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清是学校里非常受欢迎的老师,他不仅外表帅气,授课风格风趣幽默,而且也非常愿意帮助学生,平日里学生有什么学业的困惑,或是想要找寻实习机会的话,他都会伸出援手,如果能担任他的课代表,更是会有机会能够在红圈所实习。

    薛明清虽然已经过了30岁,但外表看上去和大学里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反而还比他们多了一些儒雅成熟的气质,因此很多女生都悄悄暗恋他,有几个胆子大的也曾试着和他告白,但他都礼貌地拒绝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好老师。

    但这只是表面。

    要想成为薛明清的课代表,需要经过一轮书面的笔试,广笙本就成绩优异,自然是拔得头筹,笔试第二名是位男生,黄琪琪只排在第三。虽然她也非常羡慕广笙能够担任课代表,但她更多地还是为广笙感到高兴。

    可是广笙突然辞去了课代表的职务,这让大家都感到不解,这其中也包括黄琪琪。她觉得非常奇怪,便去问了广笙,但广笙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说是因为忙不过来。广笙本来就在学生会还有职务,忙不过来也是正常,黄琪琪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可惜广笙和红圈所的实习机会失之交臂,但广笙那么优秀,总会有更好的机会的,两人嘻嘻哈哈地畅想了一下未来,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课代表的位置又空了出来,本来应该按照笔试的成绩顺延,但不知道为什么,薛明清亲自来找到黄琪琪,问她愿不愿意担任课代表,黄琪琪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她和广笙说了这个消息,广笙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黄琪琪只当她是有些惋惜放弃了机会,便欢欢喜喜地开始了课代表的工作。

    作为课代表,比起其他学生,自然是有更多的机会和薛明清私下交流,薛明清本来就没什么老师架子,黄琪琪也渐渐地和他熟络了起来。他外表本就出挑,又有老师的光环,既见多识广又平易近人,模糊不清的边界让黄琪琪不能自拔。

    薛明清就像是在夜色中设下陷阱的猎人,层层干草之下放置着血迹斑斑的捕猎夹,他伪装成优雅成熟的男人,但却先打破师生之间的界线;他流露出那种犹豫不决的神色,委婉透露家族联姻给他带来的痛苦;他说你是多么的特别,亦或是他有多么的沦陷,诱骗着一个又一个猎物落入他的陷阱。

    黄琪琪起初以为他们是在恋爱,但碍于师生的身份,两人无法光明正大地透露些什么,在公开场合两人也只能装作不太熟悉,加之薛明清的一遍遍提醒,她把这份恋爱当作了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渐渐地,她发现了她不是唯一一个,她生气地质问薛明清,却只换来男人赤裸裸的嘲笑。

    “你对我而言是最特别的”——“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和你待在一起我感到很放松”——“你不过是个又年轻又蠢的女人”

    “我爱你”——“和我睡了几次你就忘了身份了吗”

    黄琪琪简直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薛明清一瞬间就不见了,他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恶毒下作,让人无法接受,她气愤地说出“分手”二字之后,却见薛明清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他掐着黄琪琪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办公桌上,温和的笑容不在,只剩玩味和嘲弄:“分手?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在谈恋爱吧,那你真是傻的可以。”

    薛明清掏出手机,播放了一个又一个视频,黄琪琪惊恐地捶打着他的手,他却依旧泰然自得吻上她的脖子,发泄完之后,他拍了拍黄琪琪的脸,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是你先勾引我的不是吗?你如果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全世界都会看到这些视频,你的家人,你的同学,你的老师,都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下/贱又浪荡的女人。”

    黄琪琪又惊又惧,一路哭着回到了寝室,但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她怕薛明清把那些视频发出去。

    本该在学生会办公室开会的广笙不知为何早早回了寝室,正好撞见了哭着回寝室的黄琪琪,她看见了黄琪琪脖子上的吻痕,急急忙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黄琪琪起初只是哭,不肯透露只言片语,或许是哭够了,也或许是她实在太无措,她最终向广笙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广笙听完后心疼不已,只能抱着黄琪琪安慰她,黄琪琪哭了一会儿之后,却反手推开了广笙,她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你突然不当课代表了,你已经发现不对了是吗?”

    广笙哑然,并未否认,黄琪琪看见她的反应之后简直气疯了,她将广笙递来的纸巾狠狠扔在了她脸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明就知道薛明清的为人,你怎么能做到什么都不说?你甚至都不提醒我,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朋友吗?”

