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宫外门之中,原本应该在此的众外门弟子,如今皆在内门奔走,寻找因灵气溃散失踪昏迷的内门弟子。故而外门区域,显得有些空旷。放眼望去,外门区域之中的人影,也不过十指之数,且皆都行迹匆匆。

    只是诸多人影之中,有两道人影较为特殊,一人是因为速度太快,远远快过其他外门弟子。而一人则是因为年纪太大,大到根本应该出现在外门之中。

    小楼主身为剑修,此时即便无法调用灵气,身形步法也非寻常人可比。此刻其心头一念,唯有迅速赶往后山,以防生变。而其没有说出的那个猜测,此刻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在其心中也是越发清晰。

    “还有一种可能,诸多事件的时间线不变,若灵气溃散的源头不是残阳宫,那么能够解释众人身在后山,却并未第一时间受到影响的原因,便只剩下这一种解释。后山本身,便在灵气溃散事件之中,扮演着一个特殊的存在。

    准确说,应该是残阳宫后山山顶,也就是那所谓的禁地所在。因为自己等人自山顶而出,所以才短时间不受灵气溃散影响,而其他人因为并未去过山顶,因此一早便受到了影响。”

    小楼主想到这种可能之后,之所以第一时间转身便走,其实并非是因为其不相信残阳宫之人的说辞,而是忽然想起柳琳还留在残阳宫后山木屋。

    依照灵气溃散的状况而言,修为越高者影响越为严重,而这一情报自己知悉,她们却不知悉。倘若小琳儿因为灵剑断裂,而贸然引气入体反补其身,那等待她的结果,便只有伤上加伤一种可能。

    这还不是小楼主最为担心的,其最为担心之处,便是今夜的灵气溃散,并未天生异象,而是有人刻意而为。如今后山之中,只剩下小琳儿与其余两名修为在转脉之下的残阳宫弟子,若山顶真有人....

    念及此处,小楼主不愿再想下去,而是继续朝着前方奔跑,至于身后正在追赶自己的二长老,她却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同一时间,二长老心中猜测丹松真人用意,心中生出寒意的同时,却也因为体力不济,真的追不上眼前之人而发愁。而长老所习的乃是阵道功法,平日里虽说不上养尊处优,可大半的时间却皆是坐在阵法中枢,几无炼体的经历。

    如今不能施展修为,却是让他意识到宗门弟子炼体的重要性,之前正是因为身为修士,从未想过有一日无法调转灵气,无法施展修为,所以便疏于这方面的考量。

    可是经了今日之事,二长老心下已然有了决定,今日之后,门中弟子必须加练一门科目,正是炼体。

    “嗯?”

    就在二长老气喘吁吁朝前追赶之际,其忽然间疑惑一声,只因其察觉前方一阵气浪席卷而来。若是方才平常,他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可今夜正是灵气溃散之时,又是谁能够发出这等灵气波动呢?

    可就在下一刻,其身前不远处一道火红色遁光忽然闪现而出,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伴随着疑惑的声音响起:

    “二师兄?你怎么会....”

    现身之人正是不久前自后山而下的三长老,之所以是不久之前,正是因为三长老担心木屋内,素衣少女与曲儿前辈的安危,所以一直待在后山,暗中保护。在其确定后山山腰处并无异样过后,方才动身赶往残阳宫。

    “你..你怎可调用灵气?!”

    二长老见三师妹施展遁术而来,此时双目一凝,出声发问。他倒不至于因为对方能够不受灵气溃散影响,便怀疑自己的师妹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但其还是觉得眼前一幕有些匪夷所思。

    “师兄,残阳宫内到底发生何事了?”

    三长老看出师兄神色异常,而对方更是问了自己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她方才不过是施展遁诀前往残阳宫,却在空中发现了下方费力奔跑的二师兄,因为不解其为何如此,所以现身一见。

    “你..”

    二长老一字出口,而后一把朝着对方的右手抓去,三长老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手拉起。半息过后,二长老方才眉头一皱,接着出声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周身灵气溃散?”

    只是其还未等茫然的三长老开口回答,便又是话锋一转道:

    “快..带我去后山,必须赶在那丫头之前!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残阳宫才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三长老虽然不解,但还是因为师兄焦急的模样而照做,至于其口中所说的“丫头”,三长老心底却有几分猜测。只是其方才施展遁诀而来之时,的确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前往后山,只从众外门弟子之中,看到了这位须发皆白的二师兄。

    ...

    不多时,三长老施展遁诀,带着二长老直接上了后山山腰,两人此刻落在木屋之外。而路上的时间,二长老已将门中发生之事,告知给了对方。

    只是对于其疑惑,三长老并不能给出什么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独独自己不受灵气溃散的影响。

    后山木屋之内,烛光依旧存在,透着窗户望去,能可看到屋内的两道人影。而此时木屋之外,两人虽然来得匆忙,可真到了这里,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木屋,而是选择了在外观察。

    “快用神识探测一下,这屋内都有什么人。”

    二长老低声开口,三长老闻声,右手一点额心,随即神识蔓延而出。只是在其神识试图探测屋内状况之际,在神识探知的世界之中,屋内原本燃着的烛火却在此时忽然熄灭,将这股神识彻底阻挡在外。() ()

    “这..”

