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流沙总舵后,墨家又与贤庄内的张良断了联系,一时间无从获取情报,无奈之下高渐离乔装潜入桑海城,试图再次与张良取得联系。

    一阵悠扬的琴音从海月小筑中传出,高渐离不由得驻足观望——他本是燕国琴师,为替友报仇同雪女不远万里投奔墨家,虽已执剑多年,但从前的美好记忆他也不曾淡忘。可惜,时至今日,他连嬴政的面还未见到,谈何报仇?高渐离暗叹一声,整理好斗笠欲踱步离去,一道闷响声却硬生生将他步伐猛拽。

    “错了。”他对着守在小筑外的侍厮道。

    那小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打量着这个披散着褐色长发、身着粗衣布裳的落魄男子。接着几个音仍旧杂乱无章,高渐离斗笠下清秀的脸庞不由微微一蹙,又道:“音序杂乱,一重一轻,毫无递进。”小厮小厮又狐疑地瞅了他几眼,确实是贫苦人家的装扮:“一派胡言,里面的琴师可是晋国鼎鼎有名的师旷先生!再不离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厮得意洋洋,仿佛师旷是被他宴请来的,如此颐指气使。

    “不可理喻。”什么晋国师旷,高渐离不屑一顾,就这种技术也算得上鼎鼎有名,那他岂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眼见真有人夹着长棍上前驱逐他,高渐离只得闷闷离开。一意孤行又狂妄自大,迟早会得到应有的教训——果不其然,数日后他因在宴上错弹一个音,被秦始皇处以绞刑。

    “还请先生留步!”

    循声看去,那名男子将头发束起,气宇不凡。

    “方才听先生评析,觉得颇为在理,想必先生对乐器一类深有研究吧?”

    “自然是。”高渐离略略扬起头,仔细端详那名深袍男子一番——大概而立之年,眉眼间盛气凌人。

    “先生可愿赐教一二?”

    高渐离稍有犹豫,眼前男子不似寻常百姓家,若被认出自己是帝国通缉犯,恐又横生事端。

    “先生……?”那人将身弯得更低了些,但并不影响他的端庄威严。

    正思忖着,面纱被风扬起,高渐离与那男子对视片刻,见他眉眼不改,想必并未认出他,心中动摇了几番。

    “在下还有……”本想拒绝,房内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少年音:“相国大人不继续听曲了吗?”

    相国大人?高渐离面色一僵,再抬头,那人衣袍暗蓝,同色系的条纹规整的分布在他的衣上,确实是文臣打扮。

    既是秦朝相国,与嬴政接触的机会自然不少。高渐离看向右墙上贴的告示,忙改口道:“在下正愁无处可去,敢问海月小筑可还招收琴师?”

    “先生技艺高超,自是求之不得。”

    “流沙来了客人,你不想去看看吗?”不等白凤回复,赤练已大步走去,探听情报归来的赤蛇顺势绕上她的臂弯,露出半个蛇信子“嘶嘶”地往林外看。

    “但凡你对练功上点心,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是一无长进。”

    满打满算,赤练加入流沙也有一年的光景了,武功虽比初入流沙时好上不少,但力量上的劣势还不足矣与实力相当的男子抗衡——比如无双鬼,一旦链剑被他抓住,赤练若不及时脱手就会随链剑一同被甩至树干上。但她总是不长记性,连无双都知晓该舍即舍,她还是执意与链剑同伤——后来白凤才知道,这条链剑是卫庄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难怪那么宝贝。白凤轻哼一声,跟在她身后一同“迎接”那位远来的贵客。

    “谁说杀手一定要武艺高超?”赤练逗弄着掌上搭着的小蛇,反驳道,“来去无踪、杀人无形的流沙毒女,不日便会名声大噪。”

    “来去无踪”“杀人无形”显然是墨玉麒麟的专属名词,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却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白凤无语,落在枝头远望执剑走来的白衫男子。

    赤练侧坐在交相缠绕着的树藤之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抹身影:“究竟是什么风,把盖先生吹来了?”

