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简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那个时间是小镇全天天气最燥热的时候,三伏天的小镇仿佛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太阳的热量专门选择在这断时间释放,路上的行人纷纷走在路边的树荫下,三五成群,看上去像在参加某种活动。只有偶尔吹起一阵微风能将热量带走,但是风过了,马上又会变得燥热难耐,路边的树木也耷拉着脑袋,期盼着下一场风雨的到来。

    时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天塌了,天空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很想逃,于是她一直跑,一直跑,跑过白雪皑皑的雪地,跑过一望无际的草原,跑到天涯海角。可是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跑,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她很害怕也很想回家,于是她只能一直奔跑。

    时简醒来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起初视线只是一个模糊的点,而后变成模糊的一团,随后是模糊的一片白色。她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模糊的视线让她感觉到害怕,她举起双手,想要抓住熟悉的东西,她挥舞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突然一双力量感非常强烈的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看上去身材高大,肩膀宽厚,非常让人有安全感。男人抬头蹙眉紧紧盯着她,他眉头紧缩,额头纹条条分明,看上去一脸担忧。

    时简觉得这张脸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一团浆糊搅动不开,每每用力思考就会疼痛难耐。此时此刻她就像在迷失在迷雾森林里的小鹿,看不到来路,也看不清前方。她举起双手紧紧抱着额头,面露疑色对着模糊的身影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怎么样?你还好吗?”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似是而非,似真似幻,紧紧萦绕在她的头顶,却怎么也进不去脑子。

    “你放开她”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她随着声音转动身子,这才发现左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的手被人从她肩扯掉,他抽回双手,“我……”,男人想解释,对方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周唐静把时简护在身后,“我什么我,人醒了你也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男人不欲与周唐静纠缠,他错开一步,看着时简,沉着声音道。

    “你是谁?”,时简双手紧紧抱着额头,看着陌生的男人,眼里升起一丝畏惧。

    “他就是一个不相关的人,马上走了”,周唐静拉起男人的手,欲将他赶出病房。

    “她不舒服,我要知道情况”,男人皱眉,甩开周唐静的手。

    周唐静“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对上周唐静,沉着声音道“出了问题,我会负责,不管她是痴了,傻了,呆了,我会负责到底”

    “不需要你负责,你可以走了”,啪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方木从门外进来,他一身白衣,横在男人身前,挡住男人朝时简的视线。

    男人右手扶额,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他只是想看看她的情况。方木错开半步,时简眉间紧锁。

    “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很痛苦,你留下来只会继续刺激她”方木。

    男人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出了的问题总该负责到底,方木觉得男人留下来只会刺激时简,周唐静上手欲将男人赶出病房,三人争吵声不断,谁也不可退让半步,最后是都被时简赶出病房。

    屋外,三人继续争执,男人一伙,方木、周唐静明显一伙,方木双手抱胸横到男人跟前,周唐静也仰着头看着男人,男人势单力薄,恰巧这个时电话响了,他走开回了个电话。

    男人回来,见两人这架势,本想在理论一番,想到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放低姿态,“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你们的允许我不会再私下见她,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我说了我会负责,如果这里医不好,我联系了专家可以给她治疗”,男人说完,举起手机示意刚刚的电话就是在沟通这个事情。

    “你会这么好心?”,周唐静将信将疑道。

    周唐静没参加婚礼,她不知道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天她一直被困在家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知道时简住院,赶紧过来,就看到她昏迷不醒躺在床上。

    “为什么”方木盯着男人“因为你绑架过她,所以内疚,还是害她受伤,怕她出事?”。

    男人石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说出来,没有一点点防备。

    周唐静原本看着男人态度真诚,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什么?在缅甸绑架小简的人就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被周唐静逼得退了半步,低声。

    周唐静“谁信你?”

    “我……”,男人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此前种种历历在目,周唐静上前“我跟你拼了”男人制住周唐静进攻的双手,声音依旧保持沉着冷静“你先冷静”。

    方木担心男人对周唐静动手,也出手制住她“你冷静点”,周唐静不甘心道“就是他绑架的小简”。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门口已经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这时候一旁的护士,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他不是坏人”

    其他护士也开始维护那个男的“是啊,他不是坏人,方医生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木扫视一圈围着的人,随后目光落在一个低着头的小护士身上,小护士低着头一言不发,小护士察觉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对着方木道“方医生,他真的不是坏人”。

