人那么多。卡尔斯鲁厄帝国的大公爵,仅仅有七人,分守东南西北四方,奥兹平原镇守,以及两位镇海。

    基本上这七位大公爵,分成四个派系,二二一一,还有一个左右逢源。不提那位随风摇摆的,加上其他贵族,说起来四个派系是实力均衡。不过最为势大的,却是一个普通公爵所领头的派系。如此五个派系,构成了卡尔斯鲁厄帝国的基本版图。

    五个派系当然不可能明刀明枪跟女帝对着干,这种行为与叛乱无异。他们倒是想要掌控女帝,托马斯亲王就是其中一方努力的成果。

    只是阿来格里亚在这十年间,倒也不是完全没做事。至少她将身上来自于其他贵族的束缚给挣脱不少,没有人可以控制她做什么事情。不过女帝却也被那些大贵族联合起来,将其势力边缘化。

    现在帝国的格局就是,一旦有事,就五方讨论。等到论出一个结果来,就呈到女帝面前。不管这个结果女帝认可或不认可,反正底下的人不会去做这个结果以外的事情。所以当皇帝的,就只能乖乖盖上御玺,将命令颁发。

    虽然不是有人当面指手画脚,告诉女帝应该怎么做,而她也必须照做,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现在女帝就是完全边缘化,没事当个吉祥物,有事当个橡皮图章而已。真要讨论事情,以她的身份也不能亲自下场,朝中又没人替她发声,总之就是大权旁落。

    在观看资料的过程中,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林就会问曼加度男爵。这位皇帝近臣也不是只知打仗的武夫,说起帝国格局来也是一套套的。这让林了解,女帝派他作为联络人,也不是随便派的。

    但在事关皇帝一项时,林心中有一个疑问,却是不吐不快。如今他忍不住说道:”大人,我私底下问个不恭敬的问题,您可别生气呀。行吗?”

    男爵虽然有些不解,但也还是点头说道:”请问吧,阁下。要是真有忌讳,请原谅我不能回答。”

    ”好说。要是犯忌讳,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也才明白,有什么话不能在陛下面前提起。”

    男爵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眼前魔法师的要求了。

    林这才问道:”就我所知,帝国是取贤能继承爵位。要是诸子不贤,爵位就这么空着,另选贤能继承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我就想问问,没有外人对皇位产生过心思吗?”

    这样的问题确实有些敏感,曼加度男爵眉头是皱了皱。但他还是回答道:”历来皇家的事务,和贵族们是不太一样的。那些大贵族再有心思,也只能从与皇室联姻的子女处着手。没有血缘关系,就坐不了那张宝座,这是众人的底线。还没有人试着去跨过这条线。”

    ”这样说起来,也是蛮微妙的呀。没人试着跨线,并不代表不能跨,只是现在没人跨而已。”林搓着下巴胡渣的同时,又问道:”现在皇室里面,有没有陛下的竞争对手?”

    这么问,其实就跟明问着有没有哪个人想篡位了一样。男爵倒是有心粉饰女帝的地位稳固,很遗憾的是,还真有这么一个对手来势汹汹。细想之后,曼加度男爵还是决定开口说道:”先帝的幼子,贝哈尔公爵在许多贵族的支持下,从不掩饰他对于帝位的觊觎之心。”

    林吓了一跳,说道:”还真有这样的人。”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他有机会吗?”

    既然开口了,曼加度男爵也有些百无禁忌的意思。直言道:”陛下没有犯大错误的话,短时间内他是没机会的。但是陛下没有子嗣,这又是对方一个机会。毕竟这位殿下还年轻,等得起。”

    ”年轻?他多大呀?”林问道。

    ”殿下今年才十二岁,是先帝崩逝前一年,所诞下的最后一位皇子。”

    林一算年纪,感觉不太对,又问:”先帝与陛下的关系是?”

    ”先帝是当今陛下的姑姑。”

    这么一讲,林就想明白了。敢情说那位殿下才是先帝的嫡系,如今这位算是旁系上位。猜想这样的情形在卡尔斯鲁厄帝国应该不少见。但嫡庶之别,容易让那些血统在先天上更为优越的人,会有更多想法。

    林也就明白,女帝的处境可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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