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桥下,面对史火龙与游坦之的询问。

    “四公子?东西好说,可这价钱…”

    关麟回答的声音始终很嘹亮,这也符合他平素里那大大咧咧的性格。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谈价钱的道理?这样好了…明日一早,你们来‘贼曹掾府’,咱们关起门来,细细的谈…”

    讲到这儿,似乎是生怕两人不放心,关麟还重重的拍拍两人的肩膀,“放心,本公子给的价,那一定是童叟无欺!”

    言及此处,关麟朝两人笑笑,旋即一扬手。

    直接走到了关兴、关银屏那边,“二哥、三姐…多谢了,小米的话,明儿个我就派人给你们送去,不会让弟兄们白忙活的。”

    说完这些,关麟又朝史火龙、游坦之这边摆了摆手。

    “走了啊,那说好了,这批货我关麟全部定下了,具体的,咱们明儿个见了说。”

    说着话,关麟就真的要走了…

    史火龙与游坦之倒是并不意外,这都是“剧本里”安排好的。

    “洪七公”他老人家的安排就是这样,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倒是关银屏…

    从车阵中走出,短暂的因为这“奇怪战车”的达成效果而惊愕过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四弟,你等等我…”

    关银屏呼喊一声,旋即,她吩咐手下的步兵各自回营,便朝关麟追了过去。

    这“军械”也试过了,仗也打了。

    那么…该说说别的问题了,比如…那个每月里,她关银屏的侧漏问题。

    虽这…挺难以启齿的。

    但关银屏没得选择呀,要么是嘴巴舒服,要么是裤裆舒服。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关银屏还不足的在内心中给她自己打气。

    当然,这对男人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可对于巾帼女将,时长要驾马,训练中更是不乏剧烈、高强度的运动,若总是侧漏,那…必定是不舒服的,更不能注意力集中。

    见关麟已经走远…

    关银屏的呼喊声再度传出,“四弟,你慢些走!”

    …

    这边厢,军械试也试过了,关麟与关银屏也走远了。

    一干骑士拍着浑身的灰。

    对于这偏厢车,他们是服气的,毕竟能扛得住他们屯长关兴那势大力沉青龙偃月刀的劈砍。

    虽然输的有些狼狈。

    但总归,输的不冤,何况还有小米拿,一干骑士还是颇为欣喜的。

    倒是关兴,有亲兵为他牵来马,他并不上马,也不说话,只是喃喃的望着那些战车,那一驾驾收起的车阵。

    哪怕是现在,关兴也想不到,能破解这“车阵”的方法。

    他的心情也变得五味杂陈。

    他甚至想,若他也像四弟一般富裕就好了,他也要买上十驾这战车。

    至少…

    如此一来,他手下一屯百人兵士,于战场上能打出的变化就会多出许多,兵种间的配合也能更加的灵活。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是…生存能力会大大的加强。

    史火龙与游坦之招呼着一干仆从收拾战车、连弩、木牛流马。

    他们早就包下了酒肆,特地存放这些少量“军械”样品!

    大幕落下,热闹也过去了,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去了…

    倒是许多百姓意犹未尽,一边下桥,一边窃窃私语。

    “你说这些军械…四公子会给出啥价呀?”

    “听四公子这意思,怕是给的价儿不会低咯。”

    “话说回来,关公的武库与四公子无关,四公子要证明自己就一定会购置这批军械,唉,四公子与关公这关系,他想要赌赢关公,赢了那关家军,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没啥不容易的,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咱四公子别的没有,唯独不差钱儿…”

    这道声音之下,又一个声音传来。

    “万一,关公也想要这批军械,那…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立刻就被回答。

    “这问题压根就不用问,凭四公子那性子,关公都得给他下罪己书,他还给关公加注,要关公当着全城的面道歉,你觉得…四公子会把这些军械让给关公嘛!”

    “可他不让,关公就没别的办法嘛?这是江陵城,在这江陵城里,关公说了算。”

    一个老者也发表了他的看法,“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父子要是因为这事儿争执起来,那就有意思咯!”

