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将军自请还朝的消息在春闱过后传遍了京城。
当年薛老功成身退，自请还乡，连上了三次折子，见薛老将军去意已决，圣上才勉强将他放归，还派了太子亲自相送。
如今薛老将军竟会主动请归，又是在如今的时间上，不免引得众人猜忌。
底下人不知圣上是心里是何想法，只听闻圣上在朝堂上见了薛老加急送回来的奏折与请任信，当场开怀大笑，还命宫中提早备下酒席，到时宴饮接迎薛老将军。
议论起薛老将军，便不得不叫人记起那位一家惨遭流放的燕四公子。
从前薛老将军还在京城中时，最看重的便是这位小将军。
也不知倘若薛老将军知晓了燕峥如今的处境，竟甘愿为了活命享受荣华而留在楚家后院之中做一个奴仆，该是何反应。
“圣上，老臣此番回来，还有一个请求。”
大殿之上，因战功赫赫被圣上特许免了行大礼的薛老将军，此时正恭恭敬敬跪在圣上面前。
皇上闻言停住酒杯，往底下看去：“哦？薛老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何必如此？”
话虽如此，却并未叫人平身。
薛老将军只得低头继续道：“老臣已听闻燕家之大罪，虽死不能偿也。但燕四乃是老臣付出了心血培养教大的徒弟，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一众人等听到薛老将军这话便是一惊，宴会霎时间安静。
圣上当初将燕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特地留了燕四一命可不是对燕家手下留情。
反倒是侮辱更多一些。
任谁如今都看得出来，圣上其实痛恨燕家。
现如今薛老将军特地回来，竟是为了给燕四求情，这不是在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上点火吗？
薛老将军的话还在继续：“圣上仁德，勉强留他一命是为着旧日的情分，既然主上宽仁，老臣便只好豁出老脸再求圣上一道恩典，允他留在老臣身侧，将功赎罪，报效朝廷。”
皇上沉着眼神看了薛老将军许久，这才往后一靠。
威严庄重的龙椅在此刻更显得不可侵犯，他倏地一笑：“既然薛老将军开口了，朕如何不允？”
“臣谢陛下。”薛老将军重重叩首。
“今日是薛老将军回朝之宴，朕既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便也起来吧。”
薛老将军道：“是。”
待他重新回到了宴饮之中，宴会中的众人这才重新恢复了方才的喧闹。
京城中才没了燕家，如今薛老将军重新回京，还护住了燕四，今后这形势可又要变了。
而楚执宜听到这个消息后，只冷笑了一声：“这位老将军当真是会找死。”
她这话说得毫不遮掩，几乎是下意识脱口。
好在两个跟前伺候的下人并不懂楚执宜为何突然这样说，只以为是薛老将军要将燕峥带走，楚执宜不满意。
当年薛老将军军功卓越，之所以突然告老可不是因为上不了阵杀不了敌了，而是因为军功太盛。
就像上一世的她一样。
不过与楚执宜不同的是，她身为女儿不过是被皇家利用的一把利刃，需要杀敌时便派上阵前，没有军功，自然也没有封赏。
每每战胜封的是她的父兄，赏她的是金银钗环。
薛老将军不同，他获得的是实打实的功勋。他在朝中，哪怕不亲自带兵，都自有祁连的赤炎铁骑相护，又有戍守极北的薛独做后盾。
这样的势力，任谁来做皇帝都会心下惶惶。
若他彻底还乡倒也还好，如今重新出现，显然并非什么炙手可热的功臣将帅。
而是皇帝面前的活靶子。
薛老将军这是想要一命换一命啊。
楚执宜并未多在意，这位薛老将军究竟是谁请回京城的，才是她唯一想知道的。
薛老将军老家在安都，离长安城几万里远的距离，他有心避开庙堂，自然也不会派人打听朝堂之事。
倘若是燕峥……
那楚执宜便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过了头，还是当着在后宅里待废了。
楚执宜还真不知道这人若真是燕峥，她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
薛老将军回京得突然，这日楚执宜便再未去看过燕峥。
燕峥却好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看到了楚执宜的郁闷一般，主动来了芳回院，却没能进成院内。
楚执宜在房内午睡歇息，闭门前吩咐了下人不许惊扰。
于是便有了燕峥被关在门外，不能得进之事。