    “在下不愿伤及赤练姑娘辛苦饲养的毒蛇,也请赤练姑娘不要为难在下。”五彩斑斓的群蛇盘踞在盖聂脚边,蠢蠢欲动。

    赤练掩嘴一笑:“盖先生真是无趣~”

    原停靠在枝头上的少年早已悄无声息地落在赤练身侧,以便随时出手救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不过赤练倒是一反常态,笑了几声便没了下文。白凤心中存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白发男子不动声色地站在距三人百米外的空地上,缄默不语。

    “小庄。”

    “师哥,有何事?”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这位心系苍生大义的男子,难得见他光临流沙分舵。

    盖聂也不藏着掖着,见四周都是卫庄亲信,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开门见山道:“天明不见了——墨家如今元气大损,靠高渐离一人打探消息不知得到何时。小庄,你座下的白凤与黑麒麟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

    “好。”不等盖聂说完,卫庄已然猜出他的后文,“届时,还请师哥再与我一决胜负。”

    现如今盖聂也别无选择,比起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试,借流沙之手找到天明的下落更为重要。

    “白凤公子,在下还有一事......”盖聂拦下欲随卫庄离开的少年。

    “他要你帮他什么忙?”赤练对姗姗来迟的白凤颇为不满。

    “剑圣的情尘罢了。”

    “卫庄大人的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亏的。”赤练暗自咋舌,白凤到不以为然:“亏不亏,只有做交易的人自己知道。”赤练思忖片刻:“你是说,卫庄大人将这场比试看得尤为珍贵?”这倒也像是他一贯的作风,赤练无奈。

    “或许,还有另一种解释。”卫庄就是想做一笔亏本的买卖。

    “另一种?”

    没等到白凤的后话,转过身已不见他的踪影,显然已经去帮故意做亏本生意的主人搜寻情报去了。

    此次出现高渐离为掩人耳目,未携带佩剑,海月小筑又似是急于招揽乐师,高渐离顺理成章的被带入厢房内更衣洗漱,半柱香后为正厅中的大轮弹奏一曲。若通过,即日起便正式成为小筑内的乐师——除人身自由外应有尽有,如此美差,自是人人都妄想分一杯羹,以至于到正厅时才发现同来的乐诗加上他共十余个。

    墨家在城外暂时建立一处据点,以做修整。

    “高统领这一去怎么还不复返了?”盗跖手中掂玩着一方粗石,同锁着双眉的班大师面面相觑。

    雪女面藏忧郁,不时扭头拭泪。

    荆天明失踪的第二天,盖聂便离开了墨家据点,至今杳无音信。与阴阳家那一战,若非流、墨联手恐怕早已被歼灭,而幸存下来的成员也非死即伤——端木蓉还深陷昏迷之中,大铁锤右臂断折,雪女也内力大损,班大师又是个只专注于研究机关器物的老头子,盗跖无奈叹口气,高渐离走后所有重担压在他一人身上:“当统领可太难了!”

    话虽如此,他也不推诿责任,完全尽到了身为统领一职应尽到的责任,不过偶尔还是会想念在机关城里时逍遥自在的生活:“虽然庄子这老头子只会‘子非鱼’,但不得不说,他老人家还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你说是吧?”谍翅鸟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扑着双翅就往端木蓉房中去,被盗跖双指提起,“喂喂喂,那个蓝毛小子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随意进女孩子的房间吗?”

    谍翅鸟“咕咕”直叫唤着,羽毛被拽得生疼,只见它林中换了几声,十几只外形与它相似的谍翅鸟接踵而来,盗跖双拳难敌众鸟,最后还是被不知礼数的谍翅鸟钻了空子,落在窗沿上一睹端木蓉芳容。

    盗跖见那群鸟目的性明确,心下一惊——莫非那蓝毛小子也爱慕蓉姑娘?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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