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他做什么?一个沦为奴籍的男人,值得你上心?”楚执宜淡淡道。

    贺清元瞬时清醒下来:“他喜欢你。”

    “是么?喜欢我的人有很多。”见他如此不知情趣,楚执宜索性也往后一靠,重新坐回椅子上。

    楚执宜脸变得太快,仿佛方才动情同他亲近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唇瓣上朱红色的口脂晕了几分,云锦布料的衣袖有些发皱,唯独她的面上,冰冷太过。

    她只是一晌贪欢,甚至连一个承诺都不愿意给他。

    贺清元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苦涩。

    “对不起,我做不到。”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

    楚执宜很惊讶:“为什么?”

    按照贺清元以往的性格和处事原则来说,此时他便该离开了。

    可他好像被钉住了一样,仍坐在原位,反问:“你不知道为什么?”

    “你明明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楚执宜奇怪地反问,她是真的不懂,分明贺清元给出了所有她想要的反应。

    甚至,他比燕峥还要敏感。

    或许是因为生在规矩多的国公之家,又最是擅用礼法束缚自己,持身清正,跟个古板一样。

    “有些事情不是单单有喜欢就可以的,况且,况且燕峥是我的至交……”贺清元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他的这段感情有多不磊落自己心知肚明。

    楚执宜眯了眯眼睛:“那你要如何?我不是说了,我的良婿不会是他,还不明显吗?”

    “更何况如今薛老回来,燕峥自然是要跟着他的,今后人还能不能留在我府上还不一定呢。”楚执宜说着,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你过不了心里那关,非要我给你找个借口。”

    她觉得有些败兴,索性站起了身:“算了。”

    贺清元心知,这一次若是任由楚执宜离开,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起身将人揽进怀中,用力地重新亲了上去。

    与方才被动地承受她挑拨完全不同。

    贺清元初尝此事,所有的反应和动作都是靠着本能,很生涩,也很诱人。

    最终,楚执宜还是认下了他拙劣的借口,足足留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离开酒馆之时,知棋正在外头候着,见她晚了这么长时间出来也并未多问,只自然地接过楚执宜手中的功课。

    楚执宜挽了挽衣角,逶迤在肩后的长发随着她微微弯腰的动作倾泻而下,如墨色的瀑布,云鬓春容,独艳无二。

    她平日不喜过度装饰,性子又冷,眉眼生得锋利,虽美艳动人却并不可亲。此刻走出来时行动舒缓,神态慵懒,卸了冷硬的外表,无端便生了几分春色盎然的美,如巷口盛放的牡丹花。

    不远处立着的贺清元身着银白绣鹤纹的衣,乌发用银簪束冠,腰间坠着朱红流苏玉佩,气质出尘,容貌俊美,宛若一块流光暗动的玉。

    竟格外的登对。

    知棋上前扶着楚执宜的手腕,见她微微侧身,目光并不往身后之人脸上瞧,语气却带着愉悦:“有劳方才贺三公子指导的功课了,改日再叙。”

    “再叙。”贺清元遥遥朝她回了一礼,深深地看着楚府马车远去。

    楚执宜到了芳回院时,他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知棋见状惊讶地同她道:“二娘子,燕四公子已在院中候着了。”

    她进来时,便见燕峥孤身一人坐在院子中央,天色已暗,他垂着头静静候着,像是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一般。

    夜里风凉,他身子本就单薄,此刻连多余的大氅也没披上一件,只倔强地立在原地候着,活像是被人抛弃了的野犬一般。

    屋内黄色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廊前楚执宜的脚下。

    楚执宜眸光微动。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在燕峥脸上和后背来回巡视:“身上的伤还不知道好了没有就敢这么走动,阿峥你又不听话了?”

    楚执宜的声音罕见的轻柔,将燕峥从方才那副画地为牢的孤寂状态中拽了出来。

    在看到她的时候,燕峥的眼中重新有了光亮。

    一旁跟着的知棋等人微微哑然,见楚执宜朝她们挥了挥手,一众人等这才纷纷退下。

    楚执宜手指落在眼前人的下颌,用手指将他下巴勾起:“何事?”

