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刺客来说,现在的情况显然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说来也巧,他自暗影之中藏匿好身形之后,原本打算于风寰教堂内部,寻找机会刺杀詹妮斯。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詹妮斯首次在他藏匿好身形之后出现,是在风寰教堂的大门口——她当时正准备离开风寰教堂。

    对于刺客来说,这是好事。

    风寰教堂之中本来也是他的敌对地带,于教堂内部的刺杀难度相较于教堂外部的刺杀难度,显然是前者更高一些。现在詹妮斯自己走出了那块限制的地带,相当于给他后续减少了不少刺杀的难度。

    从风寰教堂的守卫侦察盲区离去,跟上詹妮斯之后,他发现詹妮斯似乎在同一个小个子的女性旅行者与一个城市里头的小孩在聊天。

    而两人的身份这点,在他脑海里头的情报迅速地涌现出来:小个子女性旅行者叫镜凌虚,是一个拥有微弱魔眼的新手冒险者,而那个叫做诺德的小孩,是个没有任何奇异的问题的普通小孩。

    要做好每一次任务,都得记下海量的情报。为了高效,他只做读取情报并且制作行动,执行行动的人员。情报部分,则来源于他的组织。

    情报不是每一次都绝对可靠,有些时候情报工作做得再好,也会有差错。刺客冷静地观察着,最终,确认了眼前的状况和目前得到的情报没有出入。

    接着,他开始等待时机。

    正如诺德所说,詹妮斯是一位魔法造诣极高的主教。正因如此,詹妮斯身上护身的魔法物品绝不会少。

    刺客的同僚们或许会因为这个而头疼,但刺客不会。

    他手上的利刃被他命名为“禁魔刃”。就和许多玄幻故事里头说的那样......某天,原本还是一名士兵的刺客,于一场战力碾压,几乎不可能打赢的战斗之中,因铺天盖地的魔法轰击之下,跌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山谷。

    幽谷令人恐惧不是没有原因的。人是脆弱的,如果摔到了关键的地方,只需几米高度,就足以让人坐着轮椅度过下半身。

    从那样的高度跌落谷底,生还本身就足以称作奇迹。

    四肢近乎全断,被山谷折拐处锐利的石头和植物开膛破肚......他以这样的惨状,卡在了岩石缝隙之中。

    但他还是遇到了不幸之中的大幸事。因一个幸运的巧合,一股指山谷而下的细流,潺潺不断地流入了他的口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头,他即使无法动弹,也同样没有死亡。

    三个月后,他回来了。他带着满是伤疤,但修缮完全的身体,和一把“周围任何魔法都无法显现的利刃”,重返了敌营。并且经过一番血战,在当时魔法盛行的战斗之中,成功杀死了那些杀死了他战友们的魔法师。

    但,那天他还是被打败了,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

    说来也奇,打败他的并不是敌对阵营的魔法师,而是他们那一方请来的暗影刺客们......

    暗影刺客们赏识他的勇气。以绝对的实力击败了他之后,用加入或者死亡的经典桥段,邀请了他加入暗影刺客这个组织。

    不过那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刺客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已经成长为一名资深的刺客大师。

    就算是比詹妮斯更伟大的人物,也有许多在惊愕的表情之中,倒在了禁魔刃之下。

    刺客已经被同僚称为大师,他不能没有自信,不能没有判断力,不能没有行动力。

    在确定了周围的情况基本安全,风险也极低的情况下,他做出决定,在詹妮斯和他们聊天结束,也是她最为神情松懈的时候——出手。

    然,百密一疏,盾刃相撞。

    这一瞬,双方都是难以置信的。

    “这小个子反应速度居然快到这种程度,而且,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出了盾牌和武器?不过......她的动作和力度,都如此弱小......难以置信。”

    刺客判断准确无误,所以才觉得面前的事情堪称“匪夷所思”。

    而纸镜更糟。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主动撞上了一辆小车,刺客那无比巨大的力道让她是被撞得连退几步,举盾的手臂也是因此直接骨折,除了剧痛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知觉了。

    不过这毕竟还是个比较智能的游戏系统,里面对于这一类的疼痛限制做得还是相当不错。

    人因知觉而感受世界,而痛觉,也是人类感受世界的一部分。没有痛觉的人类无法规避危险,也无从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受到伤害,很容易不明不白的就死去。

    但理所当然的,疼痛到了一定程度,也会到达让人难以接受的程度,给人造成巨大的痛苦。

    系统在“能够感知”的程度上,以相当智能的方式,给予了玩家足够的痛觉感受。这种感受既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也不会让人对于痛觉熟视无睹。

    “*龙国粗口*?!这合理吗?!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利刃对盾牌,还是我已经调整得不错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掉了%的生存值?!”纸镜看着直接下去一大截的生存值,心中直接是惊得破口大骂,“妈耶,手臂疼得一,好像也不能动了,应该是给打骨折了吧。*龙国粗口*的,要是没盾牌正面挡住我是不是直接就被秒了啊!这也太强了吧?!”