却是赶了巧，正逢苏钰那边的下人步知前来汇报苏钰的病情状况。
楚执宜与苏钰自幼相熟，他身边的下人自然也与院子里的侍卫仆人相识，因此根本没有受到阻拦便进来了。
桑阳顿时有些不服气：“不是说二娘子正闭门歇息吗？怎么他能进得，我们公子便进不得？”
他虽也是楚府的下人，可到底从前在府中便不得脸，要不然也不会被指过去伺候一个外来的燕四。
可眼下见苏府的下人都能轻易得到放行，桑阳再一看身旁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主子，简直急得眼红。
院门口的下人见状也只是抱了抱拳：“这……步知小兄弟每月来一次是定数，若拦了他，万一耽搁了苏钰公子的事情，我只怕二娘子会怪罪。”
桑阳还要同他争辩，便被一旁的燕峥拽住了衣袖。
“罢了，我在这里候着便是。”燕峥好像一副全然没生气的模样。
步知在一旁啧啧称奇，没想过这位燕四公子竟是这样的好脾气，不只生得模样跟他家公子有些相像，就连性子也有几分相似。
他现在明白自家公子那般如临大敌，非要他时不时来楚府内看望是为何了。
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当事人更为敏锐一些。
于是步知停住了步子，看向在原地等候的燕峥：“这位燕公子我见过的，既然也是来找二娘子的可否行个方便让他和我一同进去？”
桑阳闻言面色一变。
门口的下人却是立马变脸：“既然如此，那燕公子也请吧。”
一时间，桑阳便觉如柿饼哽住嗓子一般难受，上不去下不来。
不等燕峥说话，便听见桑阳果断摆手：“不必了，方才不是说非要等二娘子醒来吗？我们家公子要说的话，二娘子睡着了可听不到。”
他一口气没顺出来，便见着了燕峥比自己难看十倍的脸色。
“进去吧。”燕峥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没有骨气。
桑阳简直要气得当场吐血。
可燕峥还没吐血，他自然不能先吐。
步知则是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位燕四公子很是识趣。
他一面熟稔地往院子内走，一面同燕峥道：“其实公子完全不必担忧二娘子仍在午憩之时，只要听到是我家公子的事情，二娘子自然会醒来的。”
桑阳像是全然没看出燕峥对楚执宜的心思 般，这话却说得十分得意，有一种与荣有焉的喜悦。
桑阳见燕峥已然脸色青了一般，只得绞尽脑汁宽慰他：“这门口的下人许是想着有他作为担保，若二娘子生气有人承担才轻易答应了他的。况且二娘子还没发话呢，公子可别被这小人气到了。”
燕峥只道：“可我舍不得惊扰她的好眠。”
说着，便停下了步子，在芳回院路上的一处凉亭停了下来，两侧还有上次楚执宜从楚江婉那里移来的芭蕉树，乘凉纳荫正好。
“左右我就住在府上，便在这里等她就好，小公子你请自便。”燕峥面不改色说完这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后，便不再多看步知一眼。
步知被燕峥一句话架住，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见过楚执宜。
若是直接前去，倒显得他们家公子没那般爱护二娘子，可若不去，方才便白在燕峥面前摆了那般威风。
他在原地踌躇一二，还没等决断出个结果，便见里头出来了楚执宜身边的侍女。
“我家娘子算着日子今日该是小公子要来的时候了，便连觉也没睡踏实在屋里候着呢，小哥快请进……”
知棋说着，便瞧见了坐在凉亭一旁背对自己的两道人影，声音一时间也低了下来。
深觉自己今日说错了话。
她觑了一眼燕峥的脸色，见他只是神色如常道：“既然二娘子在候人，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
这定然是生气了的吧。
知棋暗暗在心中担忧。
可燕峥一向在二娘子跟前温顺，又早该知晓苏公子在二娘子这里的地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便很快将这一茬丢在了脑后，只恭敬地将步知迎了进去。
桑阳来此处收了一肚子窝囊气，这会儿见状也只好跟在燕峥身后回去了。
只是口中还不免同他念叨：“公子何必这会儿生气，咱们既已经进来了，倒不如好好见见二娘子。二娘子她便是再如何看重那位苏公子，我不信，就连他的下人都能骑到公子你的头上不成？”
“况且近日二娘子也十分看重公子，我以为二娘子不一定会……”
不等这句话说完，便被燕峥低沉的声音打断：“别说了。”