    “今日院中的木棉花开了,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所以便提前在此等你。”燕峥攥住她的手指,如实答道。

    楚执宜仍看着他。

    总觉得按照燕峥的性子,倘若为了花开了这样的事情,他定然会遣人送来一枝放在她的院中,这样她自然会过去。

    可眼下她那两个窗边的白瓷玉瓶上头光秃秃的,什么花也没放,显然燕峥也不是先送了花过来,见人没回来又眼巴巴来此等候的。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燕峥才会特意过来。

    他因身份原因在府中从来不轻易走动,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不会这样来找自己。

    燕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将人拥住,能听到她有力而稳健的心跳声,瞬间便安抚了他因旧梦紧绷的一根弦。

    他没提自己梦到了他们的过去。

    只是说:“薛老要我身体好了以后跟着他去处理一些杂事,我可能今后不能常在府中了。”

    楚执宜方才还因他的反常悬着一颗心,现下听了他的话,只觉那颗心咚得一声,沉进了水底,不见踪影。

    她声音平静:“原来是这样。”

    这是从薛老将军要回京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燕峥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两个字。

    楚执宜一僵,道:“今日不了,女学事忙,今日有些乏累。”

    往日他从来是任楚执宜予取予求,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特地准备了一番,却遭到了她的拒绝,燕峥心中有一丝警觉,于是又道:“可是我过几日若忙起来,只怕不能像从前那样日日在府中。”

    今日两人的亲近,也算是给彼此的一份慰藉。

    可楚执宜仍是摇了摇头。

    她一想到身上的那些痕迹,便觉头疼。

    见他眼尾微红,露出一丝难受的表情,为她突如其来的拒绝,也为眼下自己身上的反应。

    楚执宜一愣:“你这个反应,怎么了?”

    “没事。”燕峥将心中的各路想法通通压下。

    他知道楚执宜于感情之事并没有几分看重,而今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对他能剩下的情意更是寥寥无几。

    他们之间的相处来看,他唯一能博得楚执宜怜爱几分的便是此事,现下楚执宜也失了兴致。

    燕峥不免会失落。

    不被需求之后,很快便是遗弃。

    “我今日是真的累了,与旁的无关。况且,你去了薛老将军身边后难不成就再也不见我了吗?那阿峥可真是够薄情的。”楚执宜玩笑道。

    她这一句玩笑的话,却足够安抚燕峥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自然不会。”他道。

    将人安抚一番后,楚执宜才吩咐外面叫了热水,表示自己今日要早些歇息。

    燕峥见状也没多留,只叫人从他院中将那开得正好的木棉花带了两枝送来,帮楚执宜方才她抬眼必能瞧见的地方之后,才彻底告退。

    桑阳见燕峥孤身一人回来,有些纳闷,难不成喝了大夫特地配的方子,二娘子竟还不满意。

    这下他便不知要怀疑燕四公子底子太不行,还是质疑二娘子不识货了。

    可分明,他曾帮燕峥擦身子时瞧见过的他的底子,是相当不错的。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燕四公子虽形貌上可,实则不中用。桑阳想着,瞪大了眼睛。

    燕峥是带着一身郁气回来的,不等桑阳接着细想,便得到了燕四公子阴郁的目光:“我方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啊?公子方才说了什么?公子……要不我还是请外面的大夫来帮你瞧瞧吧。”他说得委婉,也不大委婉。

    燕峥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帮我取冷水来,我要沐浴。”

    “是。”桑阳赶忙应了一声。

    心中不免担忧,许是今日糟了二娘子的拒绝,有些疯魔了,三月里的夜里冷得很,用冷水沐浴后不免又得生病。

    桑阳转念又一想,那样或许二娘子便会来看他了,于燕四公子或许是件好事呢。

    一番胡思乱想之后,桑阳帮燕峥打好了水。

    见他沐浴一次不够,还又叫了两次水,心中更觉不妙。

    再看燕峥,已然没了回来时那股情绪,安安心心裹着被子闭目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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