    以各种优美本地话埋怨的同时,纸镜也是无比庆幸游戏之中那智能调整的疼痛限制。不然,光是这催经断骨的一下,她可能直接就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再起不能了。

    但其实现在的情况也相当不乐观,一个一击直接打破防直接秒人三分之一的boss仍然还在,而时间,事实上也才不过眨眼之瞬。

    思维加速因疼痛的感觉断开,纸镜端着盾牌后退两步之后,膝盖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由于思维加速的副作用,此时她的大脑也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击退拿盾的小个子对于刺客来说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轻轻收剑之后,反手用手中利刃,对着詹妮斯画呈一道白色的圆弧,又使出一记凌厉的斩击。() ()

    詹妮斯被纸镜稍稍推开之后,已经在第一时间念动防御性质的魔法。

    但是,于这电光火石之间,无论詹妮斯如何念动魔法咒文,却全如泥牛入海一般消融。

    在禁魔刃的附近,没有魔法可以显现,在刺客精湛技术和过硬实力之下,有所准备的防御亦难抵挡。

    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货真价实,然而,刺客这一次却是失手了。

    诺德惊呼出声。

    处于短暂宕机状态的纸镜刚回神过来,看到眼前一幕后,又再次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禁魔刃从詹妮斯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划破皮肤,锯破了血肉之后,停在了右手手掌的中中部。

    利刃再不能进分毫。

    詹妮斯就这么用右手稳稳地平举着,接住了禁魔刃这一击。

    对于刺客来说,自己的兵器某种意义上就是自己的一部分。而这次从手上传来的触感,毫无疑问意味着他本次攻击的失败。

    他在刀刃被阻的同一时刻,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三个动作。一,右手将利刃连同血液和肉屑倒抽而出。二,双脚灵巧地往后暴退。三,左手自斗篷之下甩出三枚巴掌大的圆形物体。

    没有时间感慨自己的失手,没有时间怀疑自己的技术,这一击失败就代表这次行动的失败。

    风险过大,未知的事情出现得太多,再停留即为不自量力。

    随着三枚小型炸药爆炸的亮光亮起,刺客一挥斗篷遁入了暗影,他果断地撤退了。

    随着禁魔刃的限制远去,詹妮斯方才释放的魔法成功在这一时刻释放。一个紫罗兰色,带着复杂符文的方形法阵升腾而起,将三枚小型炸药的爆炸挡在了法阵外头。

    “暗影刺客?”爆破的光芒下,詹妮斯将没有受伤的左手食指伸到嘴唇边,看着融入了暗影之中的刺客,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纸镜略显懵逼地看着詹妮斯的脸。

    首先,考虑到异世界人并没有系统带来的痛感限制,她没有办法想明白为什么那位詹妮斯主教在手掌被砍入一半之后,表情只是“若有所思”的程度。

    再者,她没有办法想象,詹妮斯怎么是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如此轻松地接住了那就算举盾防御都要骨折肉断的斩击。

    就像是一位可爱的少女,在悠闲的散步中途,轻轻歪头抓住了一根从天而降的钢筋。钢筋打弯了那位少女的手骨,但少女只是发出了“是不是要下雨了呀”如此的疑惑......

    很不合理,怎么想都不合理。

    不合理的事实之后,很显然,詹妮斯身上有超出了一般认知的因素存在。

    “镜小姐!你还好吧?”

    是詹妮斯的声音。她焦急地看着纸镜,蹲了下来。

    她声音依然弱弱的,根本难以想象这个声音的主人刚反击了一次极高水准的刺杀。

    “请小心!那个刺客是从暗影之中来的!”纸镜于恍惚之间回神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一句似乎延迟了许久的台词。

    刺客从现身到重新隐匿身形,仅过了十秒不到。

    这句话,纸镜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头,或没有时间,或被打得喘不上气,或陷入恍惚。

    现在回过神来之后,只觉得有点怀疑人生,但是这句话还是要说。刺客如果还没有放弃,他就会从暗影之中再度来袭。

    “啊,谢谢你,我知道了。”詹妮斯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无需担心,那个刺客已经不会再行动了。”

    她对纸镜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在昏暗的环境,昏黄的灯光下,那笑容显得更加温暖。

    “既然詹妮斯你有自信。”纸镜“呼”地一瘫,放松下来,“那我就放心了。”

    那种和林心莹相似的强大与温和感,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可靠了。

    “刚才帮她挡了一刀......虽然说可能没有什么帮助,不过应该是让詹妮斯于友善的基础上更加了一些吧,既然现在抱上了这条大腿,接下来应该差不多就稳了吧......那种等级的战斗再来一两下,我真的顶不住啊。”

    她是这么想的,直到......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戏面板。

    体能值:/。生存值:%。灵力值:/。理智值:%。

    “......理智值是为什么掉了%啊?”纸镜反而是看着那个最高的数值,发出了疑问。

    此前一直稳若泰山,保持着%的理智值,居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下降了十分之一。

    “游戏手册里头也说得不明不白的,反正是‘会影响到玩家精神与正常思考’的,差不多都会使理智值下降。唔,莫非是刚才那几下过于‘血腥’的画面让我本能感到了不适吗?”纸镜眨着眼思考着,“但......不对啊。”

    按理来说,看见一个人的手掌直接被切开了一半,是一个让人会非常不适的场景。

    按照游戏的理念,这些东西是毫无疑问要被“和谐”掉的。

    同痛觉的机制差不多,系统会把手掌被切开的画面转化成“能够理解现状”但是不至于“令人难受”的一种状态。

    如同痛觉不是让人简单的减少痛苦,或者感受不到东西,画面的处理也并不是打上马赛克,而是一种偏向更高级,智能更换画风之类的方式。

    可纸镜也不是一般人,经过了不久之前的“疯狂”洗礼之后,她对于许许多多平日里头看起来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变得不是如此难以接受。

    但要注意的是,这和“恐惧”这方面的情绪有关,和“不愿意”与“厌恶”还是不太一样。

    她对于看见血腥的场景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有的只有本能对于这些的厌恶,以及吐槽的欲望。

    再加上系统做出的和谐画风,别说纸镜,就是晕血的人想要对这样“血腥”的东西产生不适,也完全是不合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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