桑阳一惊，他又在燕峥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杀意。
许是燕峥温顺了太久，叫他险些忘记了。
自桑阳头一次见到这位虎落平阳的燕四公子，便觉他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可惜……
楚执宜只是小睡歇息，所以并未焚香，这一觉便也睡得不那么踏实。
梦到了许多上一世的事情。
许是因为她在这一世生活得太久，关于前世的事情在清醒时总会变得模糊，就好像总有一日会消散一般。
唯有这样睡不踏实的时候，上一世那些被利用、背叛的记忆才会重新回笼。
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只有在这样破碎的梦境之中，自己才是真正清醒的。
隔着芳回院的重重纱帐，看不清楚楚执宜微微发白的脸色。
此刻，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步知，微微挑眉：“这个月好像比往常来得早一些，是苏钰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公子身子如今已然好了许多，今日让我过来，是因为听说了薛老将军回京的事情，恐怕他会为难二娘子，这才让我来问候一二。”步知缓缓道。
楚执宜眼眸动了动：“哦？我前些日子的那些茶叶存的如何？”
“妥当放着呢，只等二娘子哪日发话，便会顺顺当当地卖出去。”步知说道。
“那便好。”
她绕了一个弯，这才慢悠悠地重新提到了薛老将军这件事情上：“薛老将军的事情我自会妥善处理，他既生着病便也少劳些心神。”
步知听得一怔。
便听楚执宜继续道：“只需记着，他的身子才是最最要紧之事，旁的事旁的人都是无关紧要，可明白了？”
步知扯着唇角露出了个灿烂的笑，朗然回答：“明白了，小的一定如实将二娘子的心意禀报给公子。”
“二娘子说了，在她心中万万要紧的唯有一个公子，旁人全是耳边之风眼中过客。所以也请公子不必在意，那所谓的燕四也不过如此，如今薛老将军回来了，想是那楚家他也住不长久。”
回了苏家的步知兴冲冲朝苏钰禀报。
当年薛老功成身退，自请还乡，连上了三次折子，见薛老将军去意已决，圣上才勉强将他放归，还派了太子亲自相送。
如今薛老将军竟会主动请归，又是在如今的时间上，不免引得众人猜忌。
底下人不知圣上是心里是何想法，只听闻圣上在朝堂上见了薛老加急送回来的奏折与请任信，当场开怀大笑，还命宫中提早备下酒席，到时宴饮接迎薛老将军。
议论起薛老将军，便不得不叫人记起那位一家惨遭流放的燕四公子。
从前薛老将军还在京城中时，最看重的便是这位小将军。
也不知倘若薛老将军知晓了燕峥如今的处境，竟甘愿为了活命享受荣华而留在楚家后院之中做一个奴仆，该是何反应。
“圣上，老臣此番回来，还有一个请求。”
大殿之上，因战功赫赫被圣上特许免了行大礼的薛老将军，此时正恭恭敬敬跪在圣上面前。
皇上闻言停住酒杯，往底下看去：“哦？薛老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何必如此？”
话虽如此，却并未叫人平身。
薛老将军只得低头继续道：“老臣已听闻燕家之大罪，虽死不能偿也。但燕四乃是老臣付出了心血培养教大的徒弟，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一众人等听到薛老将军这话便是一惊，宴会霎时间安静。
圣上当初将燕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特地留了燕四一命可不是对燕家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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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如今都看得出来，圣上其实痛恨燕家。
现如今薛老将军特地回来，竟是为了给燕四求情，这不是在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上点火吗？
薛老将军的话还在继续：“圣上仁德，勉强留他一命是为着旧日的情分，既然主上宽仁，老臣便只好豁出老脸再求圣上一道恩典，允他留在老臣身侧，将功赎罪，报效朝廷。”
皇上沉着眼神看了薛老将军许久，这才往后一靠。
威严庄重的龙椅在此刻更显得不可侵犯，他倏地一笑：“既然薛老将军开口了，朕如何不允？”
