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死城之行以乌霜中毒告终。
两人不敢拿乌霜性命冒险，火速将他送回天外飞仙，顺便将先前绑在树上的蛊尸一并带回。外面天光尚好，先前好似经历了一个不寻常的短夜。
饶是淡定如风月，也不禁感慨竟有人心大至此，早知中了毒，却不第一时间告知，反而和他们拌嘴说笑，从容也不是这样个从容法，大约是习惯落嫣在身边，过于有恃无恐。
此时他正躺在天外飞仙的榻上，颈上的血污已擦拭干净。落嫣拿一只白玉瓶凑近他下颔，立时有蚂蚁粗细、状似细小蜈蚣的多足虫子爬上他侧脸，沿着耳朵、闭合的眼帘钻进去，片刻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风月长眉微蹙迅速偏了下脸，见她拿出一个精美小瓶，不想看见这一出，神经突地紧绷，差点吐出来。倒不是惧或者怕，只是虫子密密麻麻的脚与环节让她一阵难受。
清风对治疗方法没有反应，反而偏头看她。
落嫣轻笑，“你小时候我也这样给你治过，还记得那些腐蛊吗？你皮肤里钻满它们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风月彻底破防，偏过头干呕。好在腐蛊爬过的坏肉早已结痂脱落，不然她简直有把皮扒掉一层的心。光这么想想就比眼见尸横遍野的场景都刺激。
清风原想拍拍她，怕惹她反感又忍住。
约摸傍晚时分，乌霜苏醒，落嫣刺破指尖将一滴血溶进茶里递给他。他看起来眼神清明，无甚大碍，四人便一起去落嫣的暗室。
暗室四面皆以厚重精铁加固，无窗，周围点一圈黄烛，暖光铺满屋子。空间极大，靠墙有两人高的铁箱，类似寻常大夫的药柜，不过都是以黑铁制成，每个方盒锁孔精密，加有千机锁。
中间一方铁床，上面躺着带回的死城蛊尸，全身皆以铁索捆缚，将它牢牢固定在床板上。
他们进来后，蛊尸突然暴动，撞击得铁床哐哐作响。
“别靠太近。”落嫣出言提醒。
三人站在一侧，唯独她轻松上前。先前她已观察了清风交她的虫子，又查看蛊尸几眼，确认道：“那只蛊虫我认识，结合这具蛊尸的状况，是血蛊无疑。”
随后将一个瓷瓶凑近蛊尸耳边，一只灰色多足蛊虫爬进它耳朵，蛊尸安静下来，彻底不动了。
“没救了。”落嫣陈述，“这些人早就死了，他们能动作是血蛊驱使，没有自我意识。血蛊寄居在人畜心脏内，通过供应毒血控制四肢活动。”
风月问：“被蛊尸咬伤或抓伤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吗？”
“蛊尸不咬人。”落嫣笑吟吟地回答：“血蛊食人精肉，吃完一具，再顺血液游走寻另一具。它转移并不是靠咬人，当它寻找到更鲜活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寄主贴近，通过接触进入体内，最后定居心脏。当血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原先的那具就变成了平平常常的死尸。”
乌霜又是一阵恶寒，难怪那蛊尸死活往他身上扑，只有打心脏有用。
落嫣戴上真丝手套，从铁床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柄窄刃刀，像切糕点一般，切开了蛊尸的胸膛。然后在“糕点”里翻找，取出先前放进去的多足虫子，仔细看，它口中死死咬住一只黑色蛊虫，跟清风装进瓶子里的一样。
她好像收了个奇珍异宝，将它装进琉璃盒子里，惋惜道：“这虫子离体活不久。”
站在风月身侧的清风道：“有人在死城饲养血蛊。”
那遍地的尸骸是送去给它吃的。
洛嫣奇怪道：“我以为这类寄噬蛊早已灭绝了呢，现在还有人研究?”
乌霜打量着琉璃盒里的小玩意儿，“为什么无人研究？就算蛊国灭亡多年，幸存的蛊国人应该不少。”
洛嫣”噗嗤“笑出来，“你以为蛊国是什么地方?蛊族人人人会饲蛊虫?”