    三长老轻呼一声,而后迅速睁开双眼,却见眼中的烛火依旧,只是其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怎么?屋内有旁人?”

    “不..这里好像被人布下了某种阵法,我的神识...无法窥探其中情况。”

    三长老的声音很轻,说到了末尾之处,面上已有几分担忧之色,其身形下意识地朝着前方挪了半步,却被身后的二师兄,一把按住肩头。

    “不可贸然行动,再等等吧,等那丫头前来。在此之前,你照我所说,将这几面阵旗....”

    在二长老的安排之下,三长老接过十几面阵旗,按照其所说方位,尽数插在了木屋周围。虽然三长老不知这些阵旗组成的,究竟是什么阵法,但二师兄所为必定有其原因。

    她此刻所在意的,唯有方才神识感知的世界之中,烛火熄灭的一幕。因为她很清楚,那屋内的烛火,便是一处自己未知的阵法阵眼所在。当时自己刚来后山之时,因为这烛火所成的阵法,也觉得如真似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后,忽然间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意外的声音:

    “你们怎会在这里?”

    小楼主一路急奔,此时终于赶到后山木屋,却是远远看到有两人已然到了此处。在其发现其中一道身影,乃是三长老楚宁月后,心中的警觉消散了大半,此刻出声询问。

    “你...”

    二长老与三长老闻言转身,可前者方才说出了一个你字,身后木屋之内,却忽然间变故突生。

    原本众人肉眼可见的烛火,此时忽然间熄灭殆尽,而那些被三长老先前插在地面之上的阵旗,此刻忽然间破土而出,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团,而后依次落在了三人周围。

    如此变故,立时让三人警觉,而二长老心知此时唯有师妹可以调用灵气,虽然其也担心她的安危,却还是出于心中一把尺子的考量,出声道:

    “师妹。”

    短短两字,三长老已明其意,将其与小楼主两人护在身后,看着眼前阵旗诡异飘舞不定,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悬浮在三人周围的阵旗,忽然间光芒大作,化作三道丈许光柱拔地而起。随后三道光柱不断旋转,最终合三为一,木屋周围瞬时之间亮如白昼。

    随即一个让三长老与二长老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间自这片空间之内响起,却似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让人根本无法判断,说话之人身在何处。

    “人已到齐,既不愿入内,便在外一谈吧。我所余的时间不多,尽量长话短说吧。”

    话音落定,一道被霞光笼罩的人影,忽然间出现在木屋之上,给人一种朦胧之感。更是因为霞光环绕其身,使得三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其容貌,只能隐约看到其头顶带着一顶凤冠。

    而三长老与二长老见到这顶凤冠之后,面上皆是神色一变,尤其前者意外之色更甚。因为其已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外门厨房之外,当着自己与大师兄的面,赫然现身,而后又消散一空的凤冠女子。

    此时三长老已然知道,大师兄当初是半步分海的修为,却因这女子一句话的威压,当场“五体投地”,虽说此举有惧怕对方对残阳宫不利的因素在内,但其修为,亦是难以捉摸。

    而二长老当时虽未亲眼所见,却因三长老与丹松真人极力言说,对此女颇有印象。此刻眼见真人显化而出,心下自也是在一惊过后,开始怀疑起今日异象,是否与其有关。

    至于一旁的小楼主,此刻面上倒是十分镇定,只是其一言不发,已然异于寻常。其身为一流宗门的亲传弟子,眼界自然要比残阳宫的长老要高上许多。

    比如自己神水剑楼之中,亲传弟子大多是分海中期以上。而宗门长老以及自己的父亲,修为则在分海境之上。所以小楼主一生见过的强者,自然非是南玄州之人可比。

    因此即便其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也能多少感觉到一些对方的气息,然后用对方的气息,和自己见过的高人前辈对比一下,便能大致猜出对方的修为如何。

    可是小楼主看了眼前的女子之后,尤其是现身之后,周围空间的异变。小楼主脑海之中,不禁浮现起自己父亲的身影,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眼前之人的修为很强,比自己父亲还要强,或许...比自己爷爷也要强。只是到底强上多少,她心中却是不知,可即便不知,她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个自己小时候爷爷闭关之前告诉给自己的道理。

    “柔儿啊,你以后游历天下之时,肯定会遇到许多奇人异事。或许还会遇到一些,无法匹敌的对手。你要记住,面对这些人时,不要像你爹一样,脑子一热便不顾身旁之人安危,觉得行侠仗义比同伴的生死更重要。

    若真遇到比自己强太多的人,偶尔报一下宗门名号,也不算辱没宗门。如果你爹的名号没用,那就报爷爷的,如果那人连爷爷也不是对手,那就只能智取。

    如果智取也行不通,而那人还有闲情逸致,没有当场将你击杀。那或许,暂时服软也是一个办法。记住,慷慨赴死于一个人而言自然可以,但若因为自己的慷慨,便牵扯不愿同死之人,不得不与你同死,那便是一种罪过。

    死人,自可以一死了之,而活下来的人,却要或多或少的背负死去之人的信念。有时候,一战落败轰轰烈烈而死,却不如下跪认怂,他日东山再起之人洒脱。牺牲需要勇气与意义,认败而后求胜也同样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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