    方木沉着脸,瞪着一双黑眼,护士被方木看得毛骨悚然,怯怯的拉着男人离开。“天哥,你先回去吧,周小姐这里我帮你看着”,男人被护士拉着离开,护士一直将男人拉到楼下看身后没有人追上来才放开她的手。

    “行,那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电话”,男人觉得自己继续留下也办不上什么忙,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末了加了一句“什么时间都可以”。

    护士点点头,“天哥,刚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方医生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他跟周小姐从小青梅竹马,可能一时太着急”

    “青梅竹马就这么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放心吧,我没事”,男人低声自言自语道。

    小护士看到男人情绪变好,她一时忘行“她可不是方医生喜欢的人…我的意思是方生平时人挺好的,你别在意”

    “放心吧,我没事,回去吧”,男人准备离开,朝2楼扫了一眼,回头道。

    护士点头,目送男人离开,男人径直走出医院的大门,随后消失在路口,直到一阵急促的摩托的轰鸣声响起,她才转身离开。

    周唐静看着男人离开原本还准备追上去问清楚,被方木一把抓住“算了,让他走吧,别去惹他,这种人咱们惹不起”

    随着男人的离开,周围讨论的声音也渐渐减少,周唐静抓住一人问“他是谁呀?你们都认识他?”

    没人回话,其中一个胖护士道“很多人认识他,你竟然不知道他?”

    周唐静“他很出名吗?”

    胖护士“算是吧”

    周唐静道“他谁呀?”

    胖护士继续道“他是活阎王”

    周唐静“活阎王?做什么的?”

    刚刚的护士继续道“活阎王能是做什么的?”

    周唐静道“你跟他很熟吗?”

    胖护士道“不熟,小星跟他比较熟”

    周唐静道“小星是谁?”。

    护士楞了下,她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她怕给小星惹麻烦,留下一句话就走开“反正,他不是什么坏人”其他护士见没有热闹可看也跟着离开。

    守了时简一下午周唐静浑身酸痛,她起来倒楼下转了两圈,活动筋骨。

    微风拂面而过周唐静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气愤,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刚刚的确有点冲动了,或许这中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她是见过那个绑架时简的绑匪的,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上去就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那个活阎王看上去一脸正气,两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只是方木看上去也不像说谎的样子,看来一切的迷惑,只能等时简来解答。

    看了看时间,时简就快醒了,周唐静转身回屋,时简没在床上,她转身出去找人,却见时简推着吊水从厕所出来,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一脸不悦的从她身边路过,“大伯母好”。

    周唐静一口老血没上来,反复指着自己确认“大伯母?…我有这么老吗?”

    方木推门进来“你才知道?”,周唐静翻了个白眼,在方木肩上锤了一下,“你找死呢”。

    就在两人互相怄气的时候,时简回到床上坐起,“方叔叔,大伯母怎么了?”

    周唐静愣在原地,讲话怎么怪怪的?她期初以为方木和时简合伙起来耍自己,却看着时简一脸真诚的的模样,顿时感觉情况不妙,指着方木确认“方叔叔?”

    方木点点头,没说话,周唐静凑到方木身前,拉低了声音“怎么回事?时简不会傻了吧?”

    “生命体征没问题”,方木摆摆手。

    “生命体征没问题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认不出我们呢?”,周唐静脸上三个问号。

    “脑震荡后遗症,意识障碍和遗忘综合症”,方木道。

    周唐静不可置信的走近病床,左手举起食指和中指比一个耶的手势“小简,这是几?”

    “大伯母,你傻了吧?我只是从树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又不是脑子摔坏了”,时简原本坐在床上吃饭,她抬起头,笑出了声。

    周唐静试图继续追问她受伤的原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时简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会“我自己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的”经过一些列的询问之后,周唐静非常确定,此时的时简只有11岁以前的记忆。因为在时简11岁那年,她曾经发生过一次坠树事件,她现在记忆混乱,把现在事情跟那次的事情混淆了。

    “时小简这要是真傻了,我可这么跟叔叔婶婶交代”,屋外周唐静深深探了口气。毕竟从时简受伤道现在,她还没敢跟家里人说。家里老的老想,小的小,哪受得了这消息。

    “放心吧,没什么事情”方木。

    “那你整得跟要生离死别一样”

    “我是为了吓唬他”,说完朝周唐静眨了下眼,方木。

    “那她记忆错乱是这么回事?”,周唐静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脑震荡后遗症”

    “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有的两三天就好了,有的两三年也不一定”,方木目视前方。

    知道时简没大问题,周唐静也放松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去参加婚礼吗?这么搞成这样?”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乱成一团”,方木道。

