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概过去了秒。

    唐娜还没扣扳机。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追我?我和你们一点仇都没有!”

    小娃娃安吉扯着嗓子,在唐娜身边乱晃,但始终不敢跑远:“你们肯定是坏女人派来的!那个坏女人想要我的命!她在折磨我!她是个大坏蛋!大变态……”

    人偶怪物们的行动速度有些缓慢,就和浣熊市里最低级的丧尸差不多。区区秒钟还不够它们走到唐娜脸上。这姑娘现在肯定很挣扎,毕竟距离死亡就是一扣扳机的动作,没到最后一刻,或许她心里还存着点希望。说实话,唐娜愿意端着武器跑进镇子、尝试寻找出路,而不是在教堂里直接掏枪把脑袋崩了,沃森小姐心里还是比较欣慰的。

    医生要治疗,还得病人配合不是?

    看着人偶师浑身狼狈的绝望模样,沃森小姐纵身一跳,及膝女仆裙被风吹起,露出那双套着白色吊带丝袜的长腿。但在整个猩红色天空下,如此一道美丽的身影是如此突兀,就像个误入地狱的纯洁天使一般。当然,怪物们集体无视了这位寂静岭管理员,继续歪歪扭扭朝着目标前进。

    见到白丝女仆的第一秒,唐娜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呜呜呜呜——!!!”

    这姑娘现在不但哭声像猩猩,手脚并用的行动姿态也很相似,也不知道是体力消耗过度,还是被吓到不会走路了。等到这个“人偶怪物”靠近,沃森小姐面色冷漠地抬起脚,皮鞋精准踩在对方肩膀上:“瞧你这一身脏的,手不要放上来,我刚换的衣服。”

    沃森小姐的嫌弃.JPG

    听到这句话,唐娜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由于根本流不出眼泪,脸上扭曲、拉扯的五官完全展露出来,再加上披头散发和变异囊肿,看起来如同丧尸一般。此刻唐娜就像个闯大祸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原谅,只能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但周围的怪物们可不会体谅小姑娘,一步一步围过来。

    “带我走!带我走吧!求求你!”

    人偶安吉身上意外的干净,跑到沃森小姐腿边,可怜兮兮地抱着她的脚踝:“我知道错了,我害死了园丁爷爷,我害死了好多人,都是我的错!我好后悔,求求您带我走吧!我不想死,让我做您的仆人,做您的奴隶!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你刚才不是还骂我坏女人?”

    啪!

    安吉先是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拼命往脸上打拳头:“我嘴贱!这都是我嘴贱!我是不听话的坏小孩!我把我自己打一顿,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您原谅我吧!我再也不说您的坏话......”

    沃森小姐不打算再听了。

    她一手抓住人偶,一手提起唐娜,三两步跳上了房顶。人偶师小姐伸手想搂上来,沃森小姐闪电般一推,唐娜便发现自己被抓着悬在了空中。脚下五六米就是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但怪物们的距离拉近以后,包围圈正在迅速缩小。没过几秒,下方就有几十只长短不一的扭曲手臂高高伸着,想要够到唐娜的脚底。

    “不!不要啊啊啊啊!!!”

    唐娜腿脚乱蹬,用最后一丝力气扒着眼前这只手,但根本无法挣脱。她只能瞪大自己仅有的那只左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就在这时,下方路口发生了变化。似乎是被这股绝望情绪所影响,几十头人偶怪物开始黏合到一起,在破旧塑料外壳与血肉缠绕之间,组成了一头约有七八米高的人体蜈蚣。

    手腕往上一抛,沃森小姐便把手里的唐娜调了个面,让她看见那头人体蜈蚣:“我不得不称赞你一句,你对人偶还真是着迷,不是吗?连心里的怪物都这么有特色。”

    人偶师小姐浑身一抖,直接晕了过去。

    这就吓晕了?

    沃森小姐扳过对方的脸,再看看手里的娃娃安吉,确实已经完全没了动静。但前方的人体蜈蚣已经发动攻击,一支臂刀朝着这边砍下来。沃森小姐将安吉丢下,用牙齿扯掉右手的蕾丝袖套,仅是短短一瞬,整个右前臂就变化成了一柄黑光长刃。

    近了。

    比起这头巨型怪物,房顶上的两人显得如此渺小。那支生锈臂刀迅速切到眼前,沃森小姐拉回唐娜的身体,轻退一步便躲开了攻击。但人体蜈蚣并非只有一条臂刀,第二次攻击紧随而至。已经做好准备的沃森小姐将黑光长刃斜在前方,可这一次,预想中的兵击没有出现。怪物全身的皮肉、外壳开始剥落,如灰烬般飘散开来。周围的骨架建筑则是完全相反,时光倒流般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墙面开始重新补回,伴随着一阵防空警报声,猩红色的天空迅速消失,被茫茫白雾取代。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寂静岭》主角们每次晕过去,都能安全睡到苏醒。合着他们晕倒以后,‘里世界’就紧跟着结束了呗?对着路口数量莫名锐减的人偶怪物瞧了一阵,沃森小姐又抓起娃娃安吉,仔细查看那颗丑脑袋。唐娜这一拉跨,娃娃果然也跟着宕机了,此刻毫无动静。

