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瑾住在三楼,从一楼走到三楼,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林秋一步一台阶,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了三楼,许小瑾家的房门近在眼前,房门是深红色的,上面分布着一些不规则的颜色更深的竖纹,门框上贴着红色对联,门面上贴着一个“福”字,许小瑾家没有安装门铃,林秋站在门前,曲起手指,举起手来,顿了一下,然后不急不缓,极其克制的敲了三下门。

    门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门被拉开,一个跟许小琳外貌有些相像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脚上踩着一双棉拖,头发烫卷了,披散在身后,身材有些发福,但看起来并不过分臃肿,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孩,便疑惑的打量了一下,然后开口问她:“你是?你找谁?你有什么事?”

    林秋扯起嘴角,轻声说:“我叫林秋。”

    许小瑾一下子愣在那儿。

    门口处一片安静,门内客厅里的动静越发清晰,电视机在频繁换台,卡通人物夸张的说话声,伴随着热闹的音乐响起来没多久,便切换成了沉稳磁性的男声和甜美温柔的女声,伴随着的是轻柔和缓的音乐,男孩不满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姐!我要看动画片!”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十来岁女孩立刻回答:“可是我不想看动画片,我想看刚才那部电视剧。”

    男孩扑过去抢夺放在茶几上的黑色电视遥控器,女孩见状,抢先一步,将电视遥控器拿在手里,然后,她将电视遥控器放在身后,自己往沙发上一靠,得意洋洋的看向男孩,男孩则往电视机前一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电视机屏幕,“你不给我看动画片,那我也不给你看电视剧。”

    两人“两败俱伤”,女孩气的直接关掉了电视,她百无聊奈的盘腿靠在沙发上,看到母亲站在门口,便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妈~~~”,然后说:“谁在门口?怎么不让人进来?”

    女孩的声音打破了林秋和许小瑾之间,这一片刚才像是凝固了的空间,时间重新流逝,许小瑾回过神来,立刻走出门来,她将门从外面关上,她将她的一对儿女留在门内,她将自己和林秋,隔绝在门外,她胡乱的在身上找了找,然后从口袋里找出了几张纸币,她将纸币塞给林秋,然后恳求的对林秋说:“你快走吧,我老公就要回来了,我答应过他,我跟那边不再来往的。”

    林秋的脸一下子煞白,她没接许小瑾塞过来的钱,她只是张了张口,无声对许小瑾说了一声“再见”,然后转身,迈步,走下台阶,在走到一楼跟二楼的交界处的时候,林秋听到“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黑暗一点点侵袭,天色看起来像是又深了几个色度,小区内路灯亮起,家家户户也点亮了家里的灯盏,灯光从一户户窗子里透了出来,看起来明亮温暖极了,一个背着单肩包的年轻母亲,拉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孩儿的手,从林秋身边走过,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不时仰头,喊一声“妈妈”,女孩喊一声,妈妈便耐心的应一声,两人一起朝家里走去···林秋低下头,将连帽外套上的帽子盖在脑袋上,双手插兜,原路返回。

    蒋爷爷的莲藕都定给了县城里的一家超市,下午五点多,超市的货车准时到达,在将最后一根莲藕装袋,送上货车后,蒋逍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他招呼祁揽青,“回去吃饭去,今晚就在我爷爷家吃饭。”

    蒋爷爷家客厅灯光大亮,巨大的圆形红桌上,已经摆满了热乎乎的看着便让人食欲大振的饭菜,蒋奶奶围着围裙,笑呵呵的站在门口,让大家赶紧洗手准备吃饭,大概蒋爷爷家以往也是这个时候吃晚饭,蒋遥掐着饭点跑了回来,蒋逍没在她身后看到林秋,就问她:“林秋呢?”

    蒋遥:“她还没回来?我去朋友家玩了,她没和我一起去,她说她想在附近散散步。”

    祁揽青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她。”

    电话铃声循环了好几遍,但始终没有被接听,祁揽青皱了皱眉,蒋逍见状便说:“她可能没带手机?她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去找找她。”

    祁揽青点了点头,三人刚走出大门,蒋遥便眼尖的注意到他们来时的土路上,有一个人影,正在缓缓的朝村子的方向走来,蒋遥指了指人影的方向,“那是不是林秋姐?”

    祁揽青:“可能是,我过去看看。”

    天空已然变成了水墨色,月亮挂在天边,气温变低了很多,冷风吹在田野间,风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回荡,野草摇曳摆动,林秋看到祁揽青迎面跑了过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连帽外套,浅色牛仔裤,以及白色球鞋,风将他的头发,吹的凌乱,他在水墨色的世界里,跑动的身影,是这整个世界,唯一鲜明的存在,他跑到林秋面前,看了看林秋,最终什么也没问,他只是走到林秋身侧,跟林秋一起,并排朝蒋爷爷家走去,他清朗的声音,在林秋身侧响起:“我今天几乎一下午都在采收莲藕,怎么说呢,虽然有些累,不过看到莲藕丰收,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你知道蒋逍听到我这么说后,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今年的莲藕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明年收莲藕的时候,他再喊我来···我趁着蒋爷爷他们没注意,给了他一拳。”

    “我们今晚在蒋爷爷家吃饭,听蒋逍说,他奶奶做的莲藕排骨汤特别好喝,我们有口福了。”

    ······

    祁揽青的话,意外的让林秋的心情,一点点的平静下来,林秋的手从一丛狗尾巴草上拂过,她突然开口:“我刚才去找了我亲生母亲。”

    一阵冷风吹来,林秋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祁揽青,轻声问他:“我是不是很不好,所以她才不要我?”

    以前,林秋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聪明,不够活泼开朗,不够美丽,性格不够好,甚至,她是不是有什么缺陷,她这样“不好”,所以,黄蔓才这样对待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她对黄蔓再无一丝期待,她整个人像是重新焕发生机,她身上的疲惫萧瑟之感,渐渐退却,而现在,许小瑾让她的情绪,闪回到了以前,林秋不由的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不好”,所以她才不要她?

    迎着林秋的目光,祁揽青认真的回答她:“当然不是,你很好。”

    林秋也认真的问祁揽青:“我哪里好?”

    祁揽青:“你哪里都好······”

    他口中吐出很多美好的词汇,然后问林秋,“还要我继续说吗?”

    林秋突然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祁揽青。”

    或许有些东西,有些人,不属于她就是不属于她,她已经得到了答案了,没必要再纠结,林秋低头,一滴眼泪从脸庞滑落,她笑了笑,用手背将眼泪擦去,和祁揽青一起,朝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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