乌霜露出“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洛嫣笑完，解释道：“当年蛊国地处荒域以北，现在那地方已经无人居住了。”她扭头看风月，“你应该能理解一点，那地方尽是密林沼泽，瘴气漫布，毒虫遍地。怎么形容呢？那里的水，青得诡异，迷路的外地人喝上一口，就永远留在那儿了。就是这样的穷山恶水，却也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蛊国人自幼与虫蛇蚊蚁相亲，中原医人用药草，他们用虫豸。最开始的蛊虫又叫药虫，是专门饲养调配用来医人的，只有治病一途。”
风月接话：“自古医毒不分家，能救人就能杀人。”
洛嫣：“没错，确有歪门邪道用它杀人。可先前至多是杀人，寄生人体的蛊虫，他们一向视作大敌，从来都是防预为主。直到蛊后，是她最先开始用活人饲蛊，大规模繁育寄嗜蛊，后面就发生了死城事件，到那时候，蛊虫才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彻底声名狼藉了。”
乌霜若有所思，“既然蛊族人并不会养寄噬蛊，蛊后死后，不应该存在这样一个人才对。”
“除了血蛊，还有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落嫣洗了手出去，众人回到四面通透的房间里，围坐在乌木方桌前。
桌上小盅里放着死城血蛊，一旁还有风月截下的银丝。
落嫣拿帕子捏着那根丝线道：“天蚕极难成活，除了我居然还有别人饲养？”
天蚕有净化毒蛊之效，它吐的丝是一种副产物，锋利无比，却因其极难饲养，难以广用。
“那个黑衣人以此做陷阱，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风月问道。
“不可能，我饲养的蛊虫都是有数的，且经过严密控制，出了它们该待的地方立马暴亡。死城蛊虫从未外放也是这原理。经我手出去的东西，我怎么会没数?”
落嫣笑道：“从你手上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风月点点头，“确实更大。”
落嫣接着说：“这毒也蹊跷。乌霜服用的百解丹，但凡毒物无它不能解。他又封闭经脉，线上的毒药已干涸，怎么会毒性这么大?”
百解丹是落嫣融合了自己血液和其他奇珍异草配置的药丹，顾名思义，能解百毒，她只给过乌霜和风月。
世间流通的毒药她一看便知，“这是一种自制的奇毒，而且制作它的人极精此道。毒物大多来自动植物或是天然矿石材料，不同毒物的相性、提炼等千差万别。不精此道的人配制，哪怕差之毫厘，毒性也达不到预期甚至会减弱。但是线上的毒，炼制得精纯巧妙。”
“还有死城毒障，我母亲研究多年才配出消解之法，他居然能在死城里穿行?”
清风道：“若非黑衣人知晓我们的行程，便是天天常去。”
否则不会正巧碰上。
落嫣道：“原本蛊国王脉能御百毒，但蛊国灭亡后，所有蛊族的人都改了沐桑族，除蛊后外，王脉无人留存，也无人去研究毒蛊之术了。我的毒蛊是母亲教我的，我母亲师承蛊后凤九天，因此我又被称为蛊后传人。”她顿了顿，“可以这样说，能炼出这种级别毒蛊的人，除了我，世上没有第二个。”
清风问：“蛊后，或者令慈……”
“不可能。”落嫣斩钉截铁道：“人人都道蛊后失踪，只有我和母亲知道，她已辞世了。”
落嫣想了想，将此事说了出来，“蛊后是把全身血液渡给我母亲，这样才完成传承，而我母亲，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
清风突然道：“蛊后既然传承你母亲，会不会收过他人为徒？”
落嫣沉思片刻，“这么说，我想起一个人。”又摇摇头，“不可能是她。”
清风抓住这一丝线索，“谁？”
“毒蛊圣手。”
风月一齐看向她。
落嫣解释：“我母亲说，蛊后曾对她讲，她先前曾收过一个徒弟，算起来是我母亲的师姐。她也善饲寄噬蛊，曾以‘毒蛊圣手’为号，制造过几大惨案，当时很多人都在找她，她却突然销声匿迹。后来被证实，那些惨案的幕后人是蛊后，所以‘毒蛊圣手’应当就是蛊后本人的另一身份。”