    这边厢,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边厢。

    关羽已经对这批军械表现出了浓郁的兴趣。

    甚至,在他看来,这连弩带来的中距离破坏力,这木头牛马带来的船舶搁浅,粮草运输能力、还有这堪称‘骑兵克星’的偏厢车…

    这些,都对即将到来的枯水期,对即将到来的北伐襄樊,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坦之可听明白了,事不宜迟,今夜你便去与这商贾谈,敲定好价格,有多少,为父统统收了!”

    关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只不过…

    关平的眼神有些闪躲,区别于往昔对父亲的话奉若神明。

    这一次的他竟有些踟蹰,表情上更是十足的复杂。

    他张开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仿似不自禁的哽咽住了,不知道是开不了口,还是不敢说。

    “何曾学的这般扭捏了,有话就说。”

    关羽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怒斥关平。

    关平这才张口,“父亲可否…将这与商贾谈判的事儿,交于别人…孩儿怕是不能胜任。”

    唔…

    关羽没想到关平会提出这么一条要求。

    这是——咋咧?

    关羽迅速的凝眉:“坦之,你缘何不愿去做?”

    关平轻轻的咬了咬唇,迎面父亲那渐趋冷凝的目光,关平道,“方才四弟声音那么大,全城百姓都知晓,他已经定下了这交州商贾的军械,且约定明日于贼曹掾府中议价…可…可若是孩儿…”

    关平这话说了一半。

    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作为兄长,岂能背地里与商贾谈判,提前截了这批“军械”呢?

    这不是小人行径么?

    这要是传到四弟耳中,那四弟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厌恶他这个哥哥。

    再加上近来,四弟又屡次展示出其才华…

    凭着四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父亲他都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关平觉得…

    他这做大哥的,一定顶不住四弟的报复。

    关家一门,已经有一对父子剑拔弩张了,不能再有一对兄弟步了后尘哪!

    说到底,关平有担心关麟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作为长子,他要维系着这个家的平和呀。

    可偏偏,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四弟…

    他们俩的性子,想要平和…哪会那么容易?

    唉…

    关平无奈的叹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会生出这样一个想法。

    ——这家没他关平,得散哪!

    呼…() ()

    倒是关羽,听到关平的这一番话,他没有预想中的发怒,反倒是还欣慰于关平会这样想。

    他是严父,可严父之下,长兄和蔼一些的话,对整个关家门楣,总是好的。

    马良也适时开口,“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长公子有此‘谦让生和’,能对上对下都做到礼让,此乃关公教子有方啊!”

    马良这话的意思…明着是称赞关平,可实际上,却是默默的站队到了关平的这边。

    他虽也觉得这些军械极好,但“横刀夺爱”,何况还是从四公子关麟手中横刀夺爱,这就难免会有些…

    坦白的说,马良不怕事儿,可他怕横生枝节。

    现如今,许多决策…他与关羽都必须要照顾到四公子关麟的心情啊!

    只不过…

    短暂的沉吟过后,关羽再度张口。

    “既坦之不愿去做,那便周将军去做好了,周将军是吾心腹,你出马…那商贾自然也通晓是何意思。”

    哪怕马良与关平站队,可关羽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事实上,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如此军械,对枯水期之下的北伐太重要了,而如今的关羽也亟需一场胜利,将曹**回这荆州战场。

    只有这样…才能分担大兄在益州那边的压力!

    才能让大兄有充足的时间,把益州内一切的难题,给全盘解决。

    才能让大兄彻彻底底的坐稳益州!

    人言,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在关羽看来,若是为他的大兄,哪怕坑他儿子这一次,他也在所不惜。

    ——『云旗啊,非这一次为父要抢你的军械,实乃…这军械关乎大兄之安危,为父不得不抢了!』

    心念于此,关羽再度望向周仓。

    “周将军,如何?”

    这个…

    出乎关羽的意料,周仓竟也露出了几许踌躇之色。

    此刻,周仓的心情五味杂陈。

    ——『这事儿做了,那得罪四公子,不做,那得罪关公,我…我太难了!』

    踌躇再三,周仓面露难色,拱手道。

    “关公,俺是个大老粗,对这些钱哪、粮哪的不甚精通,怕是原本值五百钱的,让俺周仓一谈,多半得变成五千钱了,俺倒是也能去,就是…怕误了关公的事儿,还望关公再想想,定有比俺这粗汉子更适合的人。”

    唔…

    周仓的话让关羽意外。

    就连周仓,他也…也拒绝了么?

