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就说她还是应该去上补习班，我跟她班主任打听过了，她班上的同学差不多都有上课外补习班，就她没有。况且她以后又不走艺术生高考，浪费时间上什么美术班？眼看着清让成绩差到只能上七中，还不抓紧清幼的学习！”
大舅略带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林清幼的耳朵。
“人家父母愿意，你操什么心？人家又不跟你一样，怎么教孩子你也要管？”
“我就是不懂，当初就是因为他没读多少书，所以我才不肯把大妹嫁他，他自己又不是没吃过读书少的苦，现在还不吸取教训，天天让女儿跑去上兴趣班？”
林清幼猛地觉得耳膜刺痛，心脏咚咚地往下沉，一时脑筋开始打结无法思考，她马上警告自己，快离开，不要再听。她害怕继续听下去会颠覆自己过往的美好印象。
林清幼脚步凌乱地下楼，思绪纷乱，连钥匙都忘了拿。
弟弟的小考不算圆满，成绩不上不下，只能选择去七中读书，以致于他们姐弟俩经常只有隔几个星期才能见一次，但她没想到原来大舅也对此颇有微词。
怪不得爸爸总不愿意回临溪，怪不得他在陈家格格不入犹如局外人，怪不得连地震那次他们宁愿在会宁修养也不愿意回来看他们。
林清幼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家里的情况知之甚少。而有一些事，父母绝对不会告诉孩子。
陈嘉时等了好一会儿，觉得不放心想上楼，一抬脚便撞见林清幼匆匆忙忙下楼的身影，她的脸色有些白，人中满是大颗的汗珠，就像跑了一个1500米似的。
他上前扶住林清幼，望着她喘得通红的脸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可能昨天睡的有点晚。”林清幼讷讷一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直安慰自己舅舅舅妈的对话很正常，没必要放在心上。
临到补习机构时，陈嘉时提醒她：“你什么时候下课？我爸说今天要来接我们。”
陈嘉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林清幼耳朵里听来却包含着另一种意味，她心里莫名叛逆起来，“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今天在外面吃晚饭，晚上自己回去。”
她知道作为初三班主任的大舅晚上有晚自习，所以故意躲开他的接送。
陈嘉时没有怀疑。
临近期中考试，英语老师的作业布置得更多，也提高了晚自习周练的频率。林清幼作为英语课代表，已经习惯了每天上办公室搬周练卷分发给其他人，也习惯了听同学的抱怨。
周练结束，林清幼站在讲台边整理组长上交的周练卷子，询问还有谁没交，后排靠近垃圾桶的几个人已经开始连连举手拦着林清幼先别去办公室。
林清幼不用抬头就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她直接捧着卷子走到杨远航座位旁边，靠着后面的桌子淡定地盯着他写卷子。
杨远航低头猛写，嘴上止不住的求饶：“课代表大人啊，你一直看着我我更紧张啊。”
“你没写名字。”林清幼向前探身手指指向他空白的姓名栏。
杨远航闻言抬头瞪了她一眼，见她漂亮眉眼中淡淡的笑意，他忍了忍怒火，匆匆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大手一挥把卷子夹到林清幼怀里的卷子中间，把借来抄的卷子放在最上面。
第二天出了期末考试考场表。林清幼刚出教室准备打水，被隔壁班的好友周娅菲一把揽过，转个方向下楼。
“出考场表了，你怎么一点不关心?”周娅菲漂亮的自来卷扫过林清幼的脖子。
两人来到楼下时，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们完全插不进去。
周娅菲亲昵地把脑袋靠在林清幼肩头，听着她轻飘飘叹息：“我说，要不还是放学了再来吧。”
两人深以为然，正准备转身离去。
“让一让让一让！”杨远航从她们身后声势浩大地走上来，借自己的“特权”要求前面的人给他让道。
他走近林清幼时眼睛一撇，那一眼撇得是十足十的洋洋得意的意味。林清幼故作无视，也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周娅菲不明缘由，跟在杨远航身后借势挤进去，杨远航完全没在意。
林清幼拿着考试袋早早来到考场准备，没一会儿便听见后面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杨远航大摇大摆地坐在林清幼前面的空位上，自来熟地请求她：“哎，课代表，我就坐你旁边，等下考试的时候通融一下呗。”
