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研究生毕业还剩一个月,戚南的毕业作品,一部讲述当代抑郁症青年患者心理的纪录片,被院系选中角逐本届大学生微电影大赛。而戚南本人,在等待人生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毕业来临的时候,和当初本科毕业时一样,她选择了暂时离开J市一段时间。

    戚南这一去,就是一个月。等她回J市的时候,繁花已尽,梧桐也已满目碧绿。春天终究还是逝去了,夏日已至。

    戚南一回来,便去见了小雀。看着短发模样的戚南,小雀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经的戚南长发如瀑,发质发量好到让秃头女孩们嫉妒不已,咔嚓一剪子就把这么美的长发剪没了,小雀都替她可惜。且戚南消失的这一个月,几乎什么讯息都没有,如同失踪了一般,若非戚南走前和她打过招呼,小雀都不知道要担心到什么时候。

    但当小雀拥着戚南时,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薄薄衣物下戚南凸出的背骨。短短一个月,戚南竟瘦了这许多。小雀心里针扎似的疼,她悄悄别过头去,不想让戚南看见她掉眼泪。

    虽然小雀自以为藏得很隐秘,但还是被戚南瞅见了。戚南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张地去给小雀擦眼泪。她从没想过要惹小雀哭,这一刻,她开始后悔这些时日的任性了。也许在她不知道的背后,有许多爱着她的人,像小雀一样为她的煎熬担忧着,为她的伤心难过着。她本该成为她们的守护神,却因为一段无望的痴恋放纵自己,任由情绪将她吞噬。那些日子的她,是多么弱小可悲啊!那样的她,还是她自己吗?

    这是最后一次,戚南在心里给了自己狠狠一耳光,默默下了决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而今后种种,便从今日始。

    于是,在回校的第二日,戚南便调整好了状态,穿了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去电视台报到了。由于毕业证还未发放,戚南暂时无法办理入职,只能先以实习生的身份将就着,做一些杂事。好在台里清楚情况,先让杨柳带她,以至于她这职业生涯的开端倒也还算顺利。

    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某位神出鬼没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子爷了。在没有遇到闻琛之前,戚南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还算好,自从遇见了闻琛,戚南觉得自己随时都处于被点爆的边缘,指不定自己哪天看不过眼就把这小兔崽子给揍了,然后被太子爷扫地出门orz囧。

    真不怪她忍不住,实在是闻琛太爱搞事了!又毒舌,简直是一个移动的毒液喷洒机,谁沾上谁倒霉。戚南真的想不通,益盛集团难道天凉王破了吗,没有事务需要这位太子爷处理吗?

    还有这位弟弟真的成年了吗?不用工作还不用上学了是吗?戚南盯着闻琛那一进门就四处转悠的显著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南,拿上笔记本,二号会议室,快,选题会马上开始了!”

    杨柳穿了身玫红西服套装,走路带风,朝戚南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几个编导走了。要不是空气中掠过了一股熟悉的清冽冷香,戚南甚至都要怀疑大早上的,自己是不是被闻琛这厮晃悠地出现幻觉了。

    “喂,你们主任都去开会了,你不赶紧跟上去?某人小心还没入职就被炒鱿鱼了哦!”闻琛冷不丁地蹿到戚南身边,又开始冷嘲热讽。

    “……”戚南这时候可没工夫和这位混世魔王纠缠,瞪了他一眼便赶紧跟上大部队去了会议室。

    戚南入职时间短,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每周一次的选题会。选题会,顾名思义,是编导们群策群力为了新综艺节目讨论选题的例会。杨柳早就和她说过,选题会上要仔细听,仔细看,听的是创意想法,看的是人际关系。区区一个小会议,留心观察却能看出很多门道。

    会议开始,戚南屏住呼吸,坐在杨柳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场内众人。主持会议的是综艺栏目的副主任沈昀,沈昀年纪不大,肚子倒不小,名字听起来温文尔雅,本人却生的有些肥腻,据说还喜欢对年轻女员工动手动脚,风评并不好。果然他一开口便是好一套官腔,戚南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倒胃口,便假装低头记录,只竖着耳朵细细听。

    沈昀翻来覆去说了一大通,总结起来也不过几句话,无非是综艺频道计划暑期推出一档新节目,时间紧任务重,要求各位编导多提几个选题,最终选题被采纳的编导就主责这档新节目,其他编导择人辅助。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戚南心里暗想。只是……她眼神转了一圈,却发现几个组的编导都没接话,连素来积极的杨柳也没吱声,倒像是都不想接这个活似的。

    沈昀自然也发现了,他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咳音未落,坐在他左手边一个三十岁左右,满脸堆笑,颧骨和嘴巴略微有些凸出的女生主动发了言。

    “沈主任说的是,咱们这两年的综艺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档,观众不烦赞助商都烦了,照我看咱们可以学榴莲台办一档明星竞技类的综艺,把当红的几个流量都请上,再炒炒话题,不怕没收视。主任您说是不是?”

    这女生刚说完,杨柳便轻轻嗤了一声,其他人坐得远没听见,戚南却听得很清楚。要说这个先发言的女生就是和杨柳一直不对盘的陈佳,戚南来的这几天,总见陈佳鞍前马后地跟在沈昀身边,不像个编导倒像个秘书,再结合她今儿个看似积极却言之无物的表现,戚南基本可以判定她是怎样的一种人了。

    “明星类综艺,花销大不说,雷同的也太多了,怕是很难出彩。倒不如做档素人综艺,成本低还新鲜,说不定能成为暑期黑马!”