    广笙上前拉住黄琪琪,急急地辩解道:“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我当时只是觉得他的言行让我感到不太舒服,我以为是我想多了,我甚至以为是我的原因,可能是我让他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啊。”

    黄琪琪推开了广笙的手,根本不听她解释,边哭边说:“这一切全都怪你,但凡你说一个字,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薛明清拍了那么多视频,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广笙看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黄琪琪,她只觉得连心都揪在了一起,正如黄琪琪所说,她本可以提醒的,但她却什么也没说,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她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夕阳下落,窗外的无名鸟雀发出了规律的叫声,遥远的鸣叫被室内的哭声淹没,年轻又无措的女人们除了流泪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广笙默默拉住了黄琪琪的手,她揽过黄琪琪,视线却落在窗外渐渐熄灭的落日之上,她轻声说道:“会有办法的”,不知是在安慰黄琪琪还是安慰她自己。

    而后,黄琪琪辞去了课代表的职务,再次转由广笙,学生们对此非常不满,虽然广笙的成绩确实优异,但机会为何总是落到她手中?恰好她拥有着不凡的美貌,因果关系不必推导也带上了不伦的味道。

    某天,有人在校园树洞发布了薛明清和女学生共同进出酒店的照片,随着传播越来越广,有人指出照片照片里的人似乎是广笙,谣言就此铺开。

    被谣传的广笙自知不是自己,在看到照片中的人之后就清楚了,那是黄琪琪;当事人黄琪琪本人自然最是清楚,她被拍下了和薛明清同行的证据;夏之柔虽然不了解内情,但通过挂件分辨出了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这张照片的真相只有她们三人知晓。

    哦不,准确地说是只有四人知晓,毕竟照片里还有另一个人。

    ……

    俞今不忍地别开了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再度开口问道:“那些证据,是什么证据?”

    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源源不断地打湿了黄琪琪的脸颊,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颤抖:“是视频。”

    “每次……薛明清都会拍视频,甚至会拿走我们身上的一件东西作为留念,像是衣物或者首饰什么的……”

    “他喝多了之后给我看过,除了我的视频,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我胆子太小,那些视频都在他手机里,我只趁他喝醉拍了几张照片,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广笙,她说我们应该把薛明清手机里的全部视频都作为证据,然后去报警。”

    广笙从来都是果敢的人,她看着黄琪琪尽力拍下的照片,把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黄琪琪几乎是哭到干呕,广笙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但又是那么坚定,让黄琪琪也连带着有了勇气。

    “我有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去和薛明清闹一场,尖叫、哭闹、撒泼打滚都好,趁乱之中,我会拿走他的手机,只要30分钟,不,40分钟就好。”

    黄琪琪点头应了好。

    薛明清自大到无可救药,他轻视女人们,视她们为俎上鱼肉,根本就不对她们设防,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透露出自己的秘密。

    他的手机根本没设密码,视频大剌剌地留在单独分类的相册里,只是掩耳盗铃般地将封面换成了风景照。多么讽刺,封面是岁月静好的摇曳树影,往后翻阅却全都是女孩子们的尖叫和哭喊,他甚至都不刻意隐藏,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俞今微微蹙眉,试探性开口问道:“你们报警的结果怎么样?是不予受理吗?”

    黄琪琪崩溃地埋头抱膝,沉闷地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我们还来不及报警,学校就开始调查广笙和薛明清,他威胁我,如果我敢说半个字,就会把我的视频发出去。”

    “然后广笙就死了……”

    俞今抚上黄琪琪的后背,轻拍着为她顺气,同时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拿走那些证据,是为了继续报警吗?”

    黄琪琪抽噎地不可自控,背脊却僵了一下,她的声音微不可闻:“我把U盘烧了。”

    伴随着这个回答,俞今轻拍着的手停下了动作,站在玄关处的彭琅几乎是暴起般地冲了过来,他抓过黄琪琪的手臂,用力到几乎捏出淤青:“你说什么?你烧了?这可是广笙辛辛苦苦拿到的证据,你凭什么烧了?”

    俞今用了个巧劲,捏住了彭琅的手腕关节,逼得他松了手,而后她将黄琪琪护在怀里,向彭琅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不知何时,黄琪琪已经停止了哭泣,她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一字一句回复彭琅的指责:“凭什么?就凭那些视频里出现了我的脸和我的身体。”

    “你以为报警就结束了吗?我虽然还没毕业,但我好歹也是法学院的学生,报警之后要做笔录,要做鉴定,我甚至没有痕迹可以鉴定,而后是无穷无尽的谈话、调查,还有冗长的诉讼,你以为报警就是正义的结局吗?”

    “我和广笙费劲力气才找到了视频中的另外两个女生,她们一个已经毕业,另一个已经退学准备去美国重新读本科,提起报警的事,她们都非常抵触。”

    “她们已经有新的人生,怎么能为了不知何时才能来的正义困住她们?”

    “我也是,我会有新的人生,我不想报警了,我有什么错吗?”

    俞今注意到黄琪琪表述中的细微差异,“她们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我会有新的人生”,她的心继续下坠,揽在黄琪琪身侧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引得黄琪琪转头向她看来。

    俞今内心无力,却不得不点破幻境:“你的新人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毕业之后?薛明清和你是不是还保持着联系?而且,你烧掉的并不是原视频。”

    黄琪琪面色一僵,沉默片刻之后,她扯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至少在我毕业之前,他不会去祸害其他女生了不是吗?而我毕业之后会离开这个城市,这些事就能与我无关了。”

    “受害者们不希望被人知晓秘密,所以我选择把它们付之一炬,俞律师,你也觉得我有错吗?”

    年轻的面庞上流露出的笑容并不像笑,比哭还难看一些,故作无谓的自我安慰,却又流露出了一些舍身求法的味道。

    俞今看着她,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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