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

    千禧年之前的最后一天,一架来自伏尔加-第聂伯公司的伊尔运输机,就带着一个法方技术团队,以及协议中写明的其他需求,从巴黎启程,经过圣彼得堡和伊尔库茨克两次经停,抵达了盛京。

    在之前那次毁人心态的谈判过后,斯奈克玛基本已经进入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们打包送来的不光是一台尚处在原型机状态的M-发动机,甚至还有不少之前研发过程中保留下来的技术资料和开发档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要来对口支援华夏的航发产业建设。

    就连临时赶到盛京带队接机的常浩南,看见从机舱里面一件接一件运出来的货物时,都有点绷不住了。

    “常总,你相信我。”

    深冬腊月,刘永全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说话时从嘴边腾起长长的白雾:

    “前些天谈判的时候,我真的跟他们说过,我知道他们很急,但是先别急,明年年中之前能把样机和相关资料送过来就行。”

    “但是他们不听,这边代表团还没回去呢,就已经包好了飞机,问我们什么时候方便交接……”

    “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表示说随时都可以,所以就……”

    常浩南原计划是等涡扇这边告一段落之后,再从解放出来的人手里面挑出一部分来负责帮法国人改M。

    并且考虑到对面给的确实不少,这个改进还可以做得稍微深度一些。

    否则一个涡轮前温度对标四代航发的型号,推力才.吨实在是太难绷了。

    但现在这么一来明显打乱了节奏。

    毕竟对方带着诚意过来,他也不可能给人家晾着。

    “没事,这也怪我。”

    常浩南看着正在从机舱里面卸货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

    “我告诉你的那些,可能确实有点用力过猛了……”

    “唉……也别这么说。”

    聊到这里,刘永全的语调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真可惜您当时不在现场,没看见我念完那些内容的时候,对面法国人的那个脸色……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人的脸可以那么白……”

    常浩南稍稍侧目,看了一眼刘永全的面色,还是决定不打扰对方的快乐回忆。

    过了几分钟之后,后者总算重新绷紧了表情:

    “那常总,您看我是继续跟进涡扇那边的工作,还是现在就开始抓M的事情?”

    常浩南之前说过让刘永全负责对M进行改进,但那时候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

    “你是副总师,无论从行政还是技术上,怎么也要跟进到技术定型才行。”

    常浩南说着把手踹进袖子里:

    “M这块不用急,我估计谈判结束之后,斯奈克玛这会正在国内玩命测试大修后-循环到底会不会产生裂纹呢。”

    “我先找些已经基本完成手头工作的同志过去拖延一段时间,等他们把那问题测出来之后再正经开始改进也来得及。”

    “所以……”

    刘永全面露异色:

    “所以那个问题,真是存在的?”

    常浩南点点头:

    “那当然,我难道还会蒙你不成……”

    “嘶……”

    刘永全寻思着也有道理,但还是感觉这种诸葛亮性质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有点离谱。

    “那这种设计缺陷恐怕跟生产工艺有关,不是咱们的强项啊,要修改起来的话恐怕不容易吧……”

    没想到常浩南摆了摆手:

    “别想太复杂,根本就不是什么设计缺陷。”

    “啊?”

    看着目瞪口呆的刘永全,常浩南遂解释道:

    “真要是设计缺陷的话,我连他们的发动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实际是因为我之前查过当年咱们找法国人合作那会的档案,发现斯奈克玛集团在大修之后重新组装的过程中,为了保证涡轮盘和轴体对齐,会在轮盘孔那块用电化学迁移做标记。”

    “本来这种办法也没什么问题,航空界都用了十几年了,但是M为了提高涡轮前温度换了新的热端涂层,在进行标记的时候就会引发电弧,打出小的疵点来,再在恶劣工况下工作上千个循环,肯定会扩展成裂纹……”

    “所以……”

    刘永全此时的脸色非常精彩:

    “其实,根本不是发动机本身的问题?”

    “不是。”

    常浩南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实际上,只要把电化学标记换成传统的可清洗荧光剂就行了。”

    “……”

    刘永全的嘴角抽了抽:

    “我突然感觉……前几天谈判时候我提出来的要价好像有点太黑了……”

    虽然赚外国人的钱不至于有什么负罪感,但的感觉还是有点古怪。

    这个时候,常浩南突然没憋住,低头笑了出来。

    “呃……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

    “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外国工程师被请到我们国家的工厂来修理一部机器,他到现场之后绕着机器转了一圈,然后在一个地方用锤子敲了一下,然后就开单子要收万美元。”

    “呃……然后呢?”