    他心头暗叹。

    ——『多半也是因为云旗吧?』

    一时间,关羽的眼眸沉下,他又、又、又、又一次感受到了关麟这小子带给他的压迫。

    无疑,这一次的压迫感又比此前更甚了一分。

    ——『云旗这小子…』

    关羽心下里抱怨了一声,这下,他犯难了,他要搞到这批军械,可总不能他亲自去谈吧。

    当然,关羽承认,他也有顾虑。

    万一真的是他亲自出马。

    那第二天,关麟又能洋洋洒洒,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声——“父亲,孩儿请您再做一封罪己书”!

    然后,关羽定然会无比尴尬。

    这要再传出去,爹抢儿子的军械,算怎么回事儿嘛?

    除此之外,关羽的身份决定,他若是出马,那一定是盖棺定论的,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现在,只是去初步与这交州商贾交涉,还远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他没必要冲到最强。

    只是…

    这下…彻底为难了!

    还能派谁去呢?

    就在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糜芳眼珠子一定,他主动请缨道:“云长,要不…派我去?”

    是啊…

    糜芳上赶着想去谈判呢。

    他做过军火生意,也愿意与其它军火商人好好聊聊。

    再加上对方的这一系列“军械”,展示出了极强的实力,保不齐他糜家还能借此谈判,搭上桥…与对方在生意上有所合作。

    这是一劳永逸的大事儿,是挽回损失的机会呀。

    话音脱口,糜芳连连眨巴着眼睛,眼神中的期盼与恳求根本藏匿不住。

    “云长,咱们是同仇敌忾的兄弟啊…这事儿,我懂…长公子与周将军,还有云长你,难免要照顾到四公子的心情,可四公子也得照顾到我的心情不是?他买军械的钱,不还是我糜家出的钱粮?”

    “还有江陵城的府库钱粮,算下来,不也是我这太守应当掌管、操持的么,云长啊,不管怎么论,这事儿,你都得派我去。”

    糜芳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言辞真切…

    反观关羽,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捋着长髯,“此事交由子方再适合不过,不论如何,这批军械于北伐至关重要,子方兄…你务必拿下,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价格远远的压过云旗一筹!”

    说到最后,关羽竟拉住了糜芳的手…

    “子方,此事若办成,他日北伐破荆襄后,我亲笔一封致信大兄,你糜子方便是头功!”

    无疑…

    关羽与糜芳手上的这么一拉,这么一番耐人寻味的问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潜移默化中,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至少绝不会出现历史上原本的…关羽指着糜芳的脑袋大骂,“等我攻破襄樊后,再回来惩处你!”

    同样的攻破襄樊…

    一个是头功,一个是惩处,两者云泥之别,结局自也是天悬地隔!

    倒是此刻的糜芳心里琢磨着。

    上次赌坊血亏给关麟,那是阴沟里翻船,是大意、是疏忽、是贪了…

    可这次,大家都是明着来的。

    何况还有关羽的支持,倾江陵城府库之力,难道…他还赢不过你一个关云旗?

    此番,糜芳难免会往这边想,不争面饼争口气,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着…这次…也得扳回一城吧?

    …

    这边…

    关羽与糜芳对这批军械志在必得。

    那边,得胜桥头的陆逊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牙齿咬着嘴唇,语调沉重的问夫人孙茹:“夫人说?这批军械,关麟会抛出一个怎样的价格呢?”

    “这位关四公子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孙茹冷静的分析,“我不知道,他会具体出多少,但一定会是那些商贾无法拒绝的!”

    这…

    陆逊眼眸凝起,他在回味着孙茹的话。

    而孙茹的提醒还在继续,“何况,夫君也说,这些军械,那商贾既敢公之于众,必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东吴仿制不出来,那荆州一样仿制不出来,我可发现,那关羽也出现在‘得胜桥’了,如此军械?他又岂不会横插一脚?”

    “不论这批军械最后归属于那关麟,还是被关羽提前截走,它最后的价格必定会很高!”

    呼…

    轻轻的呼气过后,陆逊微微的咬牙,过得整整二十息的时间,他方才沉吟道。

    “若,我陆逊能拿出双倍的价格呢?”

    “他关麟、关羽迫切想要这些军械,岂不知我陆家军,我江东子弟的心情,又是何等迫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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