“蛊后除毒蛊之术，还极擅易容术。她本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然也不会把二世迷得神魂颠倒，将国家拱手相送。她炼制长生不老蛊也是为保容颜不老，听说她喜欢剥活人皮，来修补岁月瑕疵，维持美貌巅峰，易容术是她歪打正着的成果。”
“她独创的易容术，唤作’幻千面‘，以银针刺入脑穴，移位头骨，再加上动物皮肉甚至是人皮伪装，无论美丑胖瘦、男女老幼，均能改头换面，伪得滴水不漏。是其他粗糙劣术比不得的。”
“蛊后的结局只有我和母亲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是这位毒蛊圣手。”
能饲血蛊，会制奇毒，不畏毒瘴，有这种能为，除下落嫣，只可能是“蛊后”在世。
清风道：“若他们不是一个人呢？甚至那人并不是女子？”
乌霜摇头，“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个奇人，断不会多年来销声匿迹，不起风波。”
风月凛然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事情往往就坏在这个存在又“不可能”的人身上，现在除了她不会有谁了。
默认片刻，清风提出另一个疑点，“当时黑衣人爆发的求生欲，好像知道落到我们手里一切做结。”
“还有，死城怎会遍地尸骸，有新有旧，不是说锦都城风平浪静，这么多年没发生过蛊虫伤人事件吗？若是有大批人有人失踪在死城里，总会传得沸沸扬扬。”
唯一的可能，这些人是被刻意投放进来且被隐瞒，而能搜罗这么多人，可见背后势力庞大。
那么，一个下手狠辣，招式混杂、不欲让人看出路数，内功深厚，实战经验丰富，权势在握的人会是谁呢？
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乌霜见他们两个都沉默不语，似乎心有定见，便问：“你们想到谁了，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清轩。”风月直接宣布。
“可是身量……”乌霜提醒道：“黑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身高看起来只有四尺……”
“若是锁骨术呢？”风月道：“那人矮小却不干瘦，一身精壮肌肉，他身段滑溜如蛇，四肢诡异弯折，不像正常人，若锁骨术修炼得登峰造极，不是毫无可能。”
清风接话：“若他真是毒蛊圣手，再加上‘幻千面’，一切就解释通了。”
这想法令人不寒而栗，若真是他，那当年死城清裳的病……
乌霜打破沉默，“就算真是……怎么验证？难道要去死城蹲守他出来，且不说他是否出现，就算碰见，怎么擒住他？”
风月道：“不必。”
清风接着：“我们不必证实黑衣人是清轩，只需证实清轩是黑衣人即可。”
先前风月钉伤了他的左肩。古月国神剑是月国神主以上古陨铁炼成，共炼有九把，月国国灭后流落在外，现存几个尚不知数。当今有能匠无此陨铁，有陨铁无此能匠。被神剑划伤的伤口，经久不愈，一认便知。
乌霜接着问：“怎么去验清轩肩上的伤？难道要去扒武林盟主衣服吗？这可不比擒住他容易。”
“等他自己脱。”清风道：“此事交给我。”
他受伤之后，必定要换药，只要时时盯住他，不怕找不到时机。清风曾住城主府多年，是刺探的合适人选。
半晌，风月低声道：“小心。”
清风心领神会，面现惊喜，眸中闪动着亮光，风月却不看他。
当时黑衣人是挑了清风面突围，明明从两人间隔中心逃脱最易，他偏偏挑了清风，跟他几乎擦身而过，分明是想引他入陷进，这人可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清风。
乌霜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共用一个脑子。风月虽嫌恶清风，却和他分外默契。依乌霜来看，怎么看怎么般配。