    “然后工厂经理就质疑说为什么敲一下就要收这么多钱,对方回答说敲一下收一美元,但知道在哪敲要收美元。”

    常浩南总算收敛了笑容:

    “我觉得这次可以让逸林写个反转版本的,更换标记方式收法国人一欧元,但知道为什么要更换标记要收万欧元……”

    “噗……”

    刘永全听到这也没憋住……

    ……

    也是在这一天。

    黑海北岸。

    尼古拉耶夫造船厂。

    随着引水船发出一声响亮的汽笛声,已经完成解缆的瓦良格号在三艘顶推船和两艘拖船的带动下,缓缓离开了已经靠泊超过十年的舾装码头。

    位于最前方的,是律创集团从俄罗斯海军雇佣的尼古拉奇克尔号拖船,在离开港口区域之后,就将由它将全程负责将身后的巨舰一路拖航到遥远的东方。

    拖船的驾驶室里面,负责本次回国任务的华夏方面代表朱玉周正面色严肃地紧盯着眼前制订好的航海计划。

    由于苏伊士运河管理机构已经明确拒绝瓦良格号通过运河,因此他们只得选择从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绕行,增加了海里的航程,且好望角附近海域的海况复杂,对于一艘无动力的船只来说,也意味着要承担更大风险。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至少算是有一种解决方案。

    更让朱玉周担心的,还是几天之后就要面对的博斯普鲁斯海峡。

    跟还有备选方案的苏伊士运河不同,这里可没办法绕开。

    好消息是,土耳其并没有像埃及那样明确拒绝拖轮船队通过。

    坏消息是,他们也没明确同意。

    实际上,按照国际上通行的航行规则来说,由于此时的瓦良格号明显不能算作是一艘“军舰”,因此进出黑海不应该受到限制。

    这也是律创集团选择让船队尽快启航的主要原因。

    但常年在海上混饭吃的朱玉周却明白,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从法理上讲,瓦良格号显然也不能算是《蒙特勒公约》中规定拥有豁免权的“商船”,而且华夏也不是黑海沿岸国家,土方真要拒绝通行,那肯定是能找到理由的。

    而从实际角度上,国际航行规则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不好使的。

    比如苏伊士海峡甚至连理由都没有,也一样能不让你过。

    这后面写显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不过,对于朱玉周这个现场负责人来说,哪怕再担心也没什么能做的。

    只有见招拆招。

    既然土方态度暧昧,那就说明不是真的要卡死你不让过,而是要谈条件。

    至于具体怎么谈……

    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岸边。

    一名白发苍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站在一座望塔上,看着瓦良格号的桅杆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尤里伊凡诺维奇马卡洛夫。

    黑海造船厂的上一任厂长。

    “到底,还是都走了啊……”

    他眨了眨略显浑浊的双眼,目光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年前,三艘航空母舰在这里同时建造的盛况。

    而现在,人是物非,留在船厂里面的,只剩下满地的破败和荒凉。

    “尤里伊凡诺维奇,事已至此,这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在他身后,瓦列里巴比奇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扶住了老厂长的胳膊,准备带他离开这里:

    “与其让这艘船泡在海水里彻底烂掉,还不如让它去别的地方,继续完成当年的任务。”

    马卡洛夫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人老了,就总会念着过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如果当年联盟没有走向解体,那么三艘航空母舰全部服役之后,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考虑跟我们一起去华夏的。”

    巴比奇扶着马卡洛夫,沿着沾满锈迹的铁质环形楼梯上慢慢走下望塔:

    “至少在那边,你应该能看到这艘船完工的那天。”

    前两批加入友谊计划的造船厂职工,都已经带着亲眷抵达华夏了。

    本来巴比奇应该在第一批的名单里面。

    但他坚持等到瓦良格号离港之后再走,所以才一直留到了今天。

    “算了……”

    马卡洛夫轻声回答道:

    “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哪怕去了也是个摆设……”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回过头,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天际线,又看了看身边的巴比奇:

    “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我们当年没完成的工作,就由去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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