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光幕之外,白须老者正襟危坐,如今却是身形漂浮于半空之中,虽看似镇定,实则却被三道气机牵引,早已身不由己。

    他如今所布阵法,并非山洞之时所布的普通幻阵,而是玄机门高阶阵法,五星夺元阵。此阵之功效,便是看似普通幻阵,实则能可将阵内之人的体内气息牵引而出,为自身所用。

    也就是说,阵内之人若不知阵眼所在,强行破阵,那么用力越强,布阵之人便可抽取更多的内息。这些内息,虽然不会长久停留在布阵者体内,但是临时的此消彼长,亦能让战局改变。

    白须老者方才施展此阵,乃是因为其无法看穿楚宁月的实力,又需自她口中,得知弟子下落。于是犹豫之下,只得施展此阵,引二人相斗,再以蛮力破阵。

    如此一来,阵破之时,自己亦可以对方根基为基,取得可以暂时全面压制对方的契机。只有自己掌握绝对的主动权,方可问出弟子下落,救其性命。

    可是他如何知道,此刻阵内相斗的两人,体内气息并非此界武者真气。一者乃是修士术力,而另一者则是东幽地气。

    此刻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被大阵牵引而出,汇入老者体内,彼此互不相容。而大阵阵力与其自身根基加持带来的融合之力,远远不够镇压两道气息。

    故而如今的他,看似身体悬浮于空,超脱武者之境,实则却是被修士术力与东幽地气,固定在了半空之中,若非因为大阵未破,加之玄机门功法特殊,此刻早已爆体而亡。

    而他如今能够做的,便只有催动独门心法,极力化消两道气息。此刻除非有同属玄机门心法之力,由外界灌入自己体内,可以强势镇压两道气机之外,便再无脱身的可能。

    白须老者虽然无奈,但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与此同时,五星夺元大阵之内,阵法光幕之上,出现道道裂纹,引得星光黯淡。而此刻位于阵法中央的冲天火柱,则如日中天,愈燃愈烈,荡尽黑雾气息。

    可是楚宁月的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双眼之中,尽是凝重。此时的她,仍旧盯着阵内,生机迅速消散的中年男子,同时感应到他体内,产生了一股新的气机。

    身为百年玄丹,见识自然非凡,她虽不知眼前之人,究竟发生何事,但却能够猜得大概。此刻那柄漆黑古剑,已然完全控制了这中年男子,正以剑上气机,吞噬其生命气机。

    如今自己所能做的,便是让火牢之术越发强盛,如此方可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如若自己此时出手,攻击中年男子,那无异于助长古剑。

    也就是说,如今的她,无法阻止古剑吞噬此人的生机,只能在古剑彻底完成转化之前,尽可能使得术力强横。

    但随着漆黑古剑之上的气机越发强烈,楚宁月也越发确定,此剑绝非是白须老者口中所说的什么玄墨古剑,因为此剑的气机,自己曾亲身感受过,正是天海道庭的九幽劫尘剑。

    然而彼时,自己的修为,相当于玄丹之境,更有外力相助,方才躲过一劫。可如今,且不说自己的修为,受神秘力量压制,无法发挥全功,便是境界,也只相当于转脉境。

    转脉与玄丹,虽只有一步之遥,却在大多数时候,却宛如天堑。

    不过,此剑既然现身此界,先前又被那日月盟判官陆游背在身后,迟迟没有发作。便说明其威力,也同样无法发挥全功,或者说有什么克制之法。

    自己以五行相生之法,运发的火牢之术,未必便毫无胜算。更何况,这火牢之术,只是进阶术法,而非如今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强术法。

    只不过,若是在此耗损过大的话,面对白须老者之时,则势必处于下风。

    “嗯?”

    就在此时,楚宁月将目光落在了瘫倒在地面之上的判官陆游身上,见其神色激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当即一指点在其头顶百会,接触了些许禁制之力。

    而后者,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可以开口。此刻根本未等楚宁月发问,他便主动开口道:

    “古剑失控,非你我可敌,快带我离开此地,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宁月低头看向判官陆游,其如今尽是一副慌张的模样,眼中也的确充满了恐惧,的确像是如他所说的一般,古剑失控,不可力敌。

    可是此等计俩,或许能够骗得心境不稳之人,却无法骗得楚宁月。因为后者仍旧记得,此剑乃是这日月盟判官,背负而来。() ()