这时，乌霜突然道：“我想到一件事。”
众人都看向他，谁知他说：“说不定风月山庄和锦都城早有勾结，而要你在幕前演戏。”
风月冷笑一声，连反驳都懒。
清风帮她将表情说出口：“无聊。”
乌霜：“……”
两人不敢拿乌霜性命冒险，火速将他送回天外飞仙，顺便将先前绑在树上的蛊尸一并带回。外面天光尚好，先前好似经历了一个不寻常的短夜。
饶是淡定如风月，也不禁感慨竟有人心大至此，早知中了毒，却不第一时间告知，反而和他们拌嘴说笑，从容也不是这样个从容法，大约是习惯落嫣在身边，过于有恃无恐。
此时他正躺在天外飞仙的榻上，颈上的血污已擦拭干净。落嫣拿一只白玉瓶凑近他下颔，立时有蚂蚁粗细、状似细小蜈蚣的多足虫子爬上他侧脸，沿着耳朵、闭合的眼帘钻进去，片刻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风月长眉微蹙迅速偏了下脸，见她拿出一个精美小瓶，不想看见这一出，神经突地紧绷，差点吐出来。倒不是惧或者怕，只是虫子密密麻麻的脚与环节让她一阵难受。
清风对治疗方法没有反应，反而偏头看她。
落嫣轻笑，“你小时候我也这样给你治过，还记得那些腐蛊吗？你皮肤里钻满它们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风月彻底破防，偏过头干呕。好在腐蛊爬过的坏肉早已结痂脱落，不然她简直有把皮扒掉一层的心。光这么想想就比眼见尸横遍野的场景都刺激。
清风原想拍拍她，怕惹她反感又忍住。
约摸傍晚时分，乌霜苏醒，落嫣刺破指尖将一滴血溶进茶里递给他。他看起来眼神清明，无甚大碍，四人便一起去落嫣的暗室。
暗室四面皆以厚重精铁加固，无窗，周围点一圈黄烛，暖光铺满屋子。空间极大，靠墙有两人高的铁箱，类似寻常大夫的药柜，不过都是以黑铁制成，每个方盒锁孔精密，加有千机锁。
中间一方铁床，上面躺着带回的死城蛊尸，全身皆以铁索捆缚，将它牢牢固定在床板上。
他们进来后，蛊尸突然暴动，撞击得铁床哐哐作响。
“别靠太近。”落嫣出言提醒。
三人站在一侧，唯独她轻松上前。先前她已观察了清风交她的虫子，又查看蛊尸几眼，确认道：“那只蛊虫我认识，结合这具蛊尸的状况，是血蛊无疑。”
随后将一个瓷瓶凑近蛊尸耳边，一只灰色多足蛊虫爬进它耳朵，蛊尸安静下来，彻底不动了。
“没救了。”落嫣陈述，“这些人早就死了，他们能动作是血蛊驱使，没有自我意识。血蛊寄居在人畜心脏内，通过供应毒血控制四肢活动。”
风月问：“被蛊尸咬伤或抓伤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吗？”
“蛊尸不咬人。”落嫣笑吟吟地回答：“血蛊食人精肉，吃完一具，再顺血液游走寻另一具。它转移并不是靠咬人，当它寻找到更鲜活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寄主贴近，通过接触进入体内，最后定居心脏。当血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原先的那具就变成了平平常常的死尸。”
乌霜又是一阵恶寒，难怪那蛊尸死活往他身上扑，只有打心脏有用。
落嫣戴上真丝手套，从铁床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柄窄刃刀，像切糕点一般，切开了蛊尸的胸膛。然后在“糕点”里翻找，取出先前放进去的多足虫子，仔细看，它口中死死咬住一只黑色蛊虫，跟清风装进瓶子里的一样。
她好像收了个奇珍异宝，将它装进琉璃盒子里，惋惜道：“这虫子离体活不久。”
站在风月身侧的清风道：“有人在死城饲养血蛊。”
那遍地的尸骸是送去给它吃的。
洛嫣奇怪道：“我以为这类寄噬蛊早已灭绝了呢，现在还有人研究?”
乌霜打量着琉璃盒里的小玩意儿，“为什么无人研究？就算蛊国灭亡多年，幸存的蛊国人应该不少。”
洛嫣”噗嗤“笑出来，“你以为蛊国是什么地方?蛊族人人人会饲蛊虫?”