林清幼马上警觉起来，她从没做过弊，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见林清幼不说话，杨远航又再度哀求。他求得林清幼心烦，只能胡乱点头，又摇头，把杨远航急得连连追问，到最后逼得林清幼坦白：“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啊。”
“没事，你到时候，”他说着，又刻意压低声音悄声道：“你到时候悄悄把卷子放到桌子边缘，我看得见。”
不一会儿监考老师便捧着一沓未开封的密封试卷进来，一言不发把卷子发下来。
考试到一半，林清幼偶然听见隔壁杨远航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是对方在催促。她无端生气起来，干脆视若无睹，故意不按照他说的方法行动。
意识到林清幼是在故意与他对着干，杨远航抓耳挠腮不耐烦起来，心里只顾着怎么找她算账，不再继续催促。
林清幼身边登时安静下来，她也按下纷乱的心慌，安定心神继续写卷子。
写到一半时，窗外吹进一阵斜风细雨，林清幼放下笔关上窗户，眼角余光瞥见几个西装革履的校领导从前面考场的后门出来，马上就要迈进自己考场。
眼看着校领导下一秒就能踏进考场，林清幼慌乱地转头，发现杨远航正把一张展开的小抄偷摸着放到试卷下面。
兔起鹘落之间，林清幼连忙压住纷乱的思绪，狠心一扫将自己的考试袋扫到地上，骤然间的声响虽然不大却足够惊吓所有人。
杨远航也吓得手忙脚乱把小抄塞回衣兜，下一秒便看见检查考场的校领导已经走到他面前。他吓得后背霎时惊起一片鸡皮疙瘩。虽然平时不遵守校规，但此时此刻，他依旧忍不住胆战心惊，仿佛犯下了弥天大祸。
监考老师和校领导齐齐走到林清幼身边，质问她怎么回事。
林清幼会做出那个举动完全是慌不择路，此刻见校领导们一个端着亲切的表情拿起她的试卷和草稿状若无意地查看，一个弯腰捡起她的考试袋翻了个面扫两眼，再放到桌上。
林清幼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周围满是探究质疑的目光。她不想低头，那样会显得做贼心虚，所以只能故作镇静挺直腰板。
幸而领导们没有过多追究，大致检查了下便放过了她。
只是林清幼接下来的考试一直都是在监考老师的特别“关照”下完成的。
考试结束后的晚自习，杨远航将小纸条通过后排同学的传递到林清幼手上。那是一张满是扭扭捏捏的感谢的小纸条。
林清幼眼见前面坐在讲台上代语文老师管纪律的课代表，她向林清幼递了个眼神以警示她收敛，林清幼只能回个没关系，叫其他人传回去。
两人之间的交集如涟漪般渐渐散开，重归平静。
但在此之后，林清幼却意外地和杨远航成为了同桌。换座位之后的第一天晚自习，林清幼就发现他已经大胆地在晚自习玩手机了。他掩耳盗铃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手机的屏幕光却十分明显地映射在他脸上，引人注目。
10月气候暖和，数学课一结束，教室便趴倒一大片。林清幼正在整理课桌，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杨远航正摆好姿势趴在桌上睡觉，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他前面。
林清幼抬头，看见程序正举起手，拇指与食指圈成一个圈，正准备敲杨远航的脑袋。乍一时见林清幼在看他，他也回过来，尴尬地放下手。
林清幼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臭着脸的小学老师。对爱体罚的老师来自于精神深处的恐惧，让如今再桀骜的程序也不能坦然面对。
林清幼用手肘推了推杨远航的手肘，愣是把他给推醒了。他还没坐直，翻面继续睡觉，嘴里嘟囔着：“你越什么界啊？”
程序却没有林清幼那么温柔，一把将他打醒了，杨远航见是他来了，睡意顿消。
“清幼！”林清幼抬头，见周娅菲扒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身子，正急切地喊她。她的脸有些白，配上棕黑色的眉毛，让林清幼觉得似曾相识。
正巧程序和杨远航等人一窝蜂地往前门挤出去。杨远航一时不注意，和周娅菲撞了个对面，把她撞得直往后面推了好几步，幸而杨远航机灵，马上拉住。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林清幼还没反应过来，待她匆匆跑到门外，只见杨远航摸着后脑勺，正羞怯地跟周娅菲道歉。