    如若此剑,当真一旦失控,便无法挽救,那携带此剑而来,便无异于自杀。以此人如今展现出的求生欲,不像是视死如归之人,也就是说,他必定知晓什么办法。

    “走不了的,此刻你我皆在阵法之中,破阵所需的时间,足以此剑彻底失控。”

    楚宁月说话之间,被困于火牢之内的中年男子,忽然咆哮一声,声似猛兽。而此一声出口之时,周身生机已然散尽,此刻身形瘫软而下,全凭手中古剑牵引。

    当真如楚宁月先前所说,此为剑御人,而非人御剑。

    “快!杀了他,杀了他!否则你我都要死在此地!”

    判官陆游听闻一声咆哮,眼中恐惧之意更甚,楚宁月看得出,他此番神情,并非作假,应是亲眼见过,此剑失控的可怕,所以记忆犹新。

    但同样的,她也有些不解,为何到了此种境地,对方仍旧不肯说出破解之法。不过转念之间,她便猜到了一个可能,若是这破解之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事情便说得通了。

    既如此....

    “你先前将此剑带来此处,便定有破解之法,既然你不愿说,我便只好用你祭剑了。”

    “啊?!你怎....”

    闻听对方要拿自己祭剑,判官陆游面色骤变,可是他第一个表情,不是恐惧,而是惊愕。这一幕落入楚宁月眼中,立时让她心中生疑。

    但也就在此时,火牢之中,变故再生,漆黑古剑,如今已开始攻击火柱。不过它所施展的,并非是什么剑诀神通,而只是控制那具尸体以蛮力撞击。

    若是肉体凡胎,撞击残阳神诀所化术力,早已化为焦土,可是如今其撞击之下,肉身却完好无损。显然此剑,已对此人完成转化,使得他的身体,超脱普通武者之境。

    楚宁月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原本一丈方圆的火牢空间,便缩小到了一步之地。数道原本停滞于原地的火柱,亦是开始飞速旋转,为得便是不被对方一点击破。

    按照原本的计划,当古剑完成转化之时,楚宁月便会将火牢聚合,以烈焰尝试吞没对手。可是如今,她已然得到了另外的解法,便无需再冒此险。

    原因很简单,便是她亦无法确定,自己如今的术力,能否战胜九幽劫尘剑。一旦将火牢聚合,虽然可瞬间提升烈焰的攻击数倍,却会失去对其的禁锢之力。

    如今自己要的,乃是思考的时间,而非将战局缩短到一瞬。

    心念至此,楚宁月再度低头看向判官陆游,见其面上的惊愕之色,早已不见,眼底更有一丝心虚。这让她更加怀疑,对方先前脱口而出的三字。

    当自己说要用他祭剑之时,他第一个反应,不是说出自己想要的破解之法,也不是为自己求饶开脱,而是惊愕....

    嗯...难道说,这破解古剑失控之法,便是以活人生祭?

    心念至此,楚宁月眉头微皱,此人固然该死,自己也没打算在得到古剑情报之后,留他性命。但若要以其性命生祭此剑,楚宁月心中却仍有一关难以跨越。

    这便是身为残阳宫长老,正道宗门之人的一丝执着,亦是道义所在。

    “若是他在....”

    就在此时,楚宁月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一道人影,随后微微摇头。若是那人在的话,此刻怕是会直接选择以眼下之人生祭此剑,不会有此等顾虑。

    如若自己与他一般,岂非当真成了自己讨厌的人?想到此处,楚宁月心中豁然开朗,再看向地面之上的判官陆游,眼神骤然一变,开口道:

    “既然你不愿付出代价,施展破解之法,那我只好将用你生祭此剑了。”

    说话之间,楚宁月抬手以修士气机锁定此人,如今此人周身功体被封禁,与普通人无异,根本无法抵挡这股气机。

    于是便如同一块碎石一般,被楚宁月朝着火牢的方向抛去。

    楚宁月当然不是真的要用他祭剑,而是拿准了对方定然有所隐瞒,那个办法,定然是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但这个代价,未必是性命。

    所以,楚宁月此举乃是一招试探,如若此人真有底牌,身死之间,自会施展。而如若当真需要以活人生祭,方能阻止古剑,那自己也唯有全力一战了。

    而就在判官陆游,距离火牢不足三丈之时,她想要听到的答案,终于响起...

    “我愿意献出玄阳之血,还请留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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