乌霜露出“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洛嫣笑完，解释道：“当年蛊国地处荒域以北，现在那地方已经无人居住了。”她扭头看风月，“你应该能理解一点，那地方尽是密林沼泽，瘴气漫布，毒虫遍地。怎么形容呢？那里的水，青得诡异，迷路的外地人喝上一口，就永远留在那儿了。就是这样的穷山恶水，却也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蛊国人自幼与虫蛇蚊蚁相亲，中原医人用药草，他们用虫豸。最开始的蛊虫又叫药虫，是专门饲养调配用来医人的，只有治病一途。”
风月接话：“自古医毒不分家，能救人就能杀人。”
洛嫣：“没错，确有歪门邪道用它杀人。可先前至多是杀人，寄生人体的蛊虫，他们一向视作大敌，从来都是防预为主。直到蛊后，是她最先开始用活人饲蛊，大规模繁育寄嗜蛊，后面就发生了死城事件，到那时候，蛊虫才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彻底声名狼藉了。”
乌霜若有所思，“既然蛊族人并不会养寄噬蛊，蛊后死后，不应该存在这样一个人才对。”
“除了血蛊，还有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落嫣洗了手出去，众人回到四面通透的房间里，围坐在乌木方桌前。
桌上小盅里放着死城血蛊，一旁还有风月截下的银丝。
落嫣拿帕子捏着那根丝线道：“天蚕极难成活，除了我居然还有别人饲养？”
天蚕有净化毒蛊之效，它吐的丝是一种副产物，锋利无比，却因其极难饲养，难以广用。
“那个黑衣人以此做陷阱，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风月问道。
“不可能，我饲养的蛊虫都是有数的，且经过严密控制，出了它们该待的地方立马暴亡。死城蛊虫从未外放也是这原理。经我手出去的东西，我怎么会没数?”
落嫣笑道：“从你手上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风月点点头，“确实更大。”
落嫣接着说：“这毒也蹊跷。乌霜服用的百解丹，但凡毒物无它不能解。他又封闭经脉，线上的毒药已干涸，怎么会毒性这么大?”
百解丹是落嫣融合了自己血液和其他奇珍异草配置的药丹，顾名思义，能解百毒，她只给过乌霜和风月。
世间流通的毒药她一看便知，“这是一种自制的奇毒，而且制作它的人极精此道。毒物大多来自动植物或是天然矿石材料，不同毒物的相性、提炼等千差万别。不精此道的人配制，哪怕差之毫厘，毒性也达不到预期甚至会减弱。但是线上的毒，炼制得精纯巧妙。”
“还有死城毒障，我母亲研究多年才配出消解之法，他居然能在死城里穿行?”
清风道：“若非黑衣人知晓我们的行程，便是天天常去。”
否则不会正巧碰上。
落嫣道：“原本蛊国王脉能御百毒，但蛊国灭亡后，所有蛊族的人都改了沐桑族，除蛊后外，王脉无人留存，也无人去研究毒蛊之术了。我的毒蛊是母亲教我的，我母亲师承蛊后凤九天，因此我又被称为蛊后传人。”她顿了顿，“可以这样说，能炼出这种级别毒蛊的人，除了我，世上没有第二个。”
清风问：“蛊后，或者令慈……”
“不可能。”落嫣斩钉截铁道：“人人都道蛊后失踪，只有我和母亲知道，她已辞世了。”
落嫣想了想，将此事说了出来，“蛊后是把全身血液渡给我母亲，这样才完成传承，而我母亲，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
清风突然道：“蛊后既然传承你母亲，会不会收过他人为徒？”
落嫣沉思片刻，“这么说，我想起一个人。”又摇摇头，“不可能是她。”
清风抓住这一丝线索，“谁？”
“毒蛊圣手。”
风月一齐看向她。
落嫣解释：“我母亲说，蛊后曾对她讲，她先前曾收过一个徒弟，算起来是我母亲的师姐。她也善饲寄噬蛊，曾以‘毒蛊圣手’为号，制造过几大惨案，当时很多人都在找她，她却突然销声匿迹。后来被证实，那些惨案的幕后人是蛊后，所以‘毒蛊圣手’应当就是蛊后本人的另一身份。”