“臣谢陛下。”薛老将军重重叩首。
“今日是薛老将军回朝之宴，朕既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便也起来吧。”
薛老将军道：“是。”
待他重新回到了宴饮之中，宴会中的众人这才重新恢复了方才的喧闹。
京城中才没了燕家，如今薛老将军重新回京，还护住了燕四，今后这形势可又要变了。
而楚执宜听到这个消息后，只冷笑了一声：“这位老将军当真是会找死。”
她这话说得毫不遮掩，几乎是下意识脱口。
好在两个跟前伺候的下人并不懂楚执宜为何突然这样说，只以为是薛老将军要将燕峥带走，楚执宜不满意。
当年薛老将军军功卓越，之所以突然告老可不是因为上不了阵杀不了敌了，而是因为军功太盛。
就像上一世的她一样。
不过与楚执宜不同的是，她身为女儿不过是被皇家利用的一把利刃，需要杀敌时便派上阵前，没有军功，自然也没有封赏。
每每战胜封的是她的父兄，赏她的是金银钗环。
薛老将军不同，他获得的是实打实的功勋。他在朝中，哪怕不亲自带兵，都自有祁连的赤炎铁骑相护，又有戍守极北的薛独做后盾。
这样的势力，任谁来做皇帝都会心下惶惶。
若他彻底还乡倒也还好，如今重新出现，显然并非什么炙手可热的功臣将帅。
而是皇帝面前的活靶子。
薛老将军这是想要一命换一命啊。
楚执宜并未多在意，这位薛老将军究竟是谁请回京城的，才是她唯一想知道的。
薛老将军老家在安都，离长安城几万里远的距离，他有心避开庙堂，自然也不会派人打听朝堂之事。
倘若是燕峥……
那楚执宜便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过了头，还是当着在后宅里待废了。
楚执宜还真不知道这人若真是燕峥，她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
薛老将军回京得突然，这日楚执宜便再未去看过燕峥。
燕峥却好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看到了楚执宜的郁闷一般，主动来了芳回院，却没能进成院内。
楚执宜在房内午睡歇息，闭门前吩咐了下人不许惊扰。
于是便有了燕峥被关在门外，不能得进之事。
却是赶了巧，正逢苏钰那边的下人步知前来汇报苏钰的病情状况。
楚执宜与苏钰自幼相熟，他身边的下人自然也与院子里的侍卫仆人相识，因此根本没有受到阻拦便进来了。
桑阳顿时有些不服气：“不是说二娘子正闭门歇息吗？怎么他能进得，我们公子便进不得？”
他虽也是楚府的下人，可到底从前在府中便不得脸，要不然也不会被指过去伺候一个外来的燕四。
可眼下见苏府的下人都能轻易得到放行，桑阳再一看身旁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主子，简直急得眼红。
院门口的下人见状也只是抱了抱拳：“这……步知小兄弟每月来一次是定数，若拦了他，万一耽搁了苏钰公子的事情，我只怕二娘子会怪罪。”
桑阳还要同他争辩，便被一旁的燕峥拽住了衣袖。
“罢了，我在这里候着便是。”燕峥好像一副全然没生气的模样。
步知在一旁啧啧称奇，没想过这位燕四公子竟是这样的好脾气，不只生得模样跟他家公子有些相像，就连性子也有几分相似。
他现在明白自家公子那般如临大敌，非要他时不时来楚府内看望是为何了。
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当事人更为敏锐一些。
于是步知停住了步子，看向在原地等候的燕峥：“这位燕公子我见过的，既然也是来找二娘子的可否行个方便让他和我一同进去？”
桑阳闻言面色一变。
门口的下人却是立马变脸：“既然如此，那燕公子也请吧。”
一时间，桑阳便觉如柿饼哽住嗓子一般难受，上不去下不来。
不等燕峥说话，便听见桑阳果断摆手：“不必了，方才不是说非要等二娘子醒来吗？我们家公子要说的话，二娘子睡着了可听不到。”
他一口气没顺出来，便见着了燕峥比自己难看十倍的脸色。
“进去吧。”燕峥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没有骨气。
桑阳简直要气得当场吐血。
可燕峥还没吐血，他自然不能先吐。
步知则是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位燕四公子很是识趣。
他一面熟稔地往院子内走，一面同燕峥道：“其实公子完全不必担忧二娘子仍在午憩之时，只要听到是我家公子的事情，二娘子自然会醒来的。”
