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

    楚宁月开口之间,带着一丝不悦,因为她知道自己接触到了一项隐秘,而对方之所以将这项隐秘告知自己,便是要拉自己入伙。

    可自己刚刚还称赞过他,遇事不会轻易逼自己做决定,这一刻他却以这种方式拉自己下水。如此反复之下,比一开始便是阳谋,更加令人反感。

    只是李相容此时,似乎会错了这句话的含义。

    “小师兄身份特殊,风鸣院之事自是不该瞒你,更何况此事有关天启五院,我虽不知小师兄为何来南域,但这项信息既然我知晓,便无瞒而不报的道理。”

    “哦?你将此事告知我,不担心我将其泄露给旁人?”

    楚宁月此时开口意在试探,心中的一丝不悦,尽在这一句之中宣泄。但若眼前之人,想要借此秘密强逼自己加入此事,那自己也会要他明白,何为现实。

    熟料对方的回答,饶有深意,便是楚宁月一时也无法了然。

    “姚百世或许会,但李相容绝不会。”

    “那你如今是姚百世,还是李相容?”

    楚宁月记得,眼前之人曾经的身份,乃是风鸣院两位司业之一,若他是风鸣院司业,所思自然会在风鸣院之上。

    “姚百世已亡故多年,而今世上只有李相容,没有姚百世,只不过有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李相容苦笑一声,对着楚宁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继续向前。后者则对此不置可否,跟随其前行,话说到这里已然足够,既是点到为止,亦是心照不宣。

    不多时,两人进入一处竹屋之内,屋中颇为朴素,有横桌九座,配以九只蒲团,其中一桌居中,八桌环视,想来便是李相容授课之地。

    “小师兄随意坐吧,我这阵道课向来无人问津。”

    说这句话时,李相容的面上,再度浮现出一丝苦涩。他所追求的,乃是天下阵道大同,人人皆可习阵,但眼下的情形却是阵道极难寸进,且艰涩难懂,故而无人愿意修习。

    “你今日来寻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授课吧?”

    楚宁月说话间,随意找了一处入座,却见李相容并未落座于居中之位,而是坐到了自己身侧。紧接着,便听其开口,吐出一句。

    “的确不是,今日前来,是为了确保小师兄不被有心人利用。”

    说罢,李相容手中权杖,忽然朝前一点,随即前方一块地砖便就此凹陷,周围亦是响起一阵嗡鸣。而下一刻,一阵清晰可见的蓝色光幕便出现在四周,将两人围拢其内。

    楚宁月始终坐在原地,任由对方布阵,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她看来,这座阵法虽然有困阵之嫌,但也只是二阶灵阵,自己若真想以术力破阵,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多时,阵法已成,而李相容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冲着自己,歉然一笑。楚宁月此时,心中升起一丝无奈,望着这并不牢固的阵法,问出一句:

    “你是想将我牵制于此?”

    “这种阵法,若小师兄想走,定然是拦不住的。”

    今日的李相容很怪,怪在他今日说话,太喜欢点到即止。这让楚宁月意识到,如今自己两人所处之地,可能另有玄机。

    只是无论她的修为如何,此刻都终究无法看穿李相容的心思,亦是想不到,李相容如今心中也十分纠结,只得出此下策。

    他的确深谙阵法之道,但也正因如此,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地的确是风鸣院之中,最大的隐秘之地,可是这个隐秘却是藏匿在平凡之下。

    而平凡之人,多半不会引人注意。

    如果有心人想要安插暗子,定然不会将天骄人物,安插在如今的外院,所以如今外院之中的种子,虽然看似祥和,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暗子。

    如今其他四院之人并未对此处展开行动,或许是看轻了此地,又或许是情报不足,更或者此地没有暴露。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自己都必须未雨绸缪。

    自己如今的确是李相容,而李相容只想要钻研阵道,有一日凭借阵道造诣,重回书山。但此处,却是身为姚百世之时,便被故人托付。

    可以说是姚百世,最后的执着。

    所以,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去怀疑书山内宗的小师兄,但心底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绝不可轻易放松警惕。

    眼前之人,的确不会与其他势力合作,但不代表他不会无形之间,成为其他势力布局的助力。毕竟,以他的能力和与司徒奇的关系,应该直接进入内院,而不是出现在此处。() ()

    他为何来此,始终成迷。

    “你应该也注意到,今日送我来的两人了吧?”

