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么定了。

    芒早诗坐在二排正中间,高尚和乔麦坐在三排左侧。

    戏一开场是在一茶馆里。

    来往人士都在议论着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李家出了一位成日游手好闲、只会寻欢作乐的小少爷,李其白。

    这不,李少爷酒足饭饱又来了兴致,近日为了要给那“夜上海”里的舞女金秋赎身,可闹出了不少事。

    原野紧接着便上了场,而他演的正是那李其白。

    李少爷是眉目深刻的浓颜系长相,脸上架着副金丝眼镜,身上穿着华美精致的双排扣西服,脚下踩着的一双皮鞋干净得反光,手里一瓶洋酒,脚步晃荡地再一次进了舞厅后台。

    身边的仆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被李其白一把挥开手,反身指着仆人的鼻子,拖长着声音警告他:“我说了,你别碰我。”

    瞅着,已经是醉意上头的样子。

    而后,仆人搬了张舞女平日梳妆坐的椅子让他在这化妆间里坐下。

    李少爷一坐下,便换了表情,饶有兴致,似笑非笑,抬了抬洋酒瓶,懒洋洋道:“去,把那金秋给爷带上来。”

    台下的芒早诗看到这儿,嘴角抿出了点笑意——戏票上没有具体信息,她也没特意打听过,眼下看了戏,她才知道原野演的是主人公。

    大概就因为这一点,这戏,她看得格外入迷。

    如果说,在酒吧里唱歌的原野是充满着慵懒少年气的,随意闲适,游刃有余。他有时会坐在高脚凳上,踩地那只脚的脚尖随着歌曲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节拍,他没走心,却能让很多客人都上了心。

    那么,在剧场里演戏的原野则是更加沉稳英俊的,他从头到脚都在演绎着角色的生命,自身的长相气质亦很贴合十里洋场公子哥儿的矜贵又不羁的形象,他努力地将角色的情绪传递给大家,他用心了,随之释放出的魅力便似乎没打算放过现场的任何一位观众。

    他是一颗钻石,他已然熠熠生辉。

    芒早诗离舞台近,除了他的动作,连带着他蹙眉厌烦、舔着牙根坏笑、闭着眼咬牙威胁、到手后得意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不知不觉,她目不转睛,戏里的人很多,她却只盼着他的出场。

    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结束,话剧《夜上海》的主要演员出场谢幕。

    芒早诗放松了全程莫名紧绷的神经,卸力靠着座椅背,脑袋开始发沉。

    她几乎是发着懵地看向台中央的人。

    刚好,那人的眼里也只有她。

    —

    演出之后。

    高尚率先提出的:“要不要带乐队那几个小孩儿回‘TIME’庆祝一下?”

    芒早诗看了眼腕表,“这么晚庆祝?”

    正缺人陪喝酒的乔麦可不想错失了这机会,“晚什么晚,这才几点?而且他们不回宿舍都没事。”

    芒早诗摊手点头。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扫大家兴的意思。

    乔麦联系的温子灿。

    温子灿说:“那必须去,给我们二十分钟卸妆换衣服!不过,乔老板,这庆祝应该是您请客吧?”

    乔麦闭起眼睛,鼻腔逸出一口气,“废话,二十分钟,剧场外面见。”

    她挂下电话,发现高尚在不远处也正背身通着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不过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恭喜”、“很棒”、“我也会去”之类的话。

    乔麦想八卦,可惜听到的内容完全连不成句,只得放弃,转头朝向芒早诗。

    芒早诗余光感受到旁边的视线,自然就看过去。

    乔麦勾着笑,眯着眼,问她:“原野今天很帅吧?”

    芒早诗知道她的心思,了然地笑着摇头,正当乔麦感到诧异之时,她说:“他每天都很帅啊。”

    乔麦抿唇,不受控地睁大了眼,“怎么?对他有意思了?”

    芒早诗斜眼看她,依然笑,“你真的闲事管太多了。”

    “哦呦,不正面回答。”乔麦不被理睬,又没别的招儿打发等待的时间,原地独自碎碎念着:“原野多好啊,又帅又死心眼,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个人,说实在的,现在这世道哪儿还有这么专情的帅哥,不,我估计从古至今都少见。人家还那么贴心,演出的学生估计就只能拿到一张票,他谁都不给,就给你,还是那么好的位置……”

    听到这儿,芒早诗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中间座位的那票是原野给我的。”

    乔麦叹气,“那很难猜吗?你手里一共有三张票,两张是陈老师给的。还有一张,除了对你死心塌地的原野,还能是谁给的。”

    芒早诗眨眨眼,“哦。所以你在进场的时候才那么积极地想让我一个人坐中间?”