    “我以为你不会去?”,周唐静说完才觉后悔,默默撇了一眼方木。

    “好歹一起长大,我以为你也会来?”方木。

    “我家老周同志代劳了,主要是他不让我出门”自从三年前她去国外上学,自己偷偷摸摸跑回来,他父亲就一直想让她回来继承自家的茶庄,奈何她没有一点跟茶相关习性。

    夜深了,微风乍起,周唐静抱紧双臂,她站在方木的左边,眼前是透明的玻璃,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远方的森林看上去还是一片青翠,只是看上去跟初春的那种纯粹的绿色已经大不一样。

    西伯利亚的寒流开始肆意横行,在横断山脉的阻隔下也锐不可当,能到达小镇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但是天气还是无法抑制的开始变冷,医院前小道上的行人也开始套上毛衣,穿站在木方的左边,上厚袜子。周唐静想起上次和方木这样近并排站立还是七年前,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意气风发的高中生,放学了就一起打闹着回家。周唐静看方木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一声。

    方木也看着她道“笑什么?”

    周唐静“没什么,就是有点不习惯你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方木笑了一声“要不要我现在脱下来?”

    周唐静“不用,很适合你”

    周唐静看着方木,一样帅气的脸庞,身高从高中以后也没有变过,但是看上去还是不一样了,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周唐静突然一本正经的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我们都长大了”

    方木道“人总要长大的”,顿了一会继续道,“你突然来了,不怕周伯伯到处找你”

    周唐静看着方木,“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着”方木一副看你装的眼神打量周唐静。

    “怎么样?她好点了吗?”,一楼大厅,男人将餐盒递给护士。

    “周小姐现在好多了,只是记忆还有点混乱,好多事情想不起来”,小星护士接过男人的鸡汤。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可能几个小时就恢复了,有的可能需要几天也说不一定”

    “行,那辛苦你了,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男人站立如松。

    “放心吧,天哥……没想到天哥你竟然会煲汤”,小护士闪着亮闪闪的眼睛,笑着道。

    “你天哥我有什么不会的,下次去我家请你喝”,男人掏支烟吊嘴上,想起这里是医院,有把烟放回兜里。

    “哎,你在干嘛呢”,周唐静原本在走廊打电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悄无声息下楼。

    男人跳到楼梯后

    小星护士被周唐静抓个正着,她神色紧张、结结巴巴,“我家人给我送东西呢”。

    周唐静看见小星护士提着保温盒,盒子里散发着鸡汤的香味,她觉得不对劲,小星护士被她看得不寒而栗,“你在说谎”。

    男人从围墙后面跳出来,吓了周唐静一跳“,你别难为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鬼鬼祟祟,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破鸡汤拿回去自己喝”,说完就把鸡汤塞回他手上,转身往楼梯走。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男人还想解释。

    “我问你在缅甸是不是你绑架的小简?”,周唐静转身,居高临下。

    “那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男人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始解释。

    “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周唐静转身往回走。

    “啊!”,惊叫声!从时简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听上去惨烈无比,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小简,你没事吧”,时简赶回病房的时候,方木已经朝她前面一步。

    “方木,我的头怎么了”,时简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模样。

    “小简,你想起我来了吗?我是谁”周唐静。

    “堂姐?你怎么来了?”

    “太好了,你没事了”周唐静。

    时简早上起来吃了点东西觉得头晕就继续睡觉了,从早上一觉睡到现在,她起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更可怕的事,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我没事了,就是头还有点疼”时简。

    “你想起你是怎么受伤的吗”方木。

    “我记得我在婚礼上,喝了很多酒,然后……”

    “然后呢”

    “我好像见到了一个人”,时简道。

    “谁?”,周唐静问。

    “啊,我要杀了他”,时简顾不上头疼。

    “小简,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他是谁?”,周唐静。

    “他就是在缅甸绑架我的那个人”,时简。

    “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吗?”,周唐静。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时简。

    “是他吗?”,周唐静从门口提溜起一人,问。

    “Hi”男人被人从门口提出来,还举起手跟时简打了个招呼。

    “就是他”时简生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我要杀了你”

    时简在床上躺了太久,起来之后脚就麻了,一个踉跄跪在男人面前,男人扶起她“你先别激动,我不走,就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找我算账都可以?”

    男人把时简扶回病床上“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的?”

    时简冷静下来了一点“头有点疼…你说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男人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告诉你,你先安心养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对你负责”

    “你滚,我才不需要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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