    沃森小姐觉得自己摸到了寂静岭的一部分运作机制。

    人在昏厥的时候,思考能力基本为零,更多的是潜意识层面在活动,所以并不会在情绪方面引发什么剧烈变化。就刚才发生的情况来看,寂静岭的危险程度显然与此紧密相关,越是极端的情绪,就越容易引发其相应的变化。() ()

    但这个推测很容易就能找到反例,毕竟唐娜当初刚刚从贝内文托宅邸进入寂静岭时,情绪也不算很极端,可是防空警报立刻就拉响,紧接着整座小镇进入里世界。

    再找个例子,就说已经通关的冬兵巴基。哪怕刚开始完全失忆,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精锐杀手、战士,他的情绪波动理应也不会太强,越到危险关头,反而可能越冷静。

    而且……

    自从来到寂静岭,冬兵确实也没在战斗中翻车过,这家伙有一次甚至杀疯了,杀得整个小广场血肉遍地。

    一边抱着唐娜返回教堂,沃森小姐一边继续思考。

    她很快便得出新结论。

    只要“病人”进来,防空警报迟早会拉,怪物也迟早会出现。寂静岭一定会通过这类方式来主动刺激病人,诱使其心理状态发生波动,并从中汲取“能量”。而在此之后,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甚至“大BOSS”出现时战斗力如何,可能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病人那阵子的心理状态了。可这里又衍生出一个新问题:如果被彻底包围,那我故意撞晕自己,是不是就能借机脱离险境?

    一觉睡醒,干干净净!

    所以主动晕过去和被动晕过去有区别吗?

    好吧……只能以后找几个倒霉蛋多实验几次了。

    “没想到你还给了我一个小惊喜。”

    在教堂里随便找了一条长椅,沃森小姐从军火箱里扯出一张破布,再把唐娜的脑袋枕到自己大腿上。看着腿上这张脏兮兮的脸蛋,她捏起破布一角,开始轻轻擦拭。按照沃森小姐的想法,等唐娜从这种舒适状态中醒来,发现已经脱离危险,脑袋还舒舒服服地枕着一双柔软大腿,肯定会对自己生出巨量感激之情。

    教育小孩子嘛,就是要大棒和糖果轮流来。

    我可真是个好妈妈!

    沃森小姐温柔地抚摸着唐娜的额头,那块恶心的变异囊肿越看越顺眼,甚至还产生了往额头亲一口的冲动。然后她愣住了,这股莫名其妙但又熟悉的怜爱是怎么回事?眨眨眼睛,沃森小姐“啪”地一拍额头,又羞又怒:好你个米兰达,死到现在还不忘记阴我!

    “你什么都没看见!懂了吗?!”

    军用手斧瞬间抵上娃娃安吉的细脖子,小人偶歪着脑袋,半耷拉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完全是个死物。沃森小姐瞪了娃娃一阵,这才重新把斧头收起来。她继续看着唐娜的脸,沉默了一阵,把娃娃安吉转过去°,不让那张丑脸看着这边。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

    就是打发时间,就是玩玩而已。

    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沃森小姐重新把手放上唐娜的脑袋,选择性忘掉是自己把对方害成这副惨样子,心安理得地继续摸摸。右眼部分那团变异囊肿看着恶心,摁上去却软弹软弹的,手感意外的相当不错。然而唐娜的表情就不太好了,眉头紧蹙,眼皮还微微颤动,似乎已经陷入某种可怕的噩梦之中。毕竟这姑娘已经不是人了,昏迷以后或许真有可能做梦吧。

    头部按摩怎么做来着?

    心里回想起上辈子去理发店洗头时候的按摩经历,沃森小姐双手摆正、四指轻按,第一步,沿着唐娜头部两侧缓缓向后划动;第二步是大拇指按压太阳穴,剩余的手指从前额发际往后脑走;再下一步,拇指稍微用力,对准耳蜗后方、脖颈顶端两侧凹陷处按下,适当上提......揉揉捏捏几分钟,唐娜的表情明显有所舒缓。

    看来我以后给人按摩也能挣钱的嘛!

    而就在沃森小姐心里美滋滋的时候,唐娜醒了。

    “啊!”

    一声大叫。

    忽然睁开眼睛的唐娜上身仰起,一头撞在了沃森小姐胸口上。在某种惊人弹性物体所产生的反馈之下,唐娜的头部被重新摁回去,紧接着又被弹起。等到后脑勺再次触上粗糙的破布,眼前这两团阴影终于移开,人偶师小姐看见了那张美艳的俏脸。

    她吓得立刻滚开。

    一旁的安吉也转过身来,忙不迭跑回主人怀里。惊魂未定的唐娜瞪着眼睛,左右看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身在教堂,再瞧瞧面无表情的沃森小姐,她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看来你是不想躺了。”

    沃森小姐就像老板娘收地摊一样,站起来甩甩那张破布,将其抖得啪啪响。

    “不......不是,我......”唐娜浑身发抖,直接一屁股坐下来,连话都说不连续:“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我错了!不要再,呜......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说着,她甚至开始跪地磕头。

    “啊停————!”

    沃森小姐扑过去,伸手扶住唐娜的脸,然后瞪大眼睛,露出一副神经病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呢?你越害怕就越跑不掉,明白吗?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就是胜利我的宝贝,你要坚持下去好吧我不逗你了。”

    把神色木然的姑娘重新拖上长椅,沃森小姐缩回两只手:“跟我说说,你都碰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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