    乔麦得瑟地抖着肩膀摇两下,毫不掩饰道:“是啊。”

    —

    回“TIME”的路上,由于有七个人,却只有一辆车,先上车的五个人坐了芒早诗的车,落在后面的高尚和陶源只好打车。

    先走的五个人先行到了被店长管理得正热闹的店里。

    乔麦迫不及待开了酒,五个人坐在卡座里,哄闹着一起干了一杯。

    随后,聊起今天的戏。

    乔麦说:“你们够牛的呀,表演系那么多帅哥美女,年终话剧里你们还都能演上主要角色。”

    温子灿伸手向路过的服务员要了一果盘,扭头回:“嗐,学校的戏,除了主角和路人甲乙丙丁,其他角色的戏份都安排得差不多。要说还是得说我们的主人公,原野,阿野,野哥!那叫一个出色,试戏之后,指导老师就认准要他演李其白,编剧老师看了他的彩排,还当场决定给他加戏。怎一个‘牛’字了得!”

    他不知说的当真是真心话,还是演得好。作为选角时的竞争对手,他这会儿夸起原野来还挺发自肺腑似的。

    乔麦点头,瞅了眼原野,“他是真适合这个角色,长就长了一副少爷样儿。”

    周末赞同:“对,还是一看就不服管的那种。”

    话落,大家都笑起来。

    原野随他们调侃,偏首看坐在身旁的芒早诗,想问她对戏的看法:“你觉得呢?”

    芒早诗没按他的想象回答,忍着笑,同大家一起开他玩笑:“的确,长了一副少爷样儿,还一看就不服管。”

    原野笑一声,没反驳,算是收下了这个评价。

    玩笑开过了,芒早诗才正经了些,手掌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下,说:“戏挺好的,你演得也很好。不过,感觉比起唱歌,你好像更喜欢演戏,是吗?”

    原野瞧她一眼,“都喜欢。只是表演是专业,唱歌算爱好吧。”

    “听起来像是认真对待表演之后,用唱歌放松?”

    原野笑,“算是吧。”

    “这就是你决定来驻唱的原因吗?”

    原野看了眼对面俩男的在猜拳,乔麦被店长叫出去正沟通着什么,后又低头凝视着酒杯,沉思了片刻,才道:“不算是。”

    “嗯?”芒早诗疑问。

    原野揉了把为了角色留长了些的头毛,抬头刚要回答,被返回卡座的乔麦打断了。

    乔麦双手合掌,以示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一群客人来了,其他卡座都满了,大伙儿可能得腾个位去吧台喝,给大家道歉,招待不周,不过赚钱要紧,是不是?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大家自然配合,毕竟嘴里喝的都是乔老板请的酒。

    五个人各自聊了一阵,这又挪地儿了,周末才想起来问:“尚哥和陶源还没到啊?他们别是遇上事儿了。”

    温子灿拍拍他的肩,“你尚哥可是个人民警察,他还不能保护好我们小源儿啊?你操那个心干啥。”

    周末点头,“也是。”

    而后两人也没去吧台,经过了一堆大学生的桌儿,顺手帮人捡个东西的工夫就掺和了进去。

    乔麦相当像个老板,忙着做生意。

    只有芒早诗和原野听话地坐去了吧台,刚坐下没多久,旁边的客人就喝多吐了。

    芒早诗听见左侧后方的声响,感觉不妙,就没回头去看,自觉起身往原野所在的右边走。

    原野抓住她的手腕,带她到一旁干净的地方去。

    与吐了的女客人同行的一男一女帮忙在道歉。

    女生扶着女客人去洗手间清理。

    男生留下来想打扫地面。

    好巧不巧,店里热火朝天,没一个服务生注意到吧台这边,男生便问吧台里的调酒师有没有打扫工具。

    调酒师正忙得脱不开身,扫一眼,不清不楚地回道:“您往左边走,再拐个弯,可以通到后巷,工具都在门外晾着。”

    男生不熟悉路,满脸迷茫,左右徘徊了两下,不知道调酒师说的左边是以谁为基准的,他本就尴尬无措的情绪在大家的围观下似乎又加重了。

    熟门熟路的原野开口解围:“你等一下吧,我去拿。”

    说完,瞧一眼芒早诗。

    芒早诗对呕吐物的承受能力比较弱,到了这时还是没敢确认地面状况,只迎着他的目光抬眸笑笑。

    原野离开,去往后巷,后门没关,远远就能看到打扫工具靠在巷子对面的墙上。

    他径直就要走过去,右脚刚跨过后门槛,余光一瞬映入了什么,于是他又难得善解人意地将脚步收回来。

    嚯,最近是怎么了?接连撞见别人接吻。

    原野无奈地歪着脑袋,嗤笑一声。

    可这不小心看见的一眼越凝神想越觉得哪儿有点……

    原野左脚迈出去,身体横向,光明正大地再次往巷子右边看了看。

    有人在接吻。没错。

    是俩男的在接吻。也不奇怪。

    只是定睛细看,俩男的相当眼熟。

    他眉梢一挑,这不正是高尚和陶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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