周娅菲的脖子都红透了，甚至蔓延到脸上，显得她原本白净的脸透出隐隐约约的红晕，林清幼暗自惊叹：周娅菲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我就说她还是应该去上补习班，我跟她班主任打听过了，她班上的同学差不多都有上课外补习班，就她没有。况且她以后又不走艺术生高考，浪费时间上什么美术班？眼看着清让成绩差到只能上七中，还不抓紧清幼的学习！”
大舅略带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林清幼的耳朵。
“人家父母愿意，你操什么心？人家又不跟你一样，怎么教孩子你也要管？”
“我就是不懂，当初就是因为他没读多少书，所以我才不肯把大妹嫁他，他自己又不是没吃过读书少的苦，现在还不吸取教训，天天让女儿跑去上兴趣班？”
林清幼猛地觉得耳膜刺痛，心脏咚咚地往下沉，一时脑筋开始打结无法思考，她马上警告自己，快离开，不要再听。她害怕继续听下去会颠覆自己过往的美好印象。
林清幼脚步凌乱地下楼，思绪纷乱，连钥匙都忘了拿。
弟弟的小考不算圆满，成绩不上不下，只能选择去七中读书，以致于他们姐弟俩经常只有隔几个星期才能见一次，但她没想到原来大舅也对此颇有微词。
怪不得爸爸总不愿意回临溪，怪不得他在陈家格格不入犹如局外人，怪不得连地震那次他们宁愿在会宁修养也不愿意回来看他们。
林清幼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家里的情况知之甚少。而有一些事，父母绝对不会告诉孩子。
陈嘉时等了好一会儿，觉得不放心想上楼，一抬脚便撞见林清幼匆匆忙忙下楼的身影，她的脸色有些白，人中满是大颗的汗珠，就像跑了一个1500米似的。
他上前扶住林清幼，望着她喘得通红的脸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可能昨天睡的有点晚。”林清幼讷讷一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直安慰自己舅舅舅妈的对话很正常，没必要放在心上。
临到补习机构时，陈嘉时提醒她：“你什么时候下课？我爸说今天要来接我们。”
陈嘉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林清幼耳朵里听来却包含着另一种意味，她心里莫名叛逆起来，“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今天在外面吃晚饭，晚上自己回去。”
她知道作为初三班主任的大舅晚上有晚自习，所以故意躲开他的接送。
陈嘉时没有怀疑。
临近期中考试，英语老师的作业布置得更多，也提高了晚自习周练的频率。林清幼作为英语课代表，已经习惯了每天上办公室搬周练卷分发给其他人，也习惯了听同学的抱怨。
周练结束，林清幼站在讲台边整理组长上交的周练卷子，询问还有谁没交，后排靠近垃圾桶的几个人已经开始连连举手拦着林清幼先别去办公室。
林清幼不用抬头就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她直接捧着卷子走到杨远航座位旁边，靠着后面的桌子淡定地盯着他写卷子。
杨远航低头猛写，嘴上止不住的求饶：“课代表大人啊，你一直看着我我更紧张啊。”
“你没写名字。”林清幼向前探身手指指向他空白的姓名栏。
杨远航闻言抬头瞪了她一眼，见她漂亮眉眼中淡淡的笑意，他忍了忍怒火，匆匆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大手一挥把卷子夹到林清幼怀里的卷子中间，把借来抄的卷子放在最上面。
第二天出了期末考试考场表。林清幼刚出教室准备打水，被隔壁班的好友周娅菲一把揽过，转个方向下楼。
“出考场表了，你怎么一点不关心?”周娅菲漂亮的自来卷扫过林清幼的脖子。
两人来到楼下时，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们完全插不进去。
周娅菲亲昵地把脑袋靠在林清幼肩头，听着她轻飘飘叹息：“我说，要不还是放学了再来吧。”
两人深以为然，正准备转身离去。
“让一让让一让！”杨远航从她们身后声势浩大地走上来，借自己的“特权”要求前面的人给他让道。
他走近林清幼时眼睛一撇，那一眼撇得是十足十的洋洋得意的意味。林清幼故作无视，也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周娅菲不明缘由，跟在杨远航身后借势挤进去，杨远航完全没在意。
林清幼拿着考试袋早早来到考场准备，没一会儿便听见后面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杨远航大摇大摆地坐在林清幼前面的空位上，自来熟地请求她：“哎，课代表，我就坐你旁边，等下考试的时候通融一下呗。”