    跟陈佳不对盘的显然不少,呛声的是个样子普通但看起来很沉稳的中年男子,戚南认得,这是综艺栏目编导里头资历最深但职级并不高的伍思奕。

    陈佳被怼,虽然不忿,但伍思奕说的在理,她也不好当面反驳,只轻轻朝沈昀投了一眼。沈昀也不是个傻的,又点名叫了包括杨柳在内的另外两个编导说了说想法,但发言都不痛不痒,没什么新奇点。

    当然,沈昀也没指望选题会开一次就能有成果,主要还是先把任务给布置下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装作严肃地总结了几句,又告知大伙儿下周必须把选题交上来后,便挥了挥手表示散会了。

    戚南默默跟在杨柳后头,准备回自个儿的临时工位。看她低头纠结的样子,杨柳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示意戚南微信上聊,便径直回了工位。

    【陈佳现在手里那档美食综艺,就是姐在去年的选题会上提出来的。南,你有再多的想法都给姐憋着,记住,这个事咱们别沾,沾了就是给别人铺路。明白吗?】

    杨柳一言点醒戚南,戚南可算是明白会上几个编导不温不火的态度了。戚南叹了口气,她知道这里头的复杂,不是她一个还没入职的实习生可以掺和得了的。杨柳不会害她,她叫她不参与,自然有她的道理。

    只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想做的工作吗?戚南看着笔记本上自己草草拟出的几个选题,陷入了入职以来第一次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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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大洋彼岸的顾清狄,内心也正陷入彷徨。彼时费城的时钟刚走过零点,室友Neil仍全身心扑在网游中厮杀,嘈杂的背景音声声入耳,吵得顾清狄耳膜一阵阵胀痛。他烦躁地翻了个身,企图用被子阻隔魔音,却发现隔壁越玩越嗨,声音大得简直整栋楼都要被震塌了。

    顾清狄认命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抹了把脸,裸着上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按照他的脾性,势必要到隔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Neil自觉消音或关机。但也许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以至于顾清狄怔怔地坐了半天,都没挪动半步。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甚至比刚来美国时还要糟糕许多。人生初次实打实的恋爱,除了一开始让他感觉新鲜刺激外,竟逐渐显露出如此多的的矛盾和烦恼,让他困惑,也让他疲累。

    顾清狄一直自诩理智,他很不想承认这段恋爱是自己决定错误,事实上Beverlyn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友。这个混血女孩性感、独立、聪明、直接,和顾清狄在一起的时间里,她总是很大胆很直白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作为男友的他不需要猜,也不需要讨好。这种简单直接的相处模式最初让他感觉很轻松,接受度也很高,只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事情失控,有些不对劲了。

    最明显的体现在交往尺度上。虽说顾清狄是个成年男子,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又很是性感可爱,他当然会滋生渴求。只是顾清狄到底出生书香门第,又有着东方人的含蓄,做事讲究一步一步来。所以初初交往那几日,即使Beverlyn如何热情索求,他也总是发乎情止乎礼。亲吻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很大尺度的接触了。

    只是……顾清狄想起两周前那迷乱的一晚,心里一阵怅然。他早知道在西方女孩的眼中,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但他一直尽力控制他和Beverlyn在肢体方面的接触进度,轻易不肯那么快突破底线。也许是对这段感情有所顾忌,也许是对女友的喜爱没有那么浓,也许是心里某个角落还失落着,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不愿意或者说隐隐抗拒着那么快走到那一步。

    但人生有些时候既然选择了,便也由不得自己了。也许是那一晚的酒太醉人,也许是那一晚的Beverlyn太大胆太热情,顾清狄终究是没能抵抗住那双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也没能抵抗住她那热情而饱满的红唇。顾清狄沉沦了,他第一次放纵了自己,成为了欲望的奴隶。

    年轻人初尝禁果,又有几人能适可而止呢?于是在之后的多个夜晚,顾清狄都迷失在Beverlyn的风情里,由她主导,去探索,去享受。偶尔放纵过后,他也隐约感到迷惘和失落,却从未停下来细想。直到前两日,Beverlyn诱他吸食陌生的药片时,他才蓦然清醒,断然拒绝后便径直离开了女友的香闺。

    直到此时此刻,想起那一幕,顾清狄依旧心有余悸。这些害人的玩意儿,纵使美利坚泛滥,不少年轻人都沾手过,但对他而言始终是决不能触碰的底线。而Beverlyn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甚至甚为推崇,这让他不仅感觉不安,同样也感到有些失望。

    也许Beverlyn只是一时沉迷,又或者只是想拉他寻求新鲜和刺激吧,顾清狄遵从事实,不愿一棒子将人打死。看着手机上这两日来数十个来自Beverlyn的未接电话,想着她那大而媚的无辜双眸,顾清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改日找Beverlyn好好谈谈吧!顾清狄吐出一口气,听着隔壁传来的熟悉的咒骂声,他知道Neil今晚的战局已然再次以失败告终了。终于能安心睡会觉了,顾清狄将思绪丢开,仰倒在床上。月光斜照在他略显疲倦的脸庞上,不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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