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以退为进,但此举...”

    楚宁月闻言,轻声开口,只是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没了后续,因为她如今给不出更好的方案。

    楼玉衡身份特殊,如今她苏醒之事将要传开,此事风鸣院势必知悉,且不说诸方关注之下,不可能让这书山来人,栖居于秋风苑内...

    便是真能如此,也势必会吸引诸方关注,牵扯出楚红潇与白衣这两名对于风鸣院来说,乃是陌生的客人。

    而两人的身份来历,皆属于无法与人细说的范畴,以如今风鸣院的状况,绝不会轻信放任两人留在秋风苑,尤其是书山来人身边。

    即便如今的风鸣院,并没有阻止两人的实力,但也会让原本淡出诸方视野,属于无人关注之地的秋风苑,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从此少了一个根据地,行事诸多不便。

    再者说,楚红潇与白衣并非是自己的下属,他们是否愿意暗中看护楼玉衡,还要看两人心意,自己无法勉强。

    更何况,重点既然是两人看护,而非地点,那么以两人的实力,其实在秋风苑还是在此,皆没有什么区别。

    “公子不必费心此事,我已有准备。”

    见楼玉衡说话之间,颇为自信,楚宁月不再就此话题开口。短暂沉默之后,终于提到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还有一事,需要知会于你,因为我需借用东方云火的身份行事。”

    楼玉衡知晓,眼前之人虽口说借用东方云火的身份,实则却是要借助书山上使的身份。加之对方先前对山长信物展露出兴趣,便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因此出于完全考量,楼玉衡还是出声询问:

    “不知公子所说何事?”

    “昨日书楼大火,我一位朋友险些葬身于内,事后我前往废墟查探,发现火场并无可疑痕迹,但却有人看到大火是在一息之间爆燃,说明纵火之人所用并非凡火。

    调查之下,线索归于一枚竹简,此竹简经历大火却完好无损,如今已被一名混迹于青云街暗卫之中的蓑衣人所得,不知去往何处。

    此蓑衣人我从未见过,但想来与风鸣院青云街有关,若想找到此人,调查竹简相关之事,便需借用书山上使的身份。”

    楚宁月说话之间,虽然有所保留,但也将能说之事,悉数告知给眼前之人。

    楼玉衡何其人也,自然是捕捉到了其中对方隐去的信息,但她并没有抓住此点不放,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她懂得一个道理,那便是世间之事万千,真相并不重要,太过追求真相反而会错失良机,物极必反。

    因此有些事不必做,有些话不必说,心照不宣即可,一旦戳破最后的一层,便会将事情置于无可转圜之境地。

    “五院书楼历史悠久,如今被人恶意焚毁,此事书山弟子自不会袖手旁观。”

    楼玉衡此言之妙,在于并未明说答应楚宁月便宜行事,但却给了她这个信息。同时,还为她找好了理由,可以用这番说辞,对付风鸣院之人。

    不过楚宁月城府一般,倒是没有领会对方深层用意,只是道了一声多谢,便要转身离开。

    她并未与楼玉衡客套,亦没有说些什么多保重的场面话,因为这些在她看来,皆是多余。

    可就在此时,楼玉衡却主动开口,叫住了对方:

    “公子留步。”

    楚宁月转身,并未开口,只以目光询问,却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开口之间竟是...

    “公子可知道,我与遥儿为何会来南域?”

    ...

    楚宁月闻言语塞,因为她有些想不通,对方为何选在此时聊起这个话题。虽说楚红潇扮作少年楚阳模样,已经暗中跟随蓑衣人而去,并不担心后者销声匿迹...

    但眼下聊起这个话题,对于自己而言,仍旧是有些浪费时间。

    不过见楼玉衡似乎颇为认真,自己也不好转身便走,于是轻声开口吐出两字。

    “为何?”() ()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回应同样也只有两字,且与眼下之事毫无关联,至少她听不出其中关联。

    “逃婚。”

    见眼前之人毫无反应,楼玉衡目光之中,不知为何反而浮现出一丝光彩,而后接着开口,却又是语出惊人。

    “楼姓只是我母族之姓,我与遥儿其实并不姓楼,之所以如此行事,只是防止南域之中有识得本家之人。”

    楚宁月闻言之下更加不解,她不懂对方为何要向自己说出这些隐秘之事,更不知为何选在当下这个时机。

    她只当楼玉衡是自己的盟友,而她素来不喜欢探究盟友的底细,也对此毫无兴趣,因为每个人皆有秘密,有些秘密无法言说,这无关信任。

    就好比自己出自于丹青天下,并非此界之人,好比自己曾是百年玄丹,并非单纯少年。这些事一旦让旁人知晓,便是自己信任之人,对方也未必会理解。

    所以与其麻烦重重,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在编织谎言,信口胡诌,倒不如闭口不言。

    “这些...”

    “这些事,我与遥儿并非有意隐瞒,他日定会坦诚相告于公子。”

    楼玉衡的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确有所隐瞒,如今虽然坦诚,但却没有完全坦诚,例如她的本家姓氏。

    不过,她这份担忧,其实有些多余。因为楚宁月并非此界之人,便是她说出本家姓氏,楚宁月也不会知晓她的身份。

    正如先前萧无玉曾在楚宁月面前,坦诚自己是云州玉姓,而此界之人,几乎家喻户晓,皆知云州玉姓唯有皇室,但楚宁月无动于衷,毫无反应,让前者以为其超然物外,大感敬佩。

    可是,楼玉衡并非伤春悲秋之人,说话也不会毫无章法,她此刻提到这些隐秘,却又不和盘托出,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无需楚宁月多想,楼玉衡便在沉默一息之后,主动开口,揭晓了答案。

    方才的沉默,似乎是她刻意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我对公子说这些,是因为想要告知公子,我们来南域只是偶然事件,事前从未与人商议,也并未身负任何书山敕令,更无任务在身。”

    听到这里,楚宁月倒是有一丝理解,为何对方提及这些。应该是因为,自己要借用书山上使的身份行事,所以对方担心自己暴露,叮嘱几句。

    只是这番叮嘱,似乎也不必暴露其原本秘密才是...

    然而...

    “可自我们入南域的第二日开始,便有人设计伏杀,先前凛风城内又遭遇刺客袭击,而今风鸣院内亦是如此。

    我们身上并无珍稀之物,可以排除杀人夺宝的可能,而来此之事也无旁人知晓,排除了预谋的可能。所以刺杀我们的刺客,动机究竟如何,让我十分费解。”

    果然,楼玉衡此女从不会说什么废话,每一番言语之中,都有其深意。眼下便是说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也此番最大的秘密。

    从这一刻起,楼玉衡方才是真的想要与眼前之人联盟,而非互相利用的关系。因为先前的她,对楚宁月的动机毫不了解,虽然被对方相助,被对方所救,心存感激...

    但这种感激,只能让两人成为朋友。

    她自小便明白,一个无所求之人可以成为好友,但却不能作为合作伙伴。

    因为世间之人皆有所求,情绪需求也好,实现价值所求也罢,终有目的。若无法知晓其所求,便相当于将一枚不稳定的因素放于身侧,这种感觉楼玉衡很是讨厌。

    而此时此刻,她认为楚宁月终于展现所求,求得便是书山信物与山长信物背后关联之事。那么无论其所求真正为何,自己都已经掌握了其心中所愿。

    对于她来说,楚宁月不再是无欲无求,既有所求,便可真心合作。

    而对方想要取得信物,解开谜底,日后免不得使用书山上使的身份,而自己两人躲避麻烦,也势必要在南域待上一段时间,需要对方的保护。

    如此,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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