桑阳像是全然没看出燕峥对楚执宜的心思 般，这话却说得十分得意，有一种与荣有焉的喜悦。
桑阳见燕峥已然脸色青了一般，只得绞尽脑汁宽慰他：“这门口的下人许是想着有他作为担保，若二娘子生气有人承担才轻易答应了他的。况且二娘子还没发话呢，公子可别被这小人气到了。”
燕峥只道：“可我舍不得惊扰她的好眠。”
说着，便停下了步子，在芳回院路上的一处凉亭停了下来，两侧还有上次楚执宜从楚江婉那里移来的芭蕉树，乘凉纳荫正好。
“左右我就住在府上，便在这里等她就好，小公子你请自便。”燕峥面不改色说完这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后，便不再多看步知一眼。
步知被燕峥一句话架住，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见过楚执宜。
若是直接前去，倒显得他们家公子没那般爱护二娘子，可若不去，方才便白在燕峥面前摆了那般威风。
他在原地踌躇一二，还没等决断出个结果，便见里头出来了楚执宜身边的侍女。
“我家娘子算着日子今日该是小公子要来的时候了，便连觉也没睡踏实在屋里候着呢，小哥快请进……”
知棋说着，便瞧见了坐在凉亭一旁背对自己的两道人影，声音一时间也低了下来。
深觉自己今日说错了话。
她觑了一眼燕峥的脸色，见他只是神色如常道：“既然二娘子在候人，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
这定然是生气了的吧。
知棋暗暗在心中担忧。
可燕峥一向在二娘子跟前温顺，又早该知晓苏公子在二娘子这里的地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便很快将这一茬丢在了脑后，只恭敬地将步知迎了进去。
桑阳来此处收了一肚子窝囊气，这会儿见状也只好跟在燕峥身后回去了。
只是口中还不免同他念叨：“公子何必这会儿生气，咱们既已经进来了，倒不如好好见见二娘子。二娘子她便是再如何看重那位苏公子，我不信，就连他的下人都能骑到公子你的头上不成？”
“况且近日二娘子也十分看重公子，我以为二娘子不一定会……”
不等这句话说完，便被燕峥低沉的声音打断：“别说了。”
桑阳一惊，他又在燕峥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杀意。
许是燕峥温顺了太久，叫他险些忘记了。
自桑阳头一次见到这位虎落平阳的燕四公子，便觉他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可惜……
楚执宜只是小睡歇息，所以并未焚香，这一觉便也睡得不那么踏实。
梦到了许多上一世的事情。
许是因为她在这一世生活得太久，关于前世的事情在清醒时总会变得模糊，就好像总有一日会消散一般。
唯有这样睡不踏实的时候，上一世那些被利用、背叛的记忆才会重新回笼。
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只有在这样破碎的梦境之中，自己才是真正清醒的。
隔着芳回院的重重纱帐，看不清楚楚执宜微微发白的脸色。
此刻，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步知，微微挑眉：“这个月好像比往常来得早一些，是苏钰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公子身子如今已然好了许多，今日让我过来，是因为听说了薛老将军回京的事情，恐怕他会为难二娘子，这才让我来问候一二。”步知缓缓道。
楚执宜眼眸动了动：“哦？我前些日子的那些茶叶存的如何？”
“妥当放着呢，只等二娘子哪日发话，便会顺顺当当地卖出去。”步知说道。
“那便好。”
她绕了一个弯，这才慢悠悠地重新提到了薛老将军这件事情上：“薛老将军的事情我自会妥善处理，他既生着病便也少劳些心神。”
步知听得一怔。
便听楚执宜继续道：“只需记着，他的身子才是最最要紧之事，旁的事旁的人都是无关紧要，可明白了？”
步知扯着唇角露出了个灿烂的笑，朗然回答：“明白了，小的一定如实将二娘子的心意禀报给公子。”
“二娘子说了，在她心中万万要紧的唯有一个公子，旁人全是耳边之风眼中过客。所以也请公子不必在意，那所谓的燕四也不过如此，如今薛老将军回来了，想是那楚家他也住不长久。”
回了苏家的步知兴冲冲朝苏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