林清幼马上警觉起来，她从没做过弊，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见林清幼不说话，杨远航又再度哀求。他求得林清幼心烦，只能胡乱点头，又摇头，把杨远航急得连连追问，到最后逼得林清幼坦白：“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啊。”
“没事，你到时候，”他说着，又刻意压低声音悄声道：“你到时候悄悄把卷子放到桌子边缘，我看得见。”
不一会儿监考老师便捧着一沓未开封的密封试卷进来，一言不发把卷子发下来。
考试到一半，林清幼偶然听见隔壁杨远航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是对方在催促。她无端生气起来，干脆视若无睹，故意不按照他说的方法行动。
意识到林清幼是在故意与他对着干，杨远航抓耳挠腮不耐烦起来，心里只顾着怎么找她算账，不再继续催促。
林清幼身边登时安静下来，她也按下纷乱的心慌，安定心神继续写卷子。
写到一半时，窗外吹进一阵斜风细雨，林清幼放下笔关上窗户，眼角余光瞥见几个西装革履的校领导从前面考场的后门出来，马上就要迈进自己考场。
眼看着校领导下一秒就能踏进考场，林清幼慌乱地转头，发现杨远航正把一张展开的小抄偷摸着放到试卷下面。
兔起鹘落之间，林清幼连忙压住纷乱的思绪，狠心一扫将自己的考试袋扫到地上，骤然间的声响虽然不大却足够惊吓所有人。
杨远航也吓得手忙脚乱把小抄塞回衣兜，下一秒便看见检查考场的校领导已经走到他面前。他吓得后背霎时惊起一片鸡皮疙瘩。虽然平时不遵守校规，但此时此刻，他依旧忍不住胆战心惊，仿佛犯下了弥天大祸。
监考老师和校领导齐齐走到林清幼身边，质问她怎么回事。
林清幼会做出那个举动完全是慌不择路，此刻见校领导们一个端着亲切的表情拿起她的试卷和草稿状若无意地查看，一个弯腰捡起她的考试袋翻了个面扫两眼，再放到桌上。
林清幼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周围满是探究质疑的目光。她不想低头，那样会显得做贼心虚，所以只能故作镇静挺直腰板。
幸而领导们没有过多追究，大致检查了下便放过了她。
只是林清幼接下来的考试一直都是在监考老师的特别“关照”下完成的。
考试结束后的晚自习，杨远航将小纸条通过后排同学的传递到林清幼手上。那是一张满是扭扭捏捏的感谢的小纸条。
林清幼眼见前面坐在讲台上代语文老师管纪律的课代表，她向林清幼递了个眼神以警示她收敛，林清幼只能回个没关系，叫其他人传回去。
两人之间的交集如涟漪般渐渐散开，重归平静。
但在此之后，林清幼却意外地和杨远航成为了同桌。换座位之后的第一天晚自习，林清幼就发现他已经大胆地在晚自习玩手机了。他掩耳盗铃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手机的屏幕光却十分明显地映射在他脸上，引人注目。
10月气候暖和，数学课一结束，教室便趴倒一大片。林清幼正在整理课桌，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杨远航正摆好姿势趴在桌上睡觉，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他前面。
林清幼抬头，看见程序正举起手，拇指与食指圈成一个圈，正准备敲杨远航的脑袋。乍一时见林清幼在看他，他也回过来，尴尬地放下手。
林清幼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臭着脸的小学老师。对爱体罚的老师来自于精神深处的恐惧，让如今再桀骜的程序也不能坦然面对。
林清幼用手肘推了推杨远航的手肘，愣是把他给推醒了。他还没坐直，翻面继续睡觉，嘴里嘟囔着：“你越什么界啊？”
程序却没有林清幼那么温柔，一把将他打醒了，杨远航见是他来了，睡意顿消。
“清幼！”林清幼抬头，见周娅菲扒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身子，正急切地喊她。她的脸有些白，配上棕黑色的眉毛，让林清幼觉得似曾相识。
正巧程序和杨远航等人一窝蜂地往前门挤出去。杨远航一时不注意，和周娅菲撞了个对面，把她撞得直往后面推了好几步，幸而杨远航机灵，马上拉住。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林清幼还没反应过来，待她匆匆跑到门外，只见杨远航摸着后脑勺，正羞怯地跟周娅菲道歉。
周娅菲的脖子都红透了，甚至蔓延到脸上，显得她原本白净的脸透出隐隐约约的红晕，林清幼暗自惊叹：周娅菲今天真的很不一样。