    楚宁月沉默良久,望着眼前的李相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判断。虽然她没有猜出,对方这种既怀疑但却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沉默的无奈,却是看出了对方的顾虑。

    “我觉得那两人背后的手,便是我会来此地的原因。”

    眼见楚宁月主动打破沉默,更是提及自己所怀疑,却无立场发问的部分。李相容心中更加复杂,此刻只得是点了点头道:

    “不错,以小师兄的能力,不该被安排在此地,因为如今这世上,知道此地特殊性的,便只有我与祁总教习三人了。”

    楚宁月注意到,对方口中说得是三人,而非两人。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知晓此地,但李相容并不打算告知自己。

    对于这种隐瞒,楚宁月并不觉得不快,反而落得轻松,因为对方对自己有所保留,便不会对自己势在必得。那么这样,自己便不必在短时间内做出选择,亦可不必撕破脸。

    “是先前竹楼之上的老者?”

    “嗯,祁总教习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当年他对风鸣院极为忠心,说是将一生奉献于此也不过分。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风鸣院彻底死心,觉得此处乃是凉薄之地,于是投身城主府,成为客卿。

    风鸣院自知于他有愧,所以并未拦阻,而因他对风鸣院足够了解,所以很快便得到了城主府的礼遇,被奉为上宾。

    可后来,发生了四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便就此失踪,世人皆以为他已经身死,却不知只是在山长的暗中帮助下,改头换面,来了这外院。

    说起来,你与他还有一些渊源。”

    李相容此时开口,正是想要顺着楚宁月的话转移话题,而这一点,后者心知肚明。所以为了让他完成目的,即便对那老者之事并不上心,她也还是问道:

    “哦?与我有渊源?”

    “嗯,小师兄所住的院落,便是当年他的居所。因为当年他在风鸣院中颇受学子欢迎,所以他走后,那处院落便被封存于外院学舍深处。”

    话音落定,楚宁月脑海中亦回想起当日柳瘟曾对自己说过,那处院落的来历。确实是说过那里原本是一处风鸣院教习居住之所,后来那人投身城主府,于是被封存。

    更因那人离去,学子自发将该处院落视作禁地,不允许他人进入,为得便是有朝一日,那位教习还可以回到风鸣院。

    可是,自己方才见到的老者,不但样貌一言难尽,性格更是乖戾,可是丝毫看不出半分平易近人。看来,李相容口中那件当年之事,的确对他影响甚大。

    就在此时,李相容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随后看向楚宁月,朝其微微颔首。后者还未领会其意,便已听窗外响起一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李兄实乃风鸣院稀客,而今下榻于此,实属蓬荜生辉,我等岂有不来会晤之理啊?”

    说话之人身穿青袍,两只手缩在袍袖之中,一撮胡须点缀于古铜面容之上,添了几分圆滑之色。而其看上去虽已是知命之年,但相较李相容如今的样貌,还是相差许多年岁。

    这一声李兄,更是将其心性,展露无疑..

    只是其话音方落,另一个开口之间如野兽咆哮般粗犷的声音,便自远方传来。

    “咬文嚼字,虚伪至极!李老头,出来还我上次的桂花酿!否则我就把你随手那根棍子拆了烧火!”

    若说先前的声音响起,让李相容面露释然之色,那这个声音,便让他颇为苦恼。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虽说自己并不是单纯的秀才,可阵师遇上不讲道理的纯粹武夫,也相差无几。

    而这一刻,楚宁月亦是明白,李相容为何将自己请来此处,又布下这自己轻易可破的阵法。原来,他是在等人旁人前来,更是算准了有人前来。

    既然如此,那他的怀疑对象,便定然是在这两人之间。说不准,这两人之中便有一人,与今日引自己来此的两名风鸣院学子,同属一个阵营。

    又或者,两人皆是如此...

    “楚小友,该来的麻烦终归会来,我们出去吧。”

    话音落定,周围阵法尽散,李相容率先走出竹屋,而楚宁月则是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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