“蛊后除毒蛊之术，还极擅易容术。她本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然也不会把二世迷得神魂颠倒，将国家拱手相送。她炼制长生不老蛊也是为保容颜不老，听说她喜欢剥活人皮，来修补岁月瑕疵，维持美貌巅峰，易容术是她歪打正着的成果。”
“她独创的易容术，唤作’幻千面‘，以银针刺入脑穴，移位头骨，再加上动物皮肉甚至是人皮伪装，无论美丑胖瘦、男女老幼，均能改头换面，伪得滴水不漏。是其他粗糙劣术比不得的。”
“蛊后的结局只有我和母亲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是这位毒蛊圣手。”
能饲血蛊，会制奇毒，不畏毒瘴，有这种能为，除下落嫣，只可能是“蛊后”在世。
清风道：“若他们不是一个人呢？甚至那人并不是女子？”
乌霜摇头，“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个奇人，断不会多年来销声匿迹，不起风波。”
风月凛然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事情往往就坏在这个存在又“不可能”的人身上，现在除了她不会有谁了。
默认片刻，清风提出另一个疑点，“当时黑衣人爆发的求生欲，好像知道落到我们手里一切做结。”
“还有，死城怎会遍地尸骸，有新有旧，不是说锦都城风平浪静，这么多年没发生过蛊虫伤人事件吗？若是有大批人有人失踪在死城里，总会传得沸沸扬扬。”
唯一的可能，这些人是被刻意投放进来且被隐瞒，而能搜罗这么多人，可见背后势力庞大。
那么，一个下手狠辣，招式混杂、不欲让人看出路数，内功深厚，实战经验丰富，权势在握的人会是谁呢？
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乌霜见他们两个都沉默不语，似乎心有定见，便问：“你们想到谁了，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清轩。”风月直接宣布。
“可是身量……”乌霜提醒道：“黑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身高看起来只有四尺……”
“若是锁骨术呢？”风月道：“那人矮小却不干瘦，一身精壮肌肉，他身段滑溜如蛇，四肢诡异弯折，不像正常人，若锁骨术修炼得登峰造极，不是毫无可能。”
清风接话：“若他真是毒蛊圣手，再加上‘幻千面’，一切就解释通了。”
这想法令人不寒而栗，若真是他，那当年死城清裳的病……
乌霜打破沉默，“就算真是……怎么验证？难道要去死城蹲守他出来，且不说他是否出现，就算碰见，怎么擒住他？”
风月道：“不必。”
清风接着：“我们不必证实黑衣人是清轩，只需证实清轩是黑衣人即可。”
先前风月钉伤了他的左肩。古月国神剑是月国神主以上古陨铁炼成，共炼有九把，月国国灭后流落在外，现存几个尚不知数。当今有能匠无此陨铁，有陨铁无此能匠。被神剑划伤的伤口，经久不愈，一认便知。
乌霜接着问：“怎么去验清轩肩上的伤？难道要去扒武林盟主衣服吗？这可不比擒住他容易。”
“等他自己脱。”清风道：“此事交给我。”
他受伤之后，必定要换药，只要时时盯住他，不怕找不到时机。清风曾住城主府多年，是刺探的合适人选。
半晌，风月低声道：“小心。”
清风心领神会，面现惊喜，眸中闪动着亮光，风月却不看他。
当时黑衣人是挑了清风面突围，明明从两人间隔中心逃脱最易，他偏偏挑了清风，跟他几乎擦身而过，分明是想引他入陷进，这人可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清风。
乌霜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共用一个脑子。风月虽嫌恶清风，却和他分外默契。依乌霜来看，怎么看怎么般配。
这时，乌霜突然道：“我想到一件事。”
众人都看向他，谁知他说：“说不定风月山庄和锦都城早有勾结，而要你在幕前演戏。”
风月冷笑一声，连反驳都懒。
清风帮她将表